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者的交集點 第二節

六月也已經過去了十天了。在東中洲,每天白天,都充滿了要開始例年法事紀念活動的氣氛,這是因為已經臨近7月1日到15日,要在這裡舉辦的「博多祗園山笠」的紀念活動了。

在這期間,在繁華的大街上,到處都可以看到「裝飾山」那樣的彩車。這種彩車,每個都是以一個歷史故事,和當年發生的重大新聞為題材,製作而成的,有的還請知名的節目主持人登車亮相。這種方式,最早是從京都祗園那裡傳來的,現在本地也做出了自己的特色。

由於這個原因,整個中洲,都呈現出濃厚的地方民族特色。尤其到了夜晚,市中心的色彩,就更加鮮亮了;而一旦走到中心以外,氣氛和明亮度立刻降下來,只有路燈閃爍著藍白色的光芒。

晚上9點多鐘,立花洋介和杉原溪子搭伴,與推門而出的三、四個男人擦肩而過,進到了一家店裡。店子不大,裡邊只有幾個職員模樣的人,在喋喋不休地講著什麼。這家店面名叫「琥珀」。

立花洋介說,這是堀越早苗死之前工作過的地方。

這是一家檔次不太高的店面。立花洋介他們坐在了板凳上後,一位描了重重的眼圈的女人,向他們懶洋洋地一笑,迎了過來。

「您兩位要點什麼?」這個女服務員有些醉意地問道。

立花洋介像要躲開她似地,又挪了挪身子。他要了一杯清酒,杉原溪子則要了一杯飲料,然後,他們就悄悄地朝服務台那兒張望。

盡裡面好像還有一個小酒吧間,一名身穿和服的、四十多歲的女人就在裡面,大概是女老闆。在她身後的牆壁上,掛著木偶等裝飾品,但是,似乎很久沒有人打掃了,上面滿是污跡,一看這家店子的品位,就顯得不那麼高。

這時,一位穿著紫色和服的女服務員,為他們端來了要的酒水。雖然她長得還算端莊,但是,在吊燈的照映下,看上去有些憔悴。

立花洋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拉了兩句後,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剛走進裡間的年輕女人,問道:「那個人是堀越早苗吧?」

這個女服務員一下子驚呆了:「不!……」她立即一口否定了。

「那麼,她今天晚上還來嗎?」

她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立花洋介,又看了看溪子:「您還不知道嗎?!」

立花洋介笑了笑說:「噢,我一次都沒有見過早苗小姐,只是聽明友說,她長得很漂亮,我今天晚上是特意過來,看她的尊容的。」

「哎呀!……」這個女服務員不可思議地,又看了看洋介說,「那您真的沒見過她?」

「那當然了,怎麼啦?」立花洋介裝作一副什麼都不清楚的樣子。

這個女服務員悄聲說:「她死了!」

「啊……什麼時候?」

「都有一個來月了,在糸島的海邊,屍體都漂上來了!……」

「咦……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啊?」

立花洋介一下子變得,感覺十分有興趣的樣子,緊緊地盯著這個女人的臉。溪子也從未見過洋介裝得這麼像過。

「原因還不清楚,可能是自殺吧,聽警察這麼說的。」

「自殺要有理由呀!……」

「是啊,她又要服侍病人,掙錢又少,就尋了短見唄!……」

這個女人把水杯,放在了兩個人的面前,又嘆了口氣。

「她家裡有病人嗎?」

「是啊!……她有個五歲多的孩子,老早就得了骨結核,一直住在醫院裡。」那個女服務員低聲嘆息著,「而且,早苗的母親高血壓,最近也住院了……」

「她的丈夫呢?」杉原溪子插嘴問道。

「他四年前就死了。所以早苗一個人掙錢,還要照料兩個病人,什麼人也經不住這苦日子呀!」

「這樣子喲……可是,她也不會突然自殺吧?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立花洋介搖頭晃腦地嘆息著,「我聽朋友說,她有了一個什麼男人,和他吵了一架,會不會是因為這個才死的?」

「真的嗎?!……」這個女服務員瞪大了眼睛,立刻有了興趣,然後,她馬上換上了一副笑模樣。

立花洋介又說道:「老闆娘真的沒有線索嗎?比方說她有一個相好的男人……」

聽到這兒,這個女人笑了起來。

「警察也這麼問過,我想她根本沒有!雪江!……」

這時,一個年輕的女服務員,馬上走了過來,這個女服務員也有點兒恍恍惚惚的樣子。

「早苗不大愛說話,客人們也不太喜歡她服務。兩年多了,和我們也不那麼融洽,整天都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後來,那個女人大概覺得,背後說死人的壞話不吉利吧,突然口氣一變:「看我扯到哪兒了……別說了,別說早苗的事情了!……」這一次,她沖杉原溪子笑了起來。

老闆娘走了,這個叫雪江的女服務員,在一旁招待他們兩為。她圓圓的臉龐,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

杉原溪子喝了一口飲料後,也隨口問道:「你在這兒幹了多長時間了?」

「半年。」雪江有點緊張地答道。

「那麼……早苗死了,你怎麼想?」杉原溪子以前從來都是正面採訪,這種秘密「偵察」,她還是第一次做呢。

「一定是她想她丈夫了吧。」雪江用少女特有的聲調答道。她的雙眼好像是剛描的眉,兩個眼瞼也是紅紅的。

「可是,她的丈夫四年前就死了呀!……」杉原溪子笑著搖了搖頭。

「啊,是的。要不就是厭倦了人生,她常常這樣說。」

「她的丈夫得了什麼病?」

「不是病,是交通事故。她不願意在丈夫死了的地方呆著,便到福岡來了。」

「在哪兒死的?」立花洋介忙追問了一句。

「南阿蘇那兒……」

這時,老闆娘從裡間出來了,瞪著眼睛盯著雪江,嫌她太饒舌。但是,雪江似乎已經被堀越早苗的事件,勾引起來了興趣,又低聲說道:「老闆娘和早苗關係不那麼好,所以,她不讓我們替早苗講好話。其實,早苗原先是一家旅店的服務員,她丈夫是農協的,孩子就在婆婆家裡放著。那會兒她一個月去看一次,回來可高興呢……」

雪江的話,被杉原溪子給打斷了:「那麼,交通事故是怎麼回事?」

「休息日那天晚上,她丈夫開著摩托車,帶著她,送早苗去旅館的途中,被前面開來的一輛飛快的……」

「是正面撞的?」立花洋介插嘴問道。

「啊!……是的。」雪江點了點頭。

「那她丈夫死了!」

「可不是。早苗也受了重傷,差點兒就沒救了。她左臉上的傷疤,就是那時留下的。」

「那輛汽車呢?」

「跑了,到今天也沒有找到……」

「竟然是肇事逃逸呀!……」坐在一旁的立花洋介,感慨地插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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