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卷 第八章 惡貫滿盈

「砰!」

煙花火箭從丘上直衝往高空,爆開一朵血紅的火焰,光照大地。

頡利一方上下人等全翹首上望,寇仲也如他們般一頭霧水的瞧著紅光消斂,化作點點紅芒,住下灑落,再消失得不留半絲痕迹。

丘上的侯希白往他猛打手勢,寇仲立即醒悟過來。侯希白髮的是雷九指給他的煙火箭,本用來聯絡麻常的軍隊,昨夜沒有用上的機會,現在侯希白見形勢不妙,人急智生下用來召喚麻常開赴武功的三千精銳。

敵陣號角聲起。

寇仲大吃一驚,心忖這豈非弄巧反拙,惹得頡利方面以為他們在發動攻擊,先發制人的攻來,等到再往敵陣瞧去,始放下心來。

敵騎果然在調動,取弓搭箭,不過卻是住四下散開,布陣防守。不由笑自己心虛,事實上頡利勞陣而來,被截於此,加上對自己的畏懼,已成驚弓之鳥,更害怕他寇仲埋伏在此的迎戰兵力在他數倍之上,那曉得丘後密林空無一人。而自己的部隊能否及時趕至,仍是未知之數。

寇仲趨前教步,大喝道:「大汗匆要慌張,我們攻出煙花火箭,只因兵力薄弱,怕未足攔截可汗大軍,故召來援兵,大家萬事好商量。大汗如肯息止干戈,我們必有回報,就送大汗黃全萬兩、牛馬三千頭、貂皮十車、布帛絲綢各萬疋,另加五車香料、十車美酒如何?」

丘上的跋鋒寒聽得直搖頭,道:「這小子順口開河,但總說得頭頭是道,這方面跋某人真箇要自嘆望塵莫及。」

侯希白道:「他在慷他人之慨,硬要掏空皇上的家當。」

李世民笑道:「只要不用送人,我還可以負擔得起。」

頡利拍馬沖前近丈大罵道:「你當我頡利是三歲孩兒,你寇仲竟這麼好相與。呸!我今趟百萬大軍前來。你們的子女財帛還不是供我予取予攜,寇仲你不要再廢話連篇,即管放馬過來,讓我看你有何能耐。」

寇仲心忖我正是要說廢話,好拖延時間,嘆一口氣道:「大汗有所不知,自龍泉之後,我的心兒早變軟哩!唉!實話實說。大汗若以為攻打涇陽的軍隊可以得逞,是大錯特錯,今趟我們之所以能準備充足的在此恭候大汗,談談和平相處的條件,實另有內情,卻要容後鈿稟,現先撇開這方面不說,就談大汗的百萬大軍。假若大汗肯集齊百萬人馬,讓我逐個人頭去點算,倘真足百萬之數,我寇仲立即自絕於大汗眼前。」

李世民等固是聽得發噱,頡利卻是啞口無言,大怒道:「我帶來多少人馬,何須向你證明,你當我是傻瓜嗎?」

寇仲打蛇隨棍上,忙賠笑道:「大汗息怒,我們對大汗整個行軍大計了如指掌,大汗可有查究的興趣?」

徐子陵不得不暗贊寇仲聰明,因他命中頡利疑慮的要害,並達到拖廷時間的目的。雖然他仍未猜到寇仲可以告訴頡利的是什麼謊話,但自小以來,胡扯一直是寇仲的強項。

頡利見丘後密林沒有敵人殺出,正疑神疑鬼,聞言禁不住道:「說罷!又沒有人封著你的嘴巴。」

寇仲道:「此事該多謝玉山兄。」

趙德言旁的香玉山心知不妙,色變怒道:「大汗休要聽他胡言亂語,無中生有的中傷玉山。」

寇仲欣然道:「玉山兄的突厥話非常流利。哈!我是實話實說,全靠你把計畫如盤奉告令兄生春,而生春兄則向我們投誠,加上我和皇上詳細推敲,故不致待到大汗兵臨城下始如夢初醒。哈!玉山兄,你說我們該否感激你。」

頡利立即雙目殺機大盛,別頭往香玉山瞧去。

香玉山大駭道:「大汗請相信玉山,我發誓沒有告訴任何人,師傅!」最後一句是向趙德言說的。

頡利怒喝道:「國師!你怎可推薦這樣一個廢物來給我用?」

趙德言俯首道:「德言知罪。」

香玉山更是臉無人色,顫聲道:「他在陷害玉……呀!」

趙德言反手拍中他臉門,香玉山慘叫一聲,倒飛墮馬,立斃當場。

徐子陵一陣感觸。香玉山是死有餘辜!不過他終是小陵仲的親父。落得如此下場,教人心酸,亦正因這關係,他和寇仲一直狠不下心腸。

跋鋒寒低喝道:「好小子!」

李世民喜道:「來哩!」

蹄聲從後方隱隱傳來,自遠而近。

頡利聞得蹄聲,臉色微變,驅馬返回陣內。

寇仲無暇為香玉山橫死陣上感嘆,此為他非常厲害的一著棋,不但假手心情欠佳的頡利除去香玉山此心腹之患,更令突厥方面深信不疑密林內藏有伏兵,因為他們既從池生春處得悉塞外聯軍的進攻計畫,自是分頭設伏,準備十足,而頡利則只余正面硬撼之法,在這樣的情勢下,頡利當不會蠢得揮軍進攻蓄勢以待的大唐軍,而會等待聯軍齊集,養足精神後始與對方在戰場上決勝爭雄。

