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到南方去!到南方去!

男孩子坐在白雄鵝背上,在高空中飛行向前。三十一隻大雁排成整齊的人字形向南快速地飛行著。風在羽毛中呼呼作響,那麼多翅膀拍打著空氣發出的嗖嗖聲,使他們連自己的叫聲也聽不見了。大雪山來的大雁阿卡領頭飛行,跟在她後面的是亞克西和卡克西、科爾美和奈利亞、維茜和庫西、雄鵝莫頓和灰雁鄧芬。去年秋天跟隨他們一起飛行的六隻小雁現在已經離開雁群獨立生活了。老雁們卻帶著今年夏天在大山峽谷里長大的二十二隻小雁在飛行,十一隻飛在右邊,十一隻飛在左邊,他們儘力同老雁一樣相互之間保持著同等的距離。

這些可憐的小雁過去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長距離飛行。開始時,他們對這樣快速的飛行很難跟得上。「大雪山來的阿卡!大雪山來的阿卡!」他們可憐巴巴地叫道。

「什麼事?」領頭雁問道。

「我們的翅膀累得動不了啦,我們的翅膀累得動不了啦。」小雁們叫道。

「你們飛得越遠,就越不會感到累。」領頭雁回答說,速度一點兒沒有放慢,而是繼續像原先那樣向前飛著。看來她說的話真是一點兒也不錯,因為當小雁們飛了兩三個小時後就再也不抱怨累了。但是,他們在大山峽谷里習慣於一天到晚嘴巴不停地吃,所以,沒過多久,他們開始想吃東西了。

「阿卡,阿卡,大雪山來的阿卡!」小雁們凄婉地叫道。

「又有什麼事?」領頭雁問道。

「我們餓得飛不動了,」小雁們叫道,「我們餓得飛不動了。」

「大雁應該學會吃空氣喝大風。」領頭雁回答道,她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像原先那樣向前飛著。

看起來,似乎小雁們已經學會靠空氣和風生活,因為當他們飛了一會兒之後就再也不抱怨肚子餓了。雁群仍然在大山上空飛行。老雁們為了使小雁們學到每座山峰的名字,他們每飛過一座山峰,就喊出它的名字。「這是波蘇巧考,這是薩爾耶巧考,這是索里台爾馬。」但是,當他們這麼喊著飛了一會兒之後,小雁們又不耐煩了。

「阿卡,阿卡,阿卡!」他們傷心地叫道。

「什麼事?」領頭雁問道。

「我們的腦子裡裝不下更多的名字了,」小雁們叫道,「我們的腦子裡裝不下更多的名字了。」

「腦子裡裝的東西越多,腦子就越好使。」領頭雁回答道,繼續像原先那樣叫喊著稀奇古怪的名字。

男孩子暗自思忖,該是大雁南飛的時候了,因為已經下了很多的雪,極目望去,大地一片白茫茫。不可否認的是,他們呆在峽谷里的最後幾天是非常不愉快的。大雨、風暴和濃霧不停地襲擊過來,偶爾有那麼一個好天,立刻又變得冰冷刺骨。男孩子在夏天賴以生存的漿果和蘑菇都已經凍壞和腐爛。到最後,他無奈地只好吃生魚,這是他最厭惡的事情。白天十分短促,男孩子總不能讓自己的睡覺時間同太陽在天空中消失的時間一樣長,漫漫長夜和姍姍來遲的早晨使他感到百無聊賴,興緻索然。

現在,小雁們的翅膀終於長硬朗了,南飛的旅程也開始了,男孩子是如此的高興,騎在鵝背上又笑又唱。是的,他盼望離開拉普蘭不僅僅是因為那裡又黑又冷又沒有東西吃,而且還有別的原因。

到拉普蘭的頭幾個星期里,他一點也沒有想離開的意思。他認為,那是他從來沒有到過的美麗而舒適的地方。除了不要讓蚊子把他吃掉以外,他沒有任何別的煩惱。男孩子和白雄鵝莫頓呆在一起的時候也不多,因為這個大白傢伙只是守著灰雁鄧芬,寸步不離。不過,男孩子倒是一直同老阿卡和高爾果老鷹在一起,他們三個一起度過了許多愉快的時光。那兩隻鳥帶著他做過遠距離的飛行。男孩子曾經站在冰雪覆蓋的凱布納卡伊塞大雪山山峰之巔,眺望過伸展在這座陡峭的白色錐體下面的條條冰川,拜謁過許多人跡罕至的其他高山。阿卡還帶他看過深山中的幽谷,母狼哺養狼羔的岩洞。他還和成群結隊在美麗的托內湖岸吃草的馴鹿交了朋友,到過大湖瀑布下面,向居住在那裡的狗熊轉達了他們住在貝里斯拉格那的親友們的問候,他所到之處都是氣勢澎湃、威勢赫赫的地方。他非常高興能親臨其境,但是不願意在那裡長住。阿卡說,那些瑞典開拓者應該保持這兩個地區的安寧,把它交還給那些出生就是為了在這裡生活的熊、狼、鹿、大雁、雪鴨、旅鼠和拉普人。他不得不承認,阿卡的這些話是對的。

