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卷 第四章 另有妙著

今夜的星空特別顯得美麗,密密麻麻充滿層次感的大小星辰漫天罩地,掖庭宮一片寧靜,從外表看絕察覺不到內里正密鑼緊鼓地籌劃明天決定中土誰屬的大戰。

會議在子時前結束,將士各有任命,天策府默默進入最高戒備狀態。

李世民、寇仲、徐子陵、跋鋒寒、侯希白五人立在議事廳外的廣場上,不約而同仰望迷人的星空。

寇仲有感而發道:「難怪師公迷上夜晚,確比白晝多上無限的神秘感覺。最古怪是在白晝天空上虛虛蕩蕩,惟只藍天白雲,當艷陽高照時更令人難以睜視。可是黑夜降臨,竟會冒出這麼多星兒,就像排列於天上的神只,默默注視著我們這人間世,是多麼奇妙的事。」

徐子陵不由想起石青漩,人的故鄉是否真的是夜空中某一顆星辰?

李世民嘆道:「孩提時對天上的星辰總是充滿遐想和憧憬,反是人長大後,對美麗的夜空變得麻木或少了留心意趣,只懂營營役役,迷失在人世塵俗中,此刻給少帥提醒,忽然生出失落錯過的感覺。」

跋鋒寒點頭道:「這或者是成長的代價,失去了孩子的童真和幻想!現在每當我仰望夜空,想的總是自己的事,又或劍道上某個難題。」

侯希白苦笑道:「我的情況和老跋大同小異,只不過他在想劍,我卻在作詩繪畫,犯下所有窮酸書生的老毛病。」

眾人聽得啞然失笑。

李世民收拾心情,向寇仲道:「時間差不多哩!記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寇仲微笑道:「放心吧,我自出道以來,從未試過像此時此地般信心十足,感到生命和前途全掌握在手心內。」

跋鋒寒道:「若你今晚去見的是畢玄,我反不為你擔心,明白我的意思嗎?」

寇仲點頭道:「當然明白。幸好師公不但是有大智慧的人,更重感情,我肯定可安然回來,不致壞了大事。坦白說,不論事情如何發展,中土的榮辱會被排於首位,子陵有甚麼話說?」

徐子陵默然片晌,沉聲道:「動之以情,儘力而為。」

寇仲哈哈一笑道:「我去哩!」

大力一拍李世民肩頭,由早恭候一旁的四名提燈玄甲戰士引路下,往掖庭宮南大門舉步去也。

瞧著他背影遠去,李世民道:「子陵和希白負責的部份最是艱難沉重,要小心行事。」

侯希白欣然道:「秦王不必把我與子陵相提並論,我只是依附驥尾,對子陵我比任何人更有信心。」

跋鋒寒沉聲道:「寇仲和徐子陵均是能屢把不可能的事變為可能的人。不過今趟事情關係重大,我決定改為參與子陵的行動,與子陵和希白並肩作戰。」

三人大感愕然的瞧著他。

由於明天最有可能遇上畢玄的地方,是玄武門而非任何其他處所,為償跋鋒寒要硬拚畢玄的心愿,寇仲安排跋鋒寒明天陪他經玄武門入宮,可是若跋鋒寒轉為與徐子陵一起行事,大有可能錯失面對畢玄的機會。

跋鋒寒微笑道:「該沒有人懷疑我是怯戰吧?我非是放棄與畢玄決戰的天賜良機,而是要保證子陵能先一步控制太極宮,倘若這情況能在玄武門之戰前發生,我仍有與畢玄分出高下的機會。」

李世民露出思索的神色,點頭道:「結盟大典於辰時中舉行,我和少帥可拖至辰時二刻進玄武門。父皇每天卯時中起床,卯時七刻抵達御書房,你們仍有三刻鐘的時間。」

徐子陵道:「我們會好好利用這段寶貴的時光。」

此時李靖來報:「馬車準備就緒,子陵和希白可以起行。」

李世民抓起徐子陵雙手,沉聲道:「拜託!」

徐子陵心中湧起無限感觸,李世民從忠於李淵,到此刻反對李淵,其中過程漫長且歷盡辛酸。當他在李靖掩護下離開披庭宮,明天之戰已成離弦之箭,即使李世民亦難作任何更改,一切只能朝單一方向發展,成王敗寇。李世民的一聲「拜託」語重心長,不但著他小心行事,更希望他不要傷害李淵。微笑道:「世民兄放心,徐子陵定不負厚望。」

