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長崎之影 第六節

當火車在諫早站停車以後,又繼續發車的時候,杉原溪子醒了過來。其實,她只是打了一個盹兒。因為這兒不是卧鋪,她只好用胳膊肘支在小桌子上,淺淺地「睡」了一下。

由於昨天夜裡沒有睡好,前天又往返於福岡和長崎之間,杉原溪子感到了十分地疲倦。

杉原溪子支起了身子,連忙向周圍望去。她終於看到了在前邊一個靠窗戶的座位上,也睡著的森文代的頭和肩膀,這才放下心來。於是,杉原溪子重新伸了一個懶腰,又坐了下來。

火車離開了諫早,那麼再有30分鐘就到長崎了。這列「出島」號快車,應當是16點36分到達長崎的。

剛才看到森文代坐的計程車,駛向博多方向的時候,杉原溪子心中便產生了一個想法:「狗娘養的,這個蕩婦打算要去長崎!……」

森文代乘坐的出租汽車,一直開到了博多車站前的停車場。她徑直走進了售票大廳,抬頭看了看電光板後,便到了售票窗口。杉原溪子只好在大廳外等待著。

因為大廳很小,一進去肯定會被她看到。雖然在外邊,無法得知森文代買的是去哪兒的票,但是,杉原溪子堅信自己剛才的判斷。

過了一會兒,杉原溪子也買了一張票。

當看到森文代上了四號站台時,杉原溪子終於放心了:萬歲,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那兒是鹿兒島本線下行的站台,在那兒有個標誌,不久進入本線的是13點52分,發往長崎、佐世保的快車「出島」號。

森文代果然是要去長崎!

杉原溪子一邊盯著站在等車位置上的森文代的身影,一邊快步來到車站小賣部旁邊的,一架公用電話旁邊,掏出筆記本,找到「荷蘭樓」的電話號碼。

可是,這次不湊巧,立花洋介不在旅館裡。服務員說:九州來的攝影人員全都出去了,但是,說好一個小時後就回來。可這會兒已經都1點半了。

於是,杉原溪子便依照早上,立花洋介給他講的,讓服務員給他留下口信,說「出島」快車16點36分到達長崎,如果回來以後,呆在旅館裡不要出去……

昨天,杉原溪子坐的那列「平安1號」快車上,乘車的人特別地多;但是,今天這列「出島」號快車,大概是由於時間比較晚吧,空置的座位很多。溪子小心地坐在了距離森文代不太遠的座位上。

但是,這樣也很困難。杉原溪子在發車以後,要特別當心通道,以防萬一森文代從通道走過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另外,萬一文代中途下車了,溪子也不敢說這不可能,或者她在車中,會與什麼人接頭,這一點也不能完全排除。

剛才杉原溪子稍微打了個盹兒,真把自己嚇了一跳:萬一森文代突然下車了怎麼辦?這麼一驚,溪子倒清醒了不少。但是,當系子看到文代,沒有什麼變化的時候,也就放下了心。

列車按預定時間,到達了長崎車站。福岡天空有雲,而長崎這裡,夕陽還照亮著大地。

森文代下了火車,快步從地下通道走出去,並不時和站台上的掛鐘,對照著自己的手錶。

一出剪票口,森文代便站在人流中盯著站前。車站正對著大山,山坡上建築著民用住房。稻佐山和外國人的墓苑就在對岸,但是,這兒卻顯得特別熱鬧。

從久久站立在站前的森文代的背影看過去,杉原溪子覺得:她彷彿正在萬分地感慨著,自己多年都沒有回來的心情。

那麼,森文代一會兒要去哪兒呢?或者一會兒是誰要出現在這兒呢……?

這會兒,立花洋介恐怕正待在「荷蘭樓」,等著自己的消息呢吧?她想去打個電話,但是,附近好像沒有一部公用電話。

啊!森文代開始走了。

森文代登上了廣場前面的過街天橋。她的步行速度依舊比較快,但是,她還時不時地從橋上向下看去,看著電車和大街的景緻。她是在懷舊呢,還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丈夫的行蹤,在尋覓著可能突然出現的森潔?