蹄聲漸近,以麻常、宋法亮、宋爽、宋邦和王玄恕為首的少帥宋家軍三千精騎,林路現身,分作五隊,每隊六百人,旌旗飄揚的馳至,兩隊直上山丘,一隊留守山丘後方,另兩支騎兵分馳左右平野。只看其隊形,便知是精銳中的精銳,行動迅速而有效率,甫抵現場立結成可攻可守的陣形。兼且人人精神抖擻,沒有絲毫疲態。

寇仲知是時侯,昂然步前,笑道:「大汗遠來辛苦,我們今晚不如休戰,各退二十里,待雙方集齊人馬,一戰定勝負,勝過在這裡你眼望我眼的捱至天明,還不知何時可倒頭好好睡一覺。」

礅欲谷和康鞘利分別湊近頡利身旁進言,而頡利則一言不發,狠狠盯著寇仲。

寇仲知他怕自己用詐,嘆道:「我寇仲何時有說遇話不算數的,今晚是是否和氣收場,大汗一意可決。」

頡利把馬鞭狠狠擲住地上,戟指罵道:「退,我看你寇仲能得意至何時!」

「咯!咯!咯!」

寇仲從床上坐起來,大吃一驚道:「是否敵人殺至,這是甚麼地方?」

王玄恕推門入房,恭敬道:「敵人仍末見蹤影,這處是武功城內的總管府。」

寇仲猶有餘悸道:「剛才我夢到頡利來攻城,他奶奶的,希望解決頡利小兒後以後不用作這種惡夢,我受夠哩。」

王玄恕侍候他穿上衣服,道:「現在是已時二刻,皇上、徐爺、侯爺等正在大堂等候少帥吃午膳。」接著低聲道:「少帥可否讓玄恕處置楊文干這奸賊。」

寇仲訝道:「楊文干?找到他了嗎?」

王玄恕雙目一紅,點頭道:「昨夜進行全城檢查,在東門把池生春、楊文乾和五十七名京兆聯的惡徒當場逮著。」

正在梳洗的寇仲大喜道:「難怪昨晚頡利和趙德言對我的話信而不疑,原來池生春躲在武功作內應,確曉得頡利的計畫,哈!我當然可以把楊文干交你處置,不過你要答應我,幹掉楊文干後,拋開所有仇怨,好好善待我的好妹子小鶴兒,更不要仇視淑妮,好嗎?」

王玄恕不迭點頭,熱淚泉涌,泣不成聲道:「玄恕領命,多謝少帥。」

寇仲拿著饅頭大嚼,嘆道:「想不到打仗竟還有這麼好吃的東西,唔!你們為什麼不吃?」

跋鋒寒搖頭道:「早於一個時辰前飽得吃不下任何東西,你這小子,睡到日上四竿才懂起床,還要派人三催四請,那有當主帥這麼懶的。」

李世民笑道:「睡得是福嘛。」

在武功城總管府的主堂,眾人圍桌共進午膳,除李世民、寇仲、跋鋒寒、徐子陵、侯希白和麻常外,尚有剛趕抵此地向他們彙報情況的龐玉。

寇仲想起楊公卿說過主將必須能安寢的話,而楊公卿卻不能親睹天下統一的盛況,心中一痛,轉而言它道:「龐兄請重說一遍。」

龐玉忙道:「敬德往守涇陽,果然突厥人一個萬人隊來襲,被敬德伏兵殺個措手不及,斬首千餘級,俘虜五百多人,包括其首領俟斤阿史德烏沒啜。」

寇仲喜道:「這是個好消息,這麼長的名字,虧你能一口道出,哈……那是否表示我們可保住這三座作為長安北面屏障的城池呢?」

李世民道:「情況並不樂觀,關鍵在時不我予,我們因把重兵分駐太原和洛陽,致長安兵力薄弱,即使加上禁衛軍,只是區區四萬之數。若再分兵固守三城,長安兵力將劇減一半,假如頡利在三天內發動攻擊,可輕易切斷三城聯繫,那時假如他集中力量攻打其中一城,肯定此城難保,我們處境堪虞。」

寇仲道:「我們可經由水路往援,前後夾擊,怎到頡利不退兵?」

跋鋒寒道:「我們剛研究過這問題,那須看聯軍的實力,如頡利可動用的兵員在二十萬人以上。只要分出五萬人馬,枕兵於渭水便橋之北,長安將無法分兵赴援,因自身難保,而頡利亦力足以截斷渭河水陸兩路的交通。」

侯希白道:「頡利若要攻陷長安,必須先取三城,奪得糧草和立足據點,據探子回報,昨夜頡利退兵十餘里後,立即派人到渭水打魚和在附近山野狩獵,可知突厥方面缺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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