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使父親的心轉向兒女,兒女的心轉向父親……」
——《舊約·馬拉基書》4:6
1421年義大利那不勒斯
傍晚的時候,喬安娜二世怒氣沖沖地回到了卧室。她粗魯地扯下頭上的假髮,扔在地上,戰戰兢兢的侍女剛想撿起來就受到了女王可怕的責罵,並且被命令「立刻滾出去」。
臉色發白的侍女急忙跑出房間,關上了門,把憤怒的女王一個人留在裡面。
喬安娜二世坐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鬆弛的胸膛不停地起伏,眉間和眼角的皺紋也加深了,看上去更衰老。她回想起幾分鐘前那個棕發男人的話,捏緊了拳頭。
「陛下,」阿爾方索留在那不勒斯的代理人、他的貼身侍衛毫不客氣地對她說,「我不得不告訴您,我不贊成您在這個時候舉行舞會。這太突兀了,很容易把心懷叵測的危險分子引來。目前那不勒斯還有很多不穩定的因素,而阿爾方索陛下也遠在第勒尼安海為您作戰,您不應該做出這樣不明智的舉動。」
當喬安娜二世申辯這是她的國家,她有權力做她想做的事時,這個年輕的護衛居然輕蔑地看著她,並且說現在那不勒斯也將是阿爾方索陛下的國家,不能因為她的任性而給陛下找麻煩。
女王被氣壞了,她像一頭母獅般沖回自己的房間,半天都沒有緩過勁兒來。在她驕縱的人生中還沒有受到過如此輕慢無禮的待遇,一個小小的騎士居然這樣對她說話。喬安娜二世扯開領口,覺得胸部堵著一團棉花。
她又想到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從去年阿堅多羅·斯福查離開之後,阿爾方索就在她的眼皮底下開始逐漸擴大自己的勢力;當然了,他是合法的繼承人,是有權力參與那不勒斯的統治,可是到了後來女王慢慢就發現,這個黑髮男人所做的並不簡單。他裁汰了一部分大臣,雖然數量很少,但是都是樞紐部門的,而唯一得以保留的就是財政大臣烏爾塞斯侯爵了,但那個小鬍子男人從很久以前就推說生病,不大來王宮了。阿爾方索還陸續地把自己的騎兵調進了城裡,接管了防務,甚至連王宮衛隊里都有不少的西班牙人。
女王能感覺到自己周圍增加了很多雙眼睛,這讓她覺得不舒服。開始她還能相信這是出於安全的考慮,可她並不是傻子,她慢慢地就發現自己的很多行為受到了控制。不能到這兒來,不能到那兒去,不可以這樣,不可以那樣……上帝啊,她到底是個國王還是個囚犯?
喬安娜二世恨恨地捶了一下沙發,肥胖的臉頰顫抖起來。
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犯了一個錯誤,把王位交給了一個不大聽話的繼承人。阿爾方索的能力是很強,但是他太強了,所以根本控制不了。之前他恭敬而文質彬彬的表現消除了她的戒心,讓她以為這個男人比路易和阿堅多羅都更加容易掌握,而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女王突然開始想念那個紅銅色頭髮的青年——至少他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在大多數時候他的忠誠還能用金幣來衡量。喬安娜二世疲憊地撐著額頭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聽到門開的聲音,她有些煩躁地罵道:「蠢貨,滾出去!誰允許你進來?你——」
女王的聲音猛地嘎然而止,她看到一個穿著侍衛服飾的男人正把門從裡面關上。她警覺地站了起來,厲聲問道:「你是誰?想幹什麼?」
侍衛轉過身,露出了微笑:「真是無情啊,陛下。僅僅過去半年,您就忘記我了嗎?」
喬安娜二世瞪大了眼睛,突然短促地叫了一聲:「阿堅多羅!是你!」
侍衛摘下帽子,露出了紅銅色的頭髮和俊美的面孔:「當然是我,陛下。咱們都有幾個月沒見面了,您難道不想我嗎?嘖嘖,真讓我難過,您看到我竟然沒有一點高興的樣子。」
他一邊脫下手套,一邊走向呆若木雞的女王,最後伸手把她按回了沙發。喬安娜二世盯著這個男人,眨著眼睛說不出話來。阿堅多羅忍不住笑出了聲,他用手背緩緩地撫摸著女王的臉,輕輕地說道:「上帝啊,陛下,看您,瘦了好多。怎麼?您最近過得不開心嗎?」
女王按住了這個男人的手,急切地問道:「阿堅多羅,你怎麼會來?我以為你在米蘭!」
「噢,陛下,看來您的消息很不靈通啊。我去米蘭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了,您怎麼現在才知道?」
