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卷 白氏王族 孤兒寡母半世憐 第390章 百官朝拜

已經是中午了。

碧空萬里,哪怕是入了深秋,太陽還是很烈,照射的人昏昏沉沉的。

這樣的天氣,即便是城裡的地痞溜子,也不太願意出門來瞎晃,更多的是在茶寮里喝完酸梅湯,吹吹牛皮,嚇嚇小孩子更好。

不過就在杭州城門下,已經有一批人站了很久了,一批官服整齊,威嚴悚然的王公貴戚們井然有序的站著。

就在這樣的太陽底下站著。

如果是見過世面的人就會看出,他們的站法,也是很有講究的,是按照上朝時的位置站著的,每個人的臉上都神色肅然,不發一言,放佛這城門下就是朝堂上。

朝堂之上,等級森嚴,每個人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或是有半部差錯,動則有性命危險。

所以若要說這世上最危險邪惡的地方,實則就是這天下權力的最集中之處。

他們已經在這西城門等待了兩天,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

日頭這麼毒,許多官員已經搖搖欲墜,畢竟那官服繁縟,穿著又不透風,有些上了年紀的都快要中暑了。

柯傅儀也在隊伍中站了三天,他還站在最前面,後面的百官看著這支撐了風雨飄搖的南國數十年的老丞相,心裏面也不知道是何滋味。

「老丞相,你還好吧。」柯傅儀身後一個紫袍蟒刺的面白男子小聲道:「要不回去休息一下吧,反正殿下已經錯過了兩日,看來今天也不會到了,不過還是空等而已。」

柯傅儀站著不動,他不用看就知道說話的是禮部尚書宋孝嚴,他搖搖頭。

宋孝嚴勸道:「老丞相……」

柯傅儀微顫顫道:「殿下今日一定會到。」

宋孝嚴小聲道:「這是為何?」

柯傅儀成竹在胸道:「事不過三,殿下會錯過兩次,卻絕不會錯過第三次,她是個有大氣魄的公主,所以今天一定會回來。」

宋孝嚴點點頭,從心底里佩服這個混了一輩子官場的老丞相,「學生知道了。」

柯傅儀微闔雙眼,一副老態龍鍾一樣。

宋孝嚴又道:「老丞相,學生有一個問題想冒昧問一下。」

柯傅儀道:「你問吧。」

宋孝嚴道:「既然陛下已經發了五道金牌強招殿下回朝,可為何又要命令百官出迎,並且以帝王之樂《韶》接待呢?」

柯傅儀眯著眼睛,像是睡著了一般,又像是在想著這個問題,良久,他才道:「聖意不可揣測,你為官多年,怎麼連這最基本的都看不明白?」

「是是是。」宋孝嚴一驚,即便是烈日下也手腳冰冷,再也不敢多言。

柯傅儀見他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又緩緩道:「老夫伺候聖上多年,如今已經年事高了,今後就要靠你們年輕人來輔助聖上,有些事我不妨說給自己聽,而你聽沒聽見,我也就不知道了,畢竟大家都是為了更好的為聖上辦事。」

宋孝嚴轉驚為喜,他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也知道這是老丞柯傅儀見他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又緩緩道:「老夫伺候聖上多年,如今已經年事高了,今後就要靠你們年輕人來輔助聖上,有些事我不妨說給自己聽,而你聽沒聽見,我也就不知道了,畢竟大家都是為了更好的為聖上辦事。」

宋孝嚴轉驚為喜,他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也知道這是老丞相在教他,這等機會可遇不可求,他立即振作精神,打起十二分精力聽著。

柯傅儀道:「殿下蟄伏多年,終於一躍龍門,大權在握,自然不免做事有些操之過急了,聖上連發金牌召她回來,固然有忌憚於她的意思,不過聖上也不是昏君,不會想在史書上留下這麼不光彩的一筆,所以我等出城相迎也是理所當然,為了迎接功臣嘛,畢竟殿下於社稷是有大功的!」

宋孝嚴在心底「哦」了一聲,原來這裡面尚有許多文章,說穿了當今隆帝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貞節牌坊罷了。

「不過,孝嚴啊,你問的這個問題還是太淺表了,我想你靜下心裡也能想出來答案。」柯傅儀微微嘆息,道:「你沒看到的,那才是真正的厲害啊。」

宋孝嚴請教道:「還請老丞相示下。」

柯傅儀已經完全合上渾古的老眼,只是搖搖頭,意思這個不能說。

宋孝嚴也不敢再問,他學著柯傅儀一般也合上雙眼,只感受到一陣陣的熱浪,還有那響徹四野的樂章。

韶,虞舜樂也,傳說為舜為堯所作之曲。

宋孝嚴久居杭州,也是沾染上了這地方的風雅之味,能聽懂今天這迎接公主殿下回朝的奏樂就是《大韶》。

這一套曲,由鍾、磬、琴、瑟、笙、管、簫等等等樂器合奏而起,只聽得樂之為樂,有歌有舞,歌以詠其辭,而聲以播之,舞則動其容,而以曲隨之。

宋孝嚴聽的如痴如醉,這幾日聽下來,實在覺得是個享受,也多虧了這奏樂,才能讓他熬過兩日的毒太陽。

「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大儔也,如此之無不載也。雖甚盛德,其蔑以加於此矣,觀止矣。」