一天,阿卡把他帶到一個大礦區。他在那裡發現小馬茨遍體鱗傷,躺在礦坑外面,此後的幾天里,他除了想方設法幫助可憐的放鵝姑娘奧薩外,其他什麼也沒有想。奧薩找到父親之後,他就不需要再為她費心勞神了。從那時候起,他就呆在峽谷里的家中盼望著有朝一日能夠和雄鵝莫頓一起回家,重新變成一個人。

是呀,他現在已經踏上南歸的路,高興萬分。當看見第一片杉樹林的時候,他揮動帽子,高聲呼喊「好哇」,他以同樣的方式歡迎著第一幢開拓者的灰色屋子、第一隻山羊、第一隻貓和第一群雞。他飛越過洶湧澎湃的大瀑布,它的右面是壯麗的高山,但是這一類的高山他看得多了,根本就不屑一顧。當他看到山的東面克維基約克的小教堂、牧師宅邸以及那個小教區村的時候,情形就不一樣了,他覺得這裡是那麼美麗,以至於熱淚盈眶。

他們不斷地遇到飛過來的候鳥群,他們比春天時候的鳥群規模大得多。「你們到哪裡去,大雁?」候鳥們喊著問道,「你們到哪裡去?」

「我們跟你們一樣要到外國去,」大雁們回答說,「我們要到外國去。」

「你們的小雁翅膀還沒有硬朗,」對方喊道,「那麼弱小的翅膀是飛不過大海的。」

拉普人和鹿群也在從高山上往下遷移。他們秩序井然地走著:一個拉普人走在隊伍最前列,後面跟著幾排由大公鹿領隊的鹿群,接著是一長溜馱著拉普人帳篷和行李的運貨鹿,最後是七八個人。大雁看見鹿群的時候就往下飛行並且喊道:「謝謝你們今年夏天對我們的款待!謝謝你們今年夏天對我們的款待!」

「祝你們旅途愉快,歡迎下次再來!」鹿群回答說。

但是,當熊看見雁群時,他們卻指著雁群對自己的孩子嚎叫道:「快來看這些大雁呀,他們一點寒冷都經不住,連冬天待在家裡都不敢!」老雁們不屑回答他們,而是對自己的小雁們叫道:「快來看這些熊呀,他們寧願躺在家裡睡上半年,也不肯麻煩一點到南方去!」

在下面的杉樹林里,小松雞們縮緊身子,豎起羽毛,凍得發抖,看著所有的鳥群喜洋洋、樂滋滋地向南飛去。「什麼時候輪到我們飛呢?」他們問母松雞,「什麼時候輪到我們飛呢?」

「你們得同媽媽爸爸一起待在家裡,」母松雞回答說,「你們得同媽媽爸爸一起待在家裡。」

每一個到過高山地區的人肯定知道,大霧會給人帶來多麼大的困難。霧氣騰騰,遮住視野,即使周圍全是美麗多姿的高山,你也一點看不見。你會在盛夏遇到霧。倘若是秋天,可以說你幾乎不可能避免大霧。對尼爾斯·豪格爾森來說,當他在拉普蘭境內時,天氣一直很好,但是大雁們還沒有來得及高喊出他們現在已經飛行在耶姆特蘭省,重重濃霧已經把他團團圍住,使他一點兒也看不清那裡的景色。他在空中整整飛了一天,卻不知道來到的地方是山區還是平原。

夜幕降臨時,大雁們降落在一塊四面八方傾斜的綠草地上。那時他才知道,他是待在一個山丘的頂部,但是,這個山丘是大還是小,他無法搞清楚。只能猜想,他們是在有人居住的地區,因為他好像聽到了人類的說話聲,也聽到了車輪在一條路上滾動向前的軋軋聲,但是對此,他自己也不能完全肯定。

他很想摸索著到一個農莊里去,但又怕在大霧中迷路。他哪兒也不敢去,只得待在大雁們身邊。一切都是潮乎乎、濕淋淋的。每一根草和每一棵小植物上都懸掛著小水珠,他只要一動,小水珠就往身上掉,就像洗一次不折不扣的雨水淋浴。「這裡並不比山上峽谷好多少。」他想。

但是,儘管這樣,在附近走幾步他還是敢的。他隱約看見一幢建築物就在眼前,並不大,但有好幾層樓高。他看不到頂部,大門是關著的,整幢房子看來沒有人居住。他知道,那隻不過是一個瞭望塔,在那裡既不可能得到食物,也不可能取暖。即使這樣,他仍然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到大雁們那裡。「親愛的雄鵝莫頓!」他說,「把我放到背上,馱我到那邊那座塔的頂上去吧!這裡那麼潮濕,我無法睡覺,那裡一定能找到一塊可以躺下的乾燥地方。」

雄鵝莫頓馬上幫助他,把他送到瞭望塔的陽台上。男孩子躺在那裡美美地睡了一覺,直到晨曦把他喚醒。

他睜開雙眼,環視四周,起初他不明白自己看見的是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裡。記得有一次趕集,他曾經走進過一頂大帳篷,看到過一幅碩大的全景畫。這時他覺得他又站在了那頂大圓帳篷的中間,紅色的帳篷頂,十分漂亮,牆壁和地板上畫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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