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有數的人 三

X與犯罪事件有所牽連。因為這個推論太過荒誕,連我自己都不免失笑。話雖如此,片刻後我還是再次冷靜了下來。

沒錯,我只是在和千反田玩遊戲而已,沒必要和事實相符。再者說,我想證明的本來不就是「自己的推論沒那麼容易切中事實」嘛。放鬆心態吧。

見我表情有所緩和,千反田好像也鬆了口氣。可能是心理作用,感覺她的聲音平緩了一些:「那所謂的犯罪是指……?」

我抬手打斷了千反田的提問。

「嘛,在這之前我還有個補充推論。如果至今為止的推論全都正確,公安或是類似機關的人很可能已經踏足神高了。」

「和公安類似的機關?」

「可能性應該有很多,比如地檢搜查部或者國稅調查官之類的。考慮到剛才的某個推論,我認為類似機關或許已經派人來了……你明白嗎?」

千反田凝神思考了一會兒,但終歸還是左右搖了搖頭。見狀我輕輕點頭說:「關鍵點就在於,廣播是在放學後播送的。在很多學生已經回家的時間播放尋人廣播,實在是不合常理。然而事實就是如此,因此雖然是重複剛才的推理,不過我還要說:廣播的理由是放學後才產生的。」

說到這我放開交抱的雙臂,用指尖點了點筆記本上的文字:「但如果真的有犯罪事件的話,案發時間也應該是這裡寫的『十月三十一日』才對。然而廣播卻是剛剛才突然加播,而且非常匆忙。因此我認為,廣播可能是由調查當局委託播放的。」

「但也有可能是通過電話委託的。」

「的確。但視情況而定,調查當局可能需要控制X本人。為此,他們應該是直接派人過來比較好。」

「控制……」

千反田如是嘀咕著,表情似乎有點不安。才剛冷靜下來不久,這會兒就又把感情代入到事件當中了嗎?就這傢伙而言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就是了……

千反田帶著那副表情繼續發問道:「這麼說的話,折木同學認為X和犯罪主體有關?」

我一時間沒理解問題的意思。

「『主體』是指什麼?」

「就是說,你認為X被傳喚並不是作為目擊者或受害者,而是作為受控方本身。」

這個意思啊。

答案張口即來:「我就是這麼想的。」

「…………」

「若非如此,柴崎選什麼時候廣播都行。何苦這麼著急呢,你說是吧?」

千反田有點勉強地點了點頭。

好,終於要到最重要的部分了。就像剛才同時望向廣播喇叭一樣,我和千反田一同看向了筆記。

「接下來,問題就在犯罪內容上了。」

「是的。」

「『十月三十一日在車站前的巧文堂買過東西、心裡有數』的X,到底該假設他犯了什麼罪呢……如何,千反田,有什麼想法嗎?」

千反田把食指抵到嘴邊,很快回應道:「雖然有點可惜,但我頭一個想到的是盜竊。」

這個「可惜」是對誰、怎麼個可惜法?我實在無法理解。

「除此之外……也有可能是X在另一個地方犯了罪,有人根據其特徵提供證言說『他在巧文堂買過東西』,所以警察就找過來了。如此一來,犯罪內容就……什麼都有可能了呢。」

唔,這個即興回答還真是有趣。

但是,我搖了搖頭:「盜竊這個可能性姑且不論,但是後者應該是不成立的,千反田。」

「為什麼呢?」

「因為在那種情況下,調查當局應該知道X的長相和身材。然而柴崎的廣播卻是『在車站前的巧文堂買過東西、心裡有數的人』,要說他拿到了X的外貌信息,未免有些於理不通。據此我們應該認定,事件發生在巧文堂,並且X採取的表面行動是買東西……」

說著,我突然感到了一股異樣。

為了追溯這股異樣感的由來,我突然閉上了嘴。可能是覺察到了這一點,千反田也在耐心等待,沒有說話。

這麼說來,那個廣播是規勸犯人自首的?不對,那就太奇怪了。

「推論:調查當局並不知道X是怎麼樣的人——」

「是的,折木同學剛才的話就是這個意思。」

「但是他們認為,只要放了廣播X就會找上門來。」

沒錯,奇怪之處就在於此。

如果我犯了罪,聽到那種廣播的話就會這麼想:「調查當局還沒發現事情是我乾的,照這麼下去說不定能徹底糊弄過去呢」。總之我肯定不會乖乖跑去柴崎那裡。

放了廣播就能讓該現身的人乖乖出現,那究竟得是怎麼個狀況呢?

