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長崎之影 第二節

在中午休息的大學醫院內,到處都是死一般的寂靜。由於門診挂號的病人沒有了,所以,寬廣的馬路上,已經沒有什麼人影。從一大清早就擠滿了工作人員,和病人的汽車的停車場上,此刻也有了一大片的空場,上面還可以看到早上霧水沉在地面上,所形成的積水。

杉原溪子一邊聽著,自己踩在濕漉漉的地面上的腳步聲,一邊朝病房走去。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些鬱悶不快。大約十天之前,她因為要了解堀越早苗的事情,而來到了這家醫院,在綜合接待室的入口處,偶然見到了阿森科長的夫人。她那穿著淡紫色外套的、纖細的身條,給予了杉原溪子萬分強烈的印象。在波戶岬的浜口光彥家中,當看到阿森科長的名片的時候,溪子腦子裡閃過的,就是他夫人的身姿。

回到福岡之後,她有意識地和一名九州電視台的女播音員親近起來。因為她記起來,這個女播音員和阿森的夫人,是佐世保高校的同一個年級的同學。後來她便若無其事地,打聽起了森文代的事情了。

森文代今年正好30歲,娘家就住在佐世保,三年前經人介紹,和阿森科長結了婚,婚後搬到了福岡,但是,根據她本人所講,以前她一個人,也曾經在長崎住過一段時間。

「長崎?」杉原溪子反問了一句。長崎和浜口光彥可大有關係了!

「是啊。她曾經在那兒的一個什麼大公司里當秘書呢!……」女播音員點頭笑著說。

阿森科長於杉原溪子他們,趕去波戶岬後的第二天,便去了東京,不在電視台裡面,這就給了溪子以「可趁之機」。她苦心設計了一個,自己仰慕阿森為人敦厚、老實,有意要「接近」他,便要事先打聽好,關於他夫人的一切的計畫。

杉原溪子從外科病房的入口處,乘自動電梯上到了二樓。前幾天和文代一塊兒來的病房,就在距離電梯間不遠的所在。

點著小燈的房間里,一共有六張床,擺成了兩排。送飯車還停在病房門口。大概正是進餐、休息的時間,裡面靜悄悄的。六個人當中有三個人,是因為交通事故的受害者,當時文代這樣說……可這會兒,森文代卻不在了。

「對不起,我是來看望森文代女士……」杉原溪子對最外邊的、正在床上看雜誌的一個婦女說道。這個人有五十多歲的樣子。

「噢,阿森太太已經出院了。」她用嘶啞的聲音答道。

「什麼,已經出院了嗎?!……」

杉原溪子頓時十分吃驚。她當然知道文代要出院,可是,說好了是下個星期嘛。今天早上給醫院打電話,她還特意確認過,森文代是在三天前,即6月26日星期二傍晚,定好了出院時間的。

「什麼時候出的院?」杉原溪子又追問了一句。

「嗯……前天吧,或是大前天……」

「是在6月26號的下午五點多鐘。」從鄰床上傳來了一個尖細的聲音。

這是一個梳了一頭披肩黑髮,看上去有十七、八歲的少女。她的一隻腳打著石膏繃帶。從枕頭邊上,那如同小山一樣的積堆物品來看,她住院的時間不短了。

「你記得這麼清楚啊。」杉原溪子微笑著對她說道。

「太無聊了,所以什麼都記唄!我還記了日記呢……」

「真是無聊啊!……」旁邊病床上的女人,不忿地說。這個少女瘦削的臉上,微微紅潤起來。

「我不記得阿森夫人說過,那麼早就出院呀!……」杉原溪子的目光,又回到第一次問話的婦女身上。

「可是她5月底,就可以一個人走路了。」

「恢複得那麼快嗎?」杉原溪子不可思議地問道,一面分別看了看婦女和剛才那個少女。

「她住院的時候,應該是4月10號左右吧?」

「是4月12號。」那個長頭髮的少女訂正道。

「她住院的時候,癥狀是大腿骨折、腰部挫傷。5月20號拆的石膏,那時候,她就可以在院子里散步了。因為有時還有頭暈、頭疼的癥狀,所以,才繼續住院,以便做進一步的詳細檢查。」

杉原溪子一邊聽著這個少女流利的敘述,一邊把最近一系列事件,串連起來回憶著。

「穿黑色長外套的女人」3月份去「琥珀」酒吧,看望堀越早苗,那個時候,當然,森文代還沒有發生交通事故;接下來,那個神秘女人登場,是在5月30日。那天夜裡,她在「秋吉」飲食店裡,和真璧秀敏秘密約會。兩個人分手回去後,一個男人打電話來,問那個與女子會面的男人的情況……