喬安娜二世突然漲紅了臉:「我……我最近沒有跟大臣們見面。」她皺起眉頭,「告訴我,阿堅多羅,你怎麼會在這裡?王宮中有很多西班牙人……」
紅銅色頭髮的男人彎起了嘴角:「我知道,所以我扮成侍衛,很不光彩地溜進來了。陛下,請原諒我的無禮,我一回到那不勒斯,還以為阿爾方索已經繼位了呢!」
女王的臉又刷白了,她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阿堅多羅懶洋洋地在沙發上伸展開四肢,慢慢地說道:「陛下,如果我猜得沒錯,阿爾方索實際上正在架空您的權力,對不對?」
「阿堅多羅,你是來嘲笑我的嗎?」喬安娜二世有些惱怒地看著這個好整以暇的男人,「你是不是暗自高興呢?我確立阿爾方索的繼承權,而……放棄了你,現在你一定非常樂意看到我自食其果吧!」
「陛下,原來在您心底我是這樣的人。」紅銅色頭髮的青年冷冷地一笑,「上帝作證,陛下,我對您有多少的忠誠難道您從來都不知道?我在戰場上曾經豁出性命為您保衛那不勒斯,而您卻輕易地相信了一個隔了幾代的外國繼承人……陛下,您就從來沒有考慮過去年您那樣做,會給我帶來多大的傷害?」
最後一句質問帶著不易覺察的顫抖,琥珀色的眼睛也直直地看著身邊的國王。喬安娜二世被觸動了,女人特有的心軟讓她緊繃的臉色緩和了下來,然後輕輕地嘆了口氣:「我很抱歉,阿堅多羅,你知道我得過多地考慮我的國家,而不是愛情……」
紅銅色頭髮的男人忽然咬住了她的嘴唇,那狠狠的力道讓女王以為自己會被他吃下去,這個粗野的吻卻在瞬間喚起了久違的情慾,女王感到自己的小腹湧起一股燥熱。
當兩個人終於分開的時候,她急促地喘息著,用濕潤的眼睛打量這個青年,撫摸他的臉:「告訴我,阿堅多羅,你這次來是做什麼?是來幫助我嗎?」
「除此之外還會有其他目的嗎,陛下?」琥珀色的眸子望著衰老的面孔,卻流露出一種甜膩的愛意。
「為什麼,阿堅多羅?難道你不想報復我?」女王並沒有愚蠢到就這樣完全相信他。
紅銅色頭髮的男人把這具不再年輕的身體抱進懷裡,雙手緩緩地爬進了衣服里,解開緊身胸衣。「陛下,看著我,」他琥珀般的眼睛美得讓女王眩目,「您曾經給過我最高的獎賞,就是您的愛情!我現在希望您繼續愛我,就跟以前一樣,而我會重新回到您身邊。我承認我喜歡權力,也喜歡貴族的身份和地位,但是這一切都必須是在您的國家裡,對我來說才有意義,也才有保障。」
女王的手牢牢攀住了他的肩膀,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你的妻子呢,阿堅多羅!你曾經告訴我你愛上的是那個殘疾的小丫頭……」
「妻子是用來生孩子的,而情人……是用來愛的。」紅銅色頭髮的男人笑了起來,「況且,陛下,正因為我娶了她,現在您才可以相信,烏爾塞斯侯爵是站在您這邊的。」
「上帝啊……」女王喃喃地說道,「阿堅多羅,你真是個魔鬼,是個妖精……」
「您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陛下。但我現在想的是……怎麼讓您的嘴,發出更加誘人的聲音……」很久之後,室內飄散著一種混濁的氣息,那令人作嘔的味道卻讓喬安娜二世覺得很熟悉,也很愜意。她滿足地躺在沙發上,看著那個紅銅色頭髮的男人在旁邊慢慢地穿好衣服。
阿堅多羅還是一樣輕易地就讓她著迷、瘋狂:他年輕的上身赤裸在寒冷的空氣中,光滑而富有彈性的皮膚下是蘊涵著力量的肌肉,修長的手臂每動一下,都帶著難以描述的美感,似乎就連那些傷疤都顯得動人。
「別這樣看著我,陛下。」紅髮的男人回頭看著目光貪婪的女王,笑起來,「否則我可能又走不出這個房間了。」
「哦,那就別走!我巴不得你整晚都呆在我身邊。」
「會有那麼一天的,等把西班牙人趕走以後。」阿堅多羅戴好帽子,從懷裡摸出一把精緻的匕首,「來,拿著這個。」
女王坐起來,詫異地看著他:「這是什麼?」
「匕首,給您帶在身邊。」阿堅多羅輕輕地拂了拂女王的頭髮,「現在我不敢保證您的近身侍衛中還有多少可靠的人,所以得提醒您保護好自己。把它隨身帶著,掛在顯眼的地方,我的人會認出它,他們會知道我已經再次向您效忠了。」
女王打量著這把精緻的匕首,它非常鋒利,手柄是鍍金的,還鑲嵌著很大的一顆祖母綠寶石。她漫不經心地說道:「有這個必要嗎?」
「絕對有。」阿堅多羅拍拍她的手,「特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