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阿蘇南鄉谷 第三節

離開精神病院的時候,已經將近暮色的山中空氣,更加令人感到寒意。

相比於城市,山區太陽落的要早一些。剛剛4點鐘,太陽剛才還被薄雲遮擋,這會兒又有了點兒光線,卻已經失去了白天的灼熱了。

山裡的風也有些刺骨寒意。

這一次,立花洋介和杉原溪子兩個人,從精神病院的正門走了出來,慢騰騰地朝下坡路走去。這條道路十分寬敞,可以使兩輛汽車,順利交會而過。

「也許這就是醫院的正道兒吧。」立花洋介對杉原溪子悄悄地說道。

但是,杉原溪子卻沒有回答,她感到自己正在陷入深淵之中,一種不可名狀的寂寞感,正包圍著自己。她一直拘泥於關於崛越早苗所說的:肇事兇手是一名女司機的證詞。也許是自己在希望著什麼,但是,她真的不希望,真璧秀敏就是肇事司機。

可是,當杉原溪子聽完高森警察署負責處理這起案件的警官,對這次事件的陳述之後,加之小宮山院長的說明,她開始認為,肇事司機十有八九,就是真璧秀敏了。以後回到福岡後,再核對一下日期,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呢?

在當時的搜查中,也許已經波及到了小宮山醫院了吧?肯定精神病院的院長當時他的回答,也是含混不清的。也許是為了真璧秀敏,或者是為了他的介紹人——即加賀仙吉吧?無論如何,結果是:使真璧秀敏安然地逃脫了法網。

然而,四年後的今天,堀越早苗不知道通過什麼途徑,查明了當年的兇手,就是真璧秀敏。如果這樣的話,那麼,堀越早苗就成了真璧秀敏最危險的敵人。立花洋介所拍攝下來的照片,和堀越早苗的突然死亡,一定有其必然的關聯性;也就是說,是真璧秀敏誘騙堀越早苗,走到了懸崖邊上,然後,將她一把推入大海里致死的!

想到這裡,在杉原溪子的腦海中,再次回憶起了真璧秀敏的音容笑貌來,那是和他相遇的那個夜晚,他在自己身邊,默默地握著方向盤,摟著溪子的肩膀,指著碼頭的模樣;在飯店裡,聽著大海的轟鳴聲,在真璧秀敏的臉上,飄浮著憂傷的神情的他……

與其說是佔有,倒不如說是他的溫柔,填補了杉原溪子那空虛的肉體。真璧秀敏那充滿了堅定信念的臉龐,成為了吸引女性的力量,以致杉原溪子後來,會長時間地去追求他,渴望見到他……

「難道在他的外表之下,流動著的不是充滿人類溫情的熱血嗎?」杉原溪子簡直難以置信。

「可是,等一下。」立花洋介突然念叨了一句,打破了兩個人長時間的沉默。這時候,兩個人已經拉開了距離走著。

肯定他又要發表自己的推理了。

「發現真璧秀敏和堀越早苗之間的聯繫,是一個巨大飛躍,因為真璧不認識早苗。」

似乎立花洋介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緒,他接著說下去。

「如果早苗知道了,那次肇事司機是真璧秀敏,並且威脅了他,於是,真璧秀敏下決心,要殺死堀越早苗的話,那麼,他不會不認識早苗的。」立花洋介認真地分析著,「但是,為什麼堀越早苗,卻用了一個『白開水』小姐的假名呢?」

「這是因為:堀越早苗認識了真璧秀敏,而真璧秀敏卻不認識堀越早苗!……」杉原溪子一副理所當然地樣子說道。

「如果這樣的話,一切就全都明白了。」立花洋介點了點頭說,「不過,在真璧秀敏見到堀越早苗之後,應當馬上下手把她殺死,可是,事實上卻不是這個樣子,這又是為什麼呢?……」

「這個……」杉原溪子也被問得一片茫然。

「難道僅僅是因為,真璧秀敏不認識堀越早苗嗎?準確地講,真璧秀敏沒有見過堀越早苗。可是,真璧秀敏應當知道她的真名呀!……」立花洋介歪著頭推測著,「而且,對早苗來說,和真璧秀敏在一起,『泡』了那麼長時間。應當知道會有危險的呀!……」