「我想知道5月30號那天,她……」杉原溪子沖著那個長發少女說道。

「當時我往這裡打電話,好像說,阿森夫人不在……」

「好像她住在外面了。」

「住在外面?這允許嗎?」好像連杉原溪子也覺得,自己問話的聲音過於高了。

於是,這個少女便拉開了,床頭櫃的抽屜,取出一本封面上畫有花鳥木偶的、少女喜歡的風格的本子來。這像是日記本。她一邊將其扔在自己的腳邊。一邊說道:「喏,5月30號,阿森夫人住在了外邊。她的癥狀一好,就常常回家,我都羨慕死了!……」

「第二天她又回來了吧?」

「是的,中午才趕回來的。」

「那麼,6月4號呢?」

那天夜裡的8點至9點,真璧秀敏被人殺掉了。

「6月4號她在醫院,沒有住在外邊……」長發少女嘟囔了一句,低著沉吟片刻,「對啦,那一天,我們給山本先生開歡送會,很晚才上床的……對吧?」少女說著,向鄰床的一個病人徵詢道。

6月4日夜裡,由於第二天要有病人出院,因此,大家在晚飯後,給他開了歡送會,一直鬧到晚上10點多鐘,被護士長發現,找上門來。那時,森文代的確在現場。

過了一會兒,杉原溪子又和她們,閑聊了一點兒別的事兒,打聽了一下森文代在醫院的其他事情。大家都說,自從阿森夫人住院以後,阿森先生肯定隔一天來一次,除此之外,看望她的人也特別多。

由於護士又要査房了,溪子便告辭了。

為了慎重起見,杉原溪子又來到護士的值班室。她查看的結果,和那個少女說得果然相同——森文代是4月12日住的院,5月30日她得到許可,在外邊過得夜,第二天下午從家裡回來。但是6月4日,卻沒有這樣的記錄。

關於真璧秀敏被害事件,森文代竟然有牢固的「不在現場」的證明。

另一方面,森潔在5月底,曾經出現於波戶岬的浜口光彥家,然後5月30日夜裡,真璧秀敏與穿黑色長外套的女人,在「秋吉」飲食店裡秘密約會,打來電話的那個男人,極有可能就是阿森科長。

只是對於引人注目的「秋吉」一事,無論是浜口的妹妹,還是阿森科長,他們都與杉原溪子他們的結論相反。那麼,那個女人就不再是問題的焦點,而是那個打來電話的男人。

「秋吉」飲食店的女老闆說,雖然她不知道,自稱叫作真璧秀敏的男人,究竟是真是假,反正他說,自己是那個女人的親戚,要打聽剛才和她,在一塊兒的男人的情況。而浜口光彥的妹妹也說,5月底來的那個男人,非要打聽哥哥的事情。

也許阿森科長已經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了。他要打聽那個女人的過去,以及派生出來的、與真璧秀敏有關的事情。

這麼說來,那個女人就不會是,森文代以外的另一個女人了?杉原溪子這樣想著。也許阿森抓住了妻子以前,與浜口光彥有什麼關係的把柄。文代於四年前,送光彥去阿蘇的醫院,返回的途中,她又默認了真璧秀敏的肇事逃逸,結果四年後被堀越早苗認出,並同時威脅真璧秀敏,於是,她才與真璧秀敏合謀,動手殺死了堀越早苗,而阿森是在調查此事嗎?

而且,真璧秀敏也被殺了。但是那天夜裡,文代有著「不在現場的證明」。這意味著什麼?

走出病房,杉原溪子佇立在蒙濛霧雨之中,她想抬起手,沖著計程車招招手,但是又放棄了。如果洋介在的話,還可以商量一下,可是,他從前天開始,就跑去長崎拍攝外景了。

不過,阿森科長也不在。這樣一想,杉原溪子漸漸地下定了決心。

阿森於5天前的6月24日,出差去了東京。聽說他只去三天,但是,今天早上,也沒有見到他的人影,也許臨時有事延長了?他平素是個對工作,極為認真負責的人,就是出門,也要先到電視台里露一下面。

那麼森文代這會兒,是一個人呆在家裡嗎?如果和她見面,能確定什麼嗎?

出了醫院的大門之後,杉原溪子叫了一輛計程車。在福岡市市中心,池水少見得那麼清澈,在建有假山、庭院的公園旁邊,就是阿森科長的家。文代被車撞的地方,就距離自己的家不遠,在送到附近的一家醫院,做了緊急處置後,她便被轉送到了大學附屬醫院。這樣想著,在有冷氣的車內,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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