杉原溪子感覺到:文代的眼睛,一刻也不休息地搜尋著什麼。

下了過街天橋以後,森文代便朝南走去。她要去哪兒?前方是山。

大約朝前走了二百來米,森文代來到了一條比較寬的交叉路口,突然停下了腳步。她低頭看了一下手錶,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朝行車道旁邊站了站,看樣子她又要要出租汽車了。

杉原溪子也改變了一下位置。

於是,一輛計程車也停在了溪子面前,她坐進了出租汽車裡面之後,便請司機盯上文代的那輛車。

森文代乘坐的那輛出租汽車,從交叉路口向左拐了,是進到了市中心。過了繁華大街之後,又在一塊寫有「思案橋」的電車停車站牌處向左拐。由於擔心車輛太多跟丟了,載著杉原溪子的出租汽車司機,果斷地縮小了與前車的距離。但是,森文代看上去,卻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這時候,四周好像靜下來了。右側是一面高高的石牆,左側全是商店,馬路也漸漸地高了起來,並且可以看到,從馬路上還向兩側,分出了幾條石板路。

在一家商店的廣告牌上,寫著「寺町」兩個字,杉原溪子心裡一驚:也許「荷蘭樓」就在這一帶。

「這兒是寺町?」杉原溪子情不自禁地問道。

中年計程車司機說道:「是啊,這邊全都是寺院呢!……」說著,他向右扭了扭頭,似乎忘記了他的「跟蹤」任務似地,大聲答道。

於是,杉原溪子彎下身子,從車窗向右看去,果然,右側的高牆上方,可以看到寺院的房梁。有的地方甚至還可以看到,金碧輝煌的琉璃瓦。

當她的目光收回來的時候,森文代坐的出租汽車,正亮著剎車燈。文代下了車,向後面看了看。而這個時候,杉原溪子已經下了計程車,隱蔽在石燈籠後邊了。

森文代馬上進了一條左側的小石板路。剛才還是燃燒一般的夕陽光,此時已經澤暗了下來,加上寺院的遮擋,四周已經變得昏暗了許多。

森文代悄悄地來到小石板路旁邊的,一家快餐店或者是小飲食店,她推門而入。這時候,她又低頭看了一下手錶,但是,動作比較緩慢了。杉原溪子在想,她是不是在這個店子里,和誰有什麼約會?也許她到的早了?……

這家小飲食店的門上,鑲嵌著「白嶺」兩個漢字。

突然,杉原溪子想起來了:這家名叫「白嶺」的小飲食店,不僅市內的人,住在全長崎的人,沒有不知道它的。這家店子的老闆,對古董十分感興趣,店內有專門陳列古代文物的陳列品櫃檯。去年杉原溪子因工作關係,來到長崎的時候,還曾經由當地人帶著參觀過。

可是……今天的杉原溪子,卻不能推門而入:大概這會兒,森文代正在和什麼人「接頭」呢!也許來早了,那麼,她肯定正在注視著這扇門。

杉原溪子低頭看了一下手錶:已經5點15分了。那麼,森文代約定的時間,究竟是5點半,還是6點?

已經有好幾個人進門了,是不是其中的哪一個人呢?

杉原溪子遲疑了兩、三分鐘,趁著一對情侶模樣的年輕人進去的時候,果斷地隨他們進了店內。

裡面相當寬大,照明卻不亮堂。店內擺著幾個多寶格模樣的架子,陳列著古代樣式的刀劍、器皿、聖母陶瓷像和油燈,因此,不能一下子全部看到店內的各個角落。

杉原溪子低著頭走了進去,馬上坐在了一個兩人坐的位子上。

過了一會兒,她才慢慢地抬起頭來,偷偷地向周圍望去。店裡人不少,但是,好像沒有看到森文代。

一名身穿黑色制服的服務員走了過來,溪子便要了杯咖啡。

接下來,她便想再進到別的隔斷里,去悄悄地看一看,無論如何,她要找到森文代藏身的地方。

但是……竟然哪裡都沒有看見森文代的人影。店鋪里哪兒都有客人,就是沒有文代。

一種被耍弄了的感覺,突然湧上了杉原溪子的心頭。

也許,森文代早就注意到了,杉原溪子在跟蹤自己,就故意繞了個大彎子,巧妙地甩掉了自己。這家店鋪不應當會有二層,可是,因為後院種著低矮植物,看樣子還有出入口,也許她從別的門走了?

眼睛盯著後院,杉原溪子剛打算抽身出去,突然,外面的玻璃門一開,森文代竟然走了進來。她的手裡拿著一塊白手絹,大概是去後院洗手間了吧?

森文代隨便找了一個座位,不慌不忙地坐了下來,杉原溪子連忙把背沖著她。這時,她看到了一部電話,便朝那兒走去。她給「荷蘭樓」打了過去。

「喂!……喂!……」過了一會兒,聽到了立花洋介的聲音,杉原溪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了。

「……喂,我在『白嶺』呢!」

於是,杉原溪子簡單地說了一下,自己如何跟蹤森文代而來的經過。

「到『白嶺』去啊,五分鐘都用不了。」立花洋介說道,「我馬上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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