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年快樂 六(side A)

「沒人……來幫忙呢……啊啾!」

千反田打了個噴嚏。

想她完全沒說怕冷,我還以為沒事,看來果然還是不行啊。我是男的沒穿過和服,不過無論怎麼看,那身衣服的禦寒性能也好不到哪去。

「你沒事吧?」

聽到我這毫無新意的提問,千反田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還好……要是披上道行就好了。」

「道行?」

「沒錯。就是那件黑色縐紗的。」

哦,是那件大衣啊。原來叫道行啊?真是充滿了日式風情。

「我也後悔沒穿著大衣過來。」

「這裡……果然還是有點冷呢。」

可不止是「有點」而已。直說了吧,我已經快被凍到極限了。要是兜里沒裝著暖包,我肯定早就放棄抵抗,直接大聲求救了。

現在,我的口袋裡除了暖包還裝著很多其他東西:千元紙幣、零錢、CD店的積分卡。

扔出錢包是我一個非常大膽的決定。其實用千反田的錢包效果應該更好。若是把我的凶簽系在她的錢包上,伊原應該也會感到疑惑。那麼一來,她會察覺到事態不對也說不定。

但是我猶豫了一下。千反田手邊的錢包,並非平常在學校小賣部買麵包時用的那個。錢包也要算做正月著裝的一環嗎?在千反田扔香油錢的時候我瞟到了一眼,今天她的錢包好像是真皮做的高檔貨。

只要把內容清空,就算錢包被人私自昧下,損失也不會太大。但是我想得太簡單了——千反田的錢包怎麼看都像是裝了不少錢的。如果被幫工者之外的人撿到,他們很可能連看都不看就據為己有,那就麻煩了。

沒辦法,我只能掏空自己的錢包,然後再繫上凶簽強調「此物屬於折木奉太郎」。既然有紙,何不寫個「來幫忙」之類的留言呢?想是這麼想,無奈四下並沒有筆,我又找不到什麼代用品。雖然姑且用指甲划上了那幾個字……不過繫到錢包上的凶簽已經褶皺,字跡應該認不出了吧。將簽折起放到錢包裡面倒是不會皺,但那樣「錢包屬於我」這點又不夠明顯。到底該選哪邊呢?我猶豫了一陣。

就結果而言,我好像選錯了。錢包應該已經傳到了伊原手裡,但她卻沒來幫忙。先是千反田的手帕,然後是我的錢包,她應該已經開始疑惑了……但是,還沒到能讓她擱下工作,前來一探究竟的程度。

「……抱歉,千反田。可能已經不行了。」

若是把自己的衣服披在受寒的千反田身上,那我大概會顯得很有自我犧牲精神。但是我也很冷。如果把毛衣脫掉,我就真的可能患上低體溫症。

千反田對我笑了笑,說:「哪裡的話。讓你遷就我的任性這麼久,我才該道歉呢。」

「那不算任性,得說是責任吧。」

「……話雖沒錯,但那成不了牽連折木同學的理由。咱們叫人吧。多少傳出點閑話是無可奈何的。」

明明都已忍凍這麼久了,真是可惜。但我也已經黔驢技窮了。想不出辦法的話,再做拖延也是無用功。我點了點頭。

然而,在最後的最後——

「啊,福部同學應該已經到了吧。」

聽到千反田的這句嘆息,我想起了一個被遺忘的辦法。沒錯,里志應該已經到了。都已過了這麼久,他自然也應該到了。

為了逃出雜屋,我首先考慮了物理上的辦法。覺得不可行,我又轉而試著與伊原取得聯絡。但是,可以聯絡的人並不只有伊原而已。還有里志!要是里志就行!

啊啊,偏偏沒有工具!

「千反田,你有繩子之類的東西嗎!?」

被我突然暴漲的氣勢嚇到,千反田戰戰兢兢地說:「繩、繩子嗎?」

「大概這麼長……有五十厘米就夠了。只要找到繩子,我就絕對能把咱們所處的窘境傳達出去。」

千反田開始上上下下地拍了拍自己——她是在找哪裡有繩子。

「草屐的帶子……」

「太短。」

「啊,手提袋上有繩子!」

我搖搖頭:「那個不行,手提袋還要用。」

大概是摸不著頭腦吧,千反田歪了歪頭。話雖如此,她還是先把疑問放到了一邊。

「那折木同學的鞋帶怎麼樣?」

「……對啊,還有這招呢!」

我意得志滿地看向自己的腳,然而馬上就又泄了氣。平常穿的運動鞋自然沒問題,只要把鞋帶拆下來就行。但是,今天我穿了沒有鞋帶的靴子。倒不是想裝成熟,只是神社院內殘雪未消,不穿雙穩當點的鞋子就會很危險。屋漏偏逢連夜雨,說到底還是不走運。

「如果實在需要的話……」

千反田將白皙的手按在了腰帶上:「或許……可以用束腰帶。」

「是繩子嗎?」

「是。」

點著頭的千反田,不知為何稍稍別開了臉。我沒在意這些細節,繼續問道:「拆著麻煩嗎?」

「嗯,差不多算是吧,得花點功夫。」

問到這裡,一股不安突然閃過。

「我說千反田啊,我對和服不太了解——」

「…………」

「拆掉束腰帶的話,衣服沒問題嗎?」

千反田的反應相當不幹脆。她低著頭小聲說道:「腰帶……大概會……鬆掉吧……」

「開什麼玩——那肯定不行吧!」

「果然還是……不行嗎?的確,要再把腰帶弄好很費工夫……」

不是那個問題。就算我叫的是里志,如果到時候千反田衣冠不整的話,呃,怎麼說呢,看著太不成體統。那麼一來,我們現在所做的各種擔心就完全沒有意義了。

「除此之外的繩子……」

容我思考一下。

雜屋中有一把竹掃,一把鐵鏟,一根填煤用的長棍,一個太鼓架子之類的東西,一個掛著旗子的長桿,還有一個紙箱,箱里則是大量相同花紋的碗。在這些東西里,我只要找一根繩子就行了……要是有刀具的話,我就可以切下固定掃帚的麻繩。用鐵鏟能切斷嗎?不,說到底那繩子長度也不夠。

大概是耐不住沉默的氣氛了,千反田畏畏縮縮地問道:「請問……為什麼有了繩子,咱們就能向福部同學求助了呢?」

那種事情根本無所謂,重要的是哪兒有繩子?我都快凍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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