我輕輕撓撓頭,托著腮幫子看了看筆記。

如果X已經認罪,那他在拋頭露面的時候就會被當場逮捕。那樣的話,今天這則廣播也就不會出現了。這就是說……

「……唔……」

我沉吟起來。

「怎麼了,折木同學?」

我沒有理會千反田的發問,而是看向了自己的手錶。我的手錶既有指針顯示又有數字顯示,還附帶日曆功能,雖然現在來看沒什麼稀奇,不過也算個好東西。

「嗯。」

「……怎麼了?」

「且不談X具體犯了什麼罪,但是他在為自己的行為而後悔。因此,X向巧文堂道了歉——以書面形式。」

因為話題突然跳躍,千反田有些愕然。她抬高了音調說:「這、這是為什麼呢?真的是從剛才那條廣播中分析出來的嗎?」

我以問題回應疑問:「千反田,今天是幾月幾日?」

面對這個突如而至的提問,千反田雖然顯得有些不明就裡,卻還是很乾脆地回答說:「十一月一日。」

沒錯。我也知道今天是十一月的第一天,剛才看手錶不過是想確認一下。

接著,我指向了句子中的某個短語:「這裡的『十月三十一日』不就是指昨天嗎?」

千反田困惑地歪了歪頭:「話是這麼說沒錯……」

「你已經注意到了啊,實話說我才剛發現。但是想到這裡,你不覺得很蹊蹺嗎?為什麼柴崎不說『昨天在車站前的巧文堂』呢?」

千反田倒吸了一口涼氣:「被你這麼一說,感覺真是有點不自然呢。」

「在什麼狀況下,廣播者會不用『昨天』,而說成『十月三十一日』呢?要讓我來回答,就是在眼前放著稿子的時候。因為眼前備好的廣播稿上寫著『十月三十一日』,所以播報者就原封不動地讀出來了。

「那麼,那份稿件又是從何而來?為什麼調查當局知道X犯了罪,卻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還有,為什麼調查方會認為廣播傳喚可以叫出X?換句話說,他們為什麼會知道X對自己的罪行有所懺悔?」

我稍作喘息,賣足了關子之後:「原因就是,X給巧文堂寫了一封道歉信。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實在抱歉,十月三十一日我在貴店購物,期間做了些違法的勾當』。不過,相信沒幾個高中生會天真地認為道個歉就能了事,說不定他還會這麼寫:『另外,我會賠償貴店的損失,所以請收下這些東西』。

「巧文堂店主就把這封道歉信帶到了公安局。而後,公安或是什麼有關部門就憑著這封信來到了神高。這都是剛剛才發生的事。讀過那封道歉信後,大吃一驚的柴崎趕忙在全校廣播尋人。他一面看著信上的文字,一面播報說『十月三十一日在車站前的巧文堂買過東西、心裡有數的人』……」

「請稍等一下。」千反田尖聲打斷我道。

「那麼說的話,我們可以這麼想:X有向巧文堂道歉的意思,卻又儘可能地不想驚動警察讓事情複雜化。沒錯吧?」

寫道歉信不單單是想傳達反省之意,肯定也是想大事化小吧。我點了點頭。

「若是如此,他應該就不會寫明自己是神高學生了吧。然而警察卻能鎖定到神山高中,這不是很奇怪嗎?退一步講,如果警方沒有鎖定神山高中,而是向全市所有高中發出了同樣請求的話,柴崎老師應該也不會這麼慌張才對。如果X有可能是其他高中的學生,老師的心態想必能夠放寬許多。」

原來如此,有道理。我稍稍思考了一下說:「那會不會是這樣:警察詢問收到道歉信的巧文堂店主,問他對那個寫信者有沒有什麼線索。然後店主回答說『寫信者恐怕是個神山高中的學生』。」

「……會有這樣的事情嗎?」

「如果X穿著校服,店主就能知道他是哪個高中的了。這年頭文具在便利店就能買到,會專門跑去文具店的人想必不會很多。況且要是X有什麼顯眼行為的話,店主會留下印象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顯眼行為是指什麼呢?」

我努了努嘴。

恐怕這正是推出X所犯罪行的關鍵。連帶著整理思路,我將自己的想法逐條歸納出來:「X的確有顯眼的行為,但那行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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