黑蘭姬 第三章 讀報紙的男人

在惠比壽屋百貨公司,發生的第二起殺人案,案情的經過大致如下:

前面提過,惠比壽屋百貨公司現在用作商場的,只有一至三樓,再往上便被出租出去,作為寫字樓使用,而最頂層的七樓,則變成了電影院和咖啡廳。商場的營業時間,一般到傍晚就結束了,而寫字樓和電影院卻無法如此。由於他們下班的時間要晚得多,所以四樓以上,另外又設了電梯和樓梯。也就是說,到了晚上,即使不經過商場,也照樣能自由出入。

就在那天晚上八點二十分前後。

一度繁忙的咖啡廳,每到此時,都會陡然冷清下來。同在七樓的電影院,一般都是八點散場,所以每次散場以後,這裡都還要再忙一陣子。但這裡跟酒館不同,一般沒有人會長時間地,泡在專營咖啡生意的店家。尤其是最近夜路不安全,急著回家是人之常情,所以,電影院散場二十來分鐘之後,咖啡廳通常也會變得十分冷清。

今天晚上也不例外,從時鐘指向八點十五分起,客人就驟然中斷,兩個年輕女店員也準備打烊。可是,都這個時間了,偏偏仍有一位客人泡在角落裡,這讓店員們十分為難,面面相覷。

「渾蛋,那個人可真是討厭,他究竟要泡到什麼時候啊。」

「就那麼一杯咖啡,他都待了一個多小時了。難道在等人?」

「對,他等的那個人,剛才好像已經來過了,跟他說了些什麼,然後就急匆匆地跑出去了。難道他是在等那個人再次回來?」

「那我們可耗不起啊。我們總不能為了那麼一個人,永遠也不關門啊。我們去提醒他一下,就說我們要打烊了。」

「嗯,那你去吧,我有點害怕。」

「為什麼?有什麼好怕的?」

「他從剛才起就一直那個樣子,用同一個姿勢看報紙,一動都不動。大概是在思考什麼事情吧,要是貿然打擾,說不定會惹怒他。」

「是嗎?真是討厭。」

兩個年輕女孩一面在櫃檯旁邊嘀咕,一面觀察著這位奇怪的客人。不久,其中一人說道:「還真像你說的那樣。他真是一動不動,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你去提醒一下吧,就說我們要打烊了。」

「我不,我也有點害怕了。」

兩個女孩都快要哭鼻子了。

也難怪兩人會害怕。空蕩蕩的百貨大樓最頂層的咖啡廳,在電影院散場之後,突然變得冷清下來,連那蒼白的燈光,都增加了微微的寒意。就在這咖啡廳的一角,一個男人始終保持著同一姿勢,正在讀著報紙。由於報紙在面前展開,他的臉完全被遮住了,不過從剛才起,他就沒有一絲動過的跡象。不,別說動作,他連呼吸的跡象都沒有。

「喂、喂,阿綾。」突然,一個女孩朝另一個女孩喊道。

「怎麼了?」

「那……那……那個人的報紙,不是拿倒了嗎?」

正當綾子嚇得目瞪口呆的時候……

「咦,你們兩個小姑娘,怎麼還沒有關門啊?」從櫃檯後面探出頭來的,正是這家咖啡廳的女老闆。

「啊,老闆!……」少女們絕處逢生似的,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可那個客人他……」

「咦,怎麼還有客人啊。現在都已經八點半了,不打烊怎麼行……阿綾,你去跟他說一說。」

「可是,老闆娘,好像不行啊。」綾子差點要哭出來了。

「不行?什麼不行?……你這孩子還真奇怪。既然你們都說不出口,那就由我去說。這都什麼時候了……」

老闆說著,繞過櫃檯走到店面,朝奇怪客人所在的雅座走去。

「呃……抱歉,我們已經到打詳時間了……」

她招呼了一聲,對方卻沒有回應。奇怪的客人依然用報紙遮著臉,靠在雅座的靠背上。

「呃……要是太晚了,孩子們也都怪可憐的,那個……」

突然,女老闆停了下來,探出上半身。此時她也發現了,客人報紙拿倒了的情形,忽然朝兩名店員扭過頭來。一瞬間,一種不祥的預感,掠過了大眼瞪小眼的六隻眼睛。

女老闆挺了挺胸,做了一個深呼吸,手搭上客人所拿的報紙,措辭卻仍十分客氣,她說道:「那個……您哪兒不舒服嗎?」

說著,她輕輕地一扯報紙,一瞬間,奇怪的客人似乎失去了重心,「撲通」一下撲倒在了地上。

不用說,這就是三樓賣場的前任主任宮武謹二。

「為謹慎起見,我想連七樓也調查一下,剛上來就聽到了老闆和女孩們的尖叫聲。我嚇了一跳,衝進來一看,才發現出了這種事……」

這是等等力警官和糟谷六助趕到時,從刑警那裡聽到的第一個報告。

「起初我還以為:他是犯了心臟病呢。可是一檢查懷裡,就發現了惠比壽屋百貨公司,三樓賣場主任——宮武謹二的名片。這裡的老闆跟姑娘們,都認識宮武先生,卻說此前,根本就沒有察覺到。您也看到了,這男人化了裝。您看,墨鏡還有鬍子——當然是假鬍子了。我想,說不定這件事情,會跟今天的案子有關係,就跟您報告了。」

