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卷 六月江南 鬼府紅火索命還 第111章 拜月祭司

閨房通常是女兒香,溫柔鄉。

這一間並沒有什麼特別,只是乾乾淨淨,簡單樸素,便也缺少了些女兒家的粉紅與溫暖,顯得有些清冷孤寂,或許是它的主人是個高傲孤芳的姑娘,亦或許是位上了年紀的徐娘,通常這兩種女人都活的不是很開心。

紅燭已淚乾,屏風上的煙波更幾分寒冷。

她的面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鏡子,只是一塊簡單的青銅打磨起來的鏡子。

鏡子里人影纖毫畢現,明晰鑒形。

她是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很有味道的女人,她雖然已經不再年經,過了那花兒一般嬌嫩的季節,卻換上了一種成熟的風韻,這種味道恰需要一個很有品位的男人才能懂得,她本處在女人最黃金最寶貴的年紀,本該陽春三月,躍馬踏青,或煙花滿地,公子佳人,只是現在她的臉頰已變得蒼白無比,那一雙本是水靈靈的眸子也布上几絲血紅的絲線,猶如風中楊柳較弱無力已不堪摧殘。

她是誰,又有誰忍心傷害這樣的人兒,那人豈非世間最無情最鐵石心腸的人?那人不會是她的情郎,因為她已經過了那個為愛撲火的年紀了,她已懂得保護自己,讓自己活的更好,所以傷害她的也許是一個孩子,一個她的孩子。

每一個家庭都有一個孩子,或調皮或文靜,或勤學或惡勞,而她也不例外,不過她的孩子比別家的孩子有點不同而已罷了。

她的手拂過鏡子,是冷的,因為死物都是冷的。

比鏡子更冷的是心,一個女人如果心冷了,那麼鏡子也只能是冷的,因為鏡子的存在是為了女人,紅顏為君顏。

她一直沉默著,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沉默,沉默的自己如一具虛殼,因為她沉默所以門外守候的人也一直等侯著。

終於,她挽起散落額際的青絲,拿過梳子對著鏡子仔仔細細的開始打扮自己,無論發生什麼事,她在別人的眼裡都不會是軟弱的,在門外的人面前她就是神,神不會有辦不到的事情。

「吱……」

那扇門緩緩開了,跪在門外等候了三天三夜的黃衫姑娘眼前一亮,那房裡的人兒依舊光彩耀人,高高在上不可直視,似乎那件事一點兒也沒有影響到她,心中的大石頭不由得落回了腹中。

她美眸在每個人身上流轉而過,焦急,緊張,害怕,絕望,期待,迷惘種種情緒在眾人臉上刻畫不一而足。

良久,她開口道:「諸位請回。」

底下人立即一陣騷動,交頭接耳、頓足捶胸、甚至四肢不利杵在當場。

一白髮蒼蒼皺紋布面的老嫗突然越眾而出,雙手高舉大聲疾呼道:「老身請問大祭司!蟠龍出世,月神示警,潛龍磨盤一百二十年來第一次轉動,驚世殺局拉開,我族卻該如何?」

所有聲音立即消失,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回答。

她心底暗嘆一聲,面上卻柳眉一豎,喝道:「我等千年來逆天偷命,避過輪迴,如今只是還債的時候,此事自脫離黃泉之前諸位便清楚明白,還需如何?」

此話一出,那老嫗立即癱倒在地,面如土色,嘴角流涎喃喃不知所語。其他人卻看也不看她一眼,因為她們自己也幾乎癱倒在地,不知所謂。

突然有人低聲道:「但是,我們還有小公主……」

她心頭一震,暗想果然有人覬覦小公主,這些年來她早已將小公主當做是她的孩子,是活著唯一的一點希望和安慰,她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自己的孩子,哪怕是她自己。

她揚聲喝道:「大膽!誰敢覬覦小公主,莫怪我不念千年交情。哼!」

她丟下一句話便轉身進房,「砰」的一聲留下門外面面相覷的眾人。

「啊!?」

「這?……這怎麼辦?」

「難道真的天亡我族?」

「命運的轉盤開始重新洗牌,輪迴之後難道依然是輪迴。也許我們真的錯了。」

「蟠龍出世,我們便去斬龍逆天,或許可以避過這一劫……」

「沒辦法的,這世上除了大祭司誰也殺不死出世的蟠龍……何況逆天屠龍必將震怒上蒼,到時候更大禍事降臨……」

「還有什麼事!還有什麼事比潛龍磨盤轉動還要可怕!!」

「不,還有一個人……她能斬龍!」

「你是說小公主?」

「對,就是小公主。」

「她能嗎?她會為了我們殺了那個男人嗎?」

「她不得不去,只因這是她的宿命,早已安排好的宿命!」

……

裊裊升起的檀香帶著奇異的音韻,如潮水一樣慢慢漫進人的口鼻,從口至腦、至心……讓她漸漸有昏昏沉沉的感覺,一時間,似乎時間都已經靜止——只看見唯一一點清晰的火光:那檀香的光,在慢慢移動、黯淡下去!

她已經睡過去很久了,很久很久,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夢,夢見了大祭司,還夢見了兩個奇怪的女人,其中一個似乎叫做孟婆。

孟婆?那個掌管人間不了事奈何橋頭的女子。

「小公主……小公主……你怎麼了?!你怎麼又暈過去了!」一聲尖利帶著明顯哭音的聲音劃破夜空,「來人呀!小公主又暈倒了!」

她被貼身侍女拚命的哭喊聲從那奇怪的夢中驚醒,她睜開眼睛,是熟悉的閨房裡的擺設,然後,向那嚇慘了的小姑娘勉力笑笑:「我沒事,青鳥,現在什麼時候了。」

青鳥?這個小侍女的名字喚作青鳥,若是白雪現在在這裡他一定會驚訝的認出,這個哭的慘兮兮的小女孩的確就是差點取了他性命的那個小青鳥。

青鳥見她已經醒了,破涕而笑,取出手絹兒抹著淚花答道:「小公主你醒來就好了,現在差不多戌時末,亥時初了。」

「這麼遲了?」她望了望窗外高懸的明月,忽然道:「青鳥,我沒事了,你去請大祭司過來……」

青鳥巴眨巴眨的扇動著她長長的眼睫毛,問道:「小公主,大祭司現在只怕已經很煩了……我們……」

她笑笑道:「你只管去告訴她,我願意。」

「願意?」花手絹無力的從青鳥手指間滑落,「小公主,你……你……那條路不是人走的……不行!」

「去,告訴大祭司我願意做下一任的拜月醫姬,蟠龍出世,我族大難將至,我是……」她的心中忽然閃過那奈何橋頭哭泣的身影,「她和我……不可能!」她用力的揉了揉眉間印堂,似乎在對著自己說道:「我身為公主,豈能置身事外……」她的聲音鏗鏘有力,帶著不容商榷的口吻。

裊裊的熏香,她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個奇怪的夢,那個在奈何橋頭的夢,一鍋湯和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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