柯傅儀微微撐開渾濁的老眼,看到宋孝嚴搖頭晃腦的在細品這聲樂的模樣,不禁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知道這個人不值得提帶,也就再也不看他一眼了。

就在此時,突然遠處一陣急馬,柯傅儀精神一振,知道三日的等待,公主殿下終於還是回來了。

不過來的並不是余歌的帥乘,而是一匹青驄馬,上面一名英姿颯爽的女騎士。

那女騎士白袍白甲,飛身下馬後並不下拜,而是大聲道:「公主殿下有請丞相大人。」

柯傅儀越眾顫步走出,道:「老臣在。」

那女騎士看他一身蟒袍,華髮鬢角,心裏面嘀咕:這把年紀了還要在官場上打滾,又是何必呢?

不過她想歸想,口中大聲道:「殿下正紮營城郊十里外……」

柯傅儀不解余歌為何紮營十里外,不肯進城,難道她是怕進城後就和大軍切斷聯繫,故而以兵壓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這個事情就不好辦了。不過他畢竟是多年的老狐狸,面上毫無變化,裝作喜道:「殿下既已回朝,我等當前往十里外相迎。」

「且慢!」那女騎士高聲道:「殿下有令,奉旨回朝,身無寸功,不敢受百官朝拜,故而紮營十里外,還請丞相大人撤去迎接仗隊,也好讓殿下能夠進城!」

「這……」柯傅儀沒想到余歌竟是這麼想的,他說道:「百官朝拜,這是聖上下的聖旨,老臣不敢違抗。」

那女騎士忽然如銀鈴般的笑了,道:「既然老丞相不撤去百官,那麼殿下就不進城,看看到時候,皇上是怪誰?」

「我……」柯傅儀真是兩頭為難,自古以來,總管難當,他已經當了這麼多年的總管,如今家裡的小姐長大了,他就更難做了。

「殿下不回朝,這可萬萬不可啊。」

那女騎士道:「殿下的脾氣,我想老丞相也是知道的,她決定的事情,極難更改。」

柯傅儀見這傳令的女騎士竟然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談,似乎並不是普通的斥候模樣,他不禁道:「不如老臣隨貴差前去十里外一趟,先見一見殿下,這樣可好?」

那女騎士撫掌笑道:「殿下猜的真是一點不錯,老丞相果然是肯借步相會。」

柯傅儀道:「殿下不願過來,本就做著打算,讓我過去一趟?」

那女騎士眨眨眼,道:「老丞相,你說呢?」

柯傅儀狠狠的跺了跺腳,高聲道:「牽馬。」

那女騎士有些不相信他這副垂垂老矣的樣子,還能夠騎馬?

不過事實說明,她完全想錯了,當柯傅儀上馬後,整個人的氣勢立即變了,那是剛硬和果敢的氣魄,他蹬腿上步,提僵坐直,哪裡還有半分老態昏庸的樣子?

「好。」那女騎士一挑大拇指,贊了一聲。

十里路並不算遠,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等柯傅儀隨著那女騎士一路經過那些營帳,來到余歌的帥賬前,掀開門帘,他萬萬想不到自己會看到這樣的一副場景。

帥營里也有一個音樂,不過不同於城門前的那麼輝煌大氣。

相比較之下,這簡直就是蚊子在哼哼作響。

這種聲音居然是從一把胡琴的琴弦上發出來的。

一個絕代風華的美人,穿著柔軟而乾淨的白長衫,膝頭橫著一把破舊的胡琴,她的手在拉著胡琴。

那是把破舊的胡琴,弓弦上的馬尾已經發黑,琴弦卻還不錯,彈出來的聲音簡直就像是孤星獨吟,呻吟如歌如泣。

美人低著頭,一雙美麗的大眼睛並沒有放在胡琴上,而是痴痴的望著床上的男子。

一個同樣美麗的男子,面容安詳的躺著。

她就這麼拉著哀怨的胡琴,望著他。

對於柯傅儀的進門來,她似乎毫無知覺,不聞不問。

柯傅儀進來之後就安安靜靜地站在門邊的一個角落裡。既不說話,也無太多動作,放佛他就該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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