四名言甲戰士兩前兩後,步履整齊劃一的提著燈籠,把寇仲映照在光暈的核心處,進入橫貫廣場。

寇仲感覺置踏出的每一步,均令他更接近身為天下三大武學大宗師之一的傅采林,更接近面對奕劍術的時刻。

他雖說得輕鬆,目的純為安慰徐子陵,令他減輕憂慮。事實上他心知肚明傅采林是一意要殺他,他打不過便得飲恨凌煙閣。

傅采林思想獨特,一旦形成的信念絕不會因任何人事而改變,所以傅君瑜苦口婆心的勸他們離開。傅采林並不信任漢人,高麗人與漢人更因楊廣結下解不開的仇恨,傅采林當年派傅君婥來中土正是要行刺楊廣,此正為傅采林務要令中土大亂的一貫方針策略。當蓋蘇文向傅采林請辭離城,傅采林會曉得今晚是唯一殺他的機會,如輕易放過,明天將是一番新局面!所以這是在他與李淵結盟前的最後一個機會,因此不肯把約會延期至明天。傅采林愈看得起寇仲,殺他的心愈烈。

可是寇仲卻是一無所懼。自今早與畢玄一戰後,他終於明白宋缺的必勝信心,那是經歷無數惡戰培養出來經得起考驗的信心。即使強如傅采林,他對自己仍是信心十足。

他的心神晉入天地人渾融一體的境界,不但天地在腳下頭上延伸擴展至無限遠處,時間亦往前伸展,即將來臨與傅采林的一戰,與及明天決定長安誰屬的激戰,還有其後接踵而來的塞外聯軍大舉入侵,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舍刀之外,再無他物,得刀忘刀,經宋缺的循循善誘,他清楚明白在奕劍術下他必須全力反擊,盡展所能,始有活著應付另兩場大戰的機會。非是表示他不眷念娘的深情,而是這屬唯一達致雙贏結果的辦法。想到這裡,更是神識通透,把心結解開。

寇仲昂然穿過承天門,把門禁衛全體舉刀致敬,使寇仲更感追在眉睫的連場大戰。

甫入太極宮,燈籠光在前方出現,一隊十多人的禁衛迎面而至。

車廂內,李靖和侯希白坐前排,徐子陵和跋鋒寒居後排,在李靖親兵前後簇擁下,馬車馳出掖庭宮西門,轉人安化大街,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緩行。

他們並不怕建成、元吉方面派人監視跟綜,因為對方絕不敢在今晚有甚麼激烈行動,免得打草驚蛇地令他們生出警覺。何況天策府臣將進進出出,即使有人在暗裡監視,亦要眼花繚亂,欲跟無從。

徐子陵閉上雙目,全神感應途經處周遭的動靜。

跋鋒寒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道:「寇仲肯為宋玉致作一件令她忘掉他過去一切錯失的事,令我生出深刻的感受,更反思自己的過去。現在我心障消失,享受到寇仲當日的輕鬆和偷快。」

徐子陵睜開眼睛,剛好見到侯希白別頭回望跋鋒寒充滿欣喜的俊臉,只聽侯希白笑向跋鋒寒道:「人非草木,孰能忘情,在下忽然感到與鋒寒的距離拉近很多,那是使人非常欣慰的感覺。」

李靖不知是否想起素素,垂下頭去,木然不語。

徐子陵抓上跋鋒寒肩頭,微笑道:「希白這兩句話發人深省,人非草木,孰能忘情,即使大奸大惡之徒,亦有其本性,何況是外冷內熱的跋鋒寒。由這刻開始,我們拋開一切,投人長安之戰內吧。」

轉向李靖道:「劉弘基可靠嗎?」

李靖沉吟道:「我對他認識不深,不過當皇上要處決劉文靜,劉弘基是皇上嫡系的大將中,肯為劉文靜說好話的兩人其中之一,另一人是李孝恭,皇上的近身御衛統領,秦王的族弟。」

侯希白介面道:「我曾為劉弘基的夫人作肖像畫,知道他多一點,此人崇信孔孟,少有大志,絕非隨風擺柳之徒。」

徐子陵鬆一口氣道:「這就成哩!希白設法立即去見他,最重要是不能惹人注意,楊公寶庫的破綻由他填補,他如守著出口,林士宏的人來一個殺一個,出一對殺一雙,可省去我們很多工夫。」

李靖精神一振道:「可由我安排希白與他見面。」

跋鋒寒道:「還是不用勞煩李將軍為上策,希白在長安交道廣闊,這在他是小事一件。」

侯希白欣然道:「我弄醒一個朋友便成,小弟去哩!」

徐子陵一把抓住他,閉目靜聽,跋鋒寒透簾外望,當馬車駛經一道橫巷,跋鋒寒道:「去!」

徐子陵卻沒放開侯希白,已推開車門少許好讓侯希白閃身而出的李靖訝道:「子陵?」

徐子陵雙目猛睜,閃動善智慧的異采,道:「或者另外有個更精採的辦法,我們先找著麻常再說。」

車門關上,馬車繼續前行,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但車內四人都清楚知道,長安之戰已拉開序幕。

領頭而來的將領氣宇軒昂,年青俊偉,隔丈止步施禮道:「末將御前指揮使李孝恭,得秦王通知,曉得少帥來見傅大師,奉皇上之命特來迎迓。」

寇仲心中暗懍,李淵算甚麼意思,竟派出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