等等力警官回過頭來,向糟谷六助問道:「確定是宮武嗎?」

糟谷六助眉頭緊鎖,痛心地點著頭。

「是宮武……墨鏡和假鬍子……他為什麼要化裝成這樣呢?」糟谷六助不解地說道。

宮武謹二的屍體,被放在並起來的幾張桌子上,瞪大的眼珠,彷彿要從眼窩裡跳出來一樣,樣子十分駭人。屍體一旁放著墨鏡和假鬍鬚。

「屍體都檢查過了吧?有沒有外傷?」

「什麼都沒有,一開始我還以為,他是突發心臟病呢。不過,聽了老闆和姑娘們的話後,我才覺得,事情好像並不是那樣。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

「奇怪?……」等等力警官嘟囔了一句。

「據說,姑娘們發現異常的時候,他正拿著報紙坐在那裡。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倒也無法否認,他會在讀報紙的時候,突發心臟病,可奇怪的是,那份報紙是倒著拿的。」

等等力警官驚奇地瞪大眼睛。

「這麼亮的光線,不可能把報紙拿反,所以,這不是死者自己貧的,而是有人在他死後,讓他這麼拿的,而且,由於非常慌亂,報紙還放倒了……也就是說,事情是這樣的:那個人並不希望,他死在這裡一事,被人過早地發現。即那個人很可能,就是犯罪嫌疑人,而此案也很可能是兇殺案。」

「原來如此,法醫馬上就到,一會兒答案就會水落石出。」等等力警官輕輕點了點頭,「既然是兇殺,那所用的手段是……」

刑警指指一旁的雅座,說道:「宮武所待的地方,就是那張桌子,您都看到了,那兒有兩個咖啡杯。他肯定還有個同伴。說不定,其中的一個咖啡杯里還有……」

「氰化鉀?……」等等力警官皺起眉頭。

「這一點絕不能麻痹大意,先交給鑒定科吧。對了,這兒的姑娘們,還記不記得他的同伴?」

一聽到警察的話,老闆兩側從剛才起,就臉色蒼白、神情緊張的兩個女孩,簡直都要哭出來了。

「據說已經記不清楚了。老闆,你就替她們,把剛才的事情,給警官先生再講一講吧。」

終究是老闆,此時已經恢複了平靜。在刑警的催促下,她把兩個女孩左右攬在懷裡,呵護孩子般說道:「你們看,她們畢競都還是孩子……而且,他進來的時候,恰巧又足電影散場時,最忙的一段時段,所以就記不清了。不過,過了一陣,便又進來了一個人,跟他說了些什麼……阿綾,是這樣的吧。你就把這一段情形講一講吧。」

「哦……」綾子帶著一副哭腔說道,「那是什麼時候來著?雖然沒有到擁擠的程度,不過客人很多,正是最忙的時候。有一個身穿黑色外套、臉罩深色面紗的女人……」

黑外套加深色面紗?等等力警官與糟谷六助不禁一愣,彼此對視了一下。

「哦,是黑外套和面紗啊,那個女人都做了些什麼?」

「呃,那女人進來以後,就坐在他的面前。我立刻過去招呼點餐,結果她說什麼都不要。」

「什麼都不要?就是說,這咖啡杯並不是拿給那女人的?」

「不是的。那女人什麼都沒有點,我就回到自己的位置。過了一會兒,我從雅座前面經過的時候,看到那女人正欠著身子,隔著桌子,跟那男人熱情地談著什麼。呃,當時那男人,就是死在那邊的人,他就靠在雅座的靠背與牆壁間的角上,左手放在桌子上。女人則把自己的手,放在那個人的手上,正小聲地說著什麼。我也不知道談的是什麼……過了一會兒,那女人就站了起來,說你等一會兒,我一會兒就回來,然後就出去了。當時我無意間一看,只見那個人正在雅座中,手裡拿著報紙……現在想來,從那時候起,他就一直保持著同樣姿勢,坐在那裡了。」

「噢,這麼說來,讓他拿著報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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