「莫非有人告訴了他們!……」杉原溪子凜然地說。

「對!……」立花洋介立即點了點頭。

兩個人同時站住了腳步。

「應當儘快調查清楚這個人。」立花洋介恨恨地點了點頭,「在真璧和早苗見面的背後,一定還有一個中間人,在悄悄地牽動著事件的發展。」

立花洋介慢慢地走了起來,他正在縮小著和杉原溪子之間的距離。

「中間人攛掇堀越早苗,指使她使用『白開水』這個名字見面,就是要讓真璧秀敏殺死堀越早苗!……」

「這麼說,這個中間人,是真璧秀敏這邊的人了!……」杉原溪子詫異地問。

「對。」立花洋介肯定地點了點頭,「然後,他和真璧秀敏發生了矛盾,便動手殺死了他……」

不過,杉原溪子想道:這個利用如此微妙關係的中間人,一定與雙方當事人,都有一定的親密程度;於是,此人才有可能,通過四年前的那個事件,導演這場悲劇。如果從「是這個中間人,幫助真璧秀敏殺死了堀越早苗」這一點來看,堀越早苗也許也是他的敵人。這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從小宮山院長那裡得知,真璧秀敏住院期間,曾經多次一個人下山。在他潛伏期間,得知妻子難產,他便開車下山,中途讓誰上了車?從事故之後,堀越早苗的證詞中得知,對方的車裡有兩個人,這一點似乎不大可能。那麼,就是說,一名是受害者早苗,一名是加害者。在這兩者的交匯點上隱藏的,究竟是什麼人呢?

立花洋介和杉原溪子之間,再次出現了沉默。山道也被寂寞所包圍著,樹叢中時不時地,露出淺黃色的小菖蒲花,似乎在述說著初夏已經到來。山裡時不時地,還傳來幾聲山鶯的鳴叫。

漸漸地,前面的視野開闊了。前方出現了一幢白色的水泥建築。離它稍遠一點,可以看到旅館一樣的民舍。從水泥牆壁上,貼著的廣告脾上得知,這一帶就是「垂玉溫泉」了。一到了這裡,馬上一股濃重的硫磺味兒,便撲鼻而來。

依著峽谷、河流,修建已經多年的舊壩上,建設有幾處溫泉旅館。在石牆之中,還開放著幾株可憐的石竹,和其他什麼不知名的野花。從峽谷河流的下方,還可以聽到瀑布的流水聲。這兒寧靜的似乎沒有了人跡。

立花洋介和杉原溪子兩個人,不知不覺之中停下了腳步,這是因為:他們看到一戶用粗大的樹榦,建成的農舍一樣的旅館,門上標有「湯島」字樣的金字招牌。

這就是堀越早苗在出事之前,一直工作著的地方。他們偶爾來到了這裡,一種無名的感慨,從杉原溪子的心中油然而生。

「休息一下嗎?要吃飯嗎?」立花洋介用十分和藹的口氣問道。

這麼一說,杉原溪子才想起來,到現在還沒有吃午飯呢。

他們來到了二樓上的小房間里。這兒正好對著阿蘇火山五嶽西側的烏帽子岳的山頂。

山峰周圍,圍繞著一片淡淡的浮雲,晚霞被夕陽染成了橙色。這些雖然看上去,十分華麗壯觀,但又不免顯示出一種樸素的、使人感到思鄉之情的情調來。猛一看,這壯麗的景色,一動不動似地,彷彿一個靜止的世界。

一位五十來歲的快餐服務員,為他們端來了茶點。

「這兒的山花還漂亮嗎?今年天氣暖和的晚,花開也晚了吧?」

這個女服務員一邊和他們搭訕著,一邊把茶具和盤子擺在桌子上。她並沒有化妝,一副地地道道的農婦的模樣。

「您在這兒干很長時間了嗎?」杉原溪子坐好之後問道。

「這個店就是我家呀!……」那個農村婦女笑著答道。

「那您一定認識,堀越早苗太太了?」立花洋介趕緊插嘴問道。

這個婦女吃驚地看了一眼杉原溪子,又馬上點了點頭,向她問道:「客人也認識早苗太太?」

「啊,就算認識吧。」

「現在她怎麼樣?」

杉原溪子沉默了。這個女人低下了頭,自言自語地說道:「她的命太苦了。她丈夫也是個十分和善的先生,可是,當時沒有死,就因為搶救不及時才死的。從那之後,早苗太太也像變了一個人似地,本來我們的關係都非常好,可是,自從她去了福岡之後,就連一封信都不寫了!……」

等這個女人走了之後,立花洋介也坐了下來,然後取出了照相機。

立花洋介喝了一口茶,然後盯著杯底。

「真璧秀敏和堀越早苗湊在一起的背後,一定有一個中間人!……」

立花洋介又提起了剛才的話題。杉原溪子也回到了這個話題上。

「可是,這個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呢?」杉原溪子莫名其妙地自問著。

「我剛才想了兩個條件。」立花洋介說道。

立花洋介放下了茶杯,盯著杉原溪子說。自從進了這家旅館以來,立花洋介還是第一次這麼認真地看著杉原溪子。

「中間人是X。首先,X一定是汽車肇事的目擊者。」

「不是沒有目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