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卷 第十章 拂袖離城

寇仲從後門進入興昌隆,迎接他的是段志玄,後者低聲道:「少帥請!」領路往後院一座似是貨倉的建築物走去。

興昌隆的大老闆是卜萬年,身在關外,長安的鋪子由二兒子卜傑主理,屬關中劍派的系統,當年徐子陵首度混入關中,便是透過他們的關係。

寇仲往見常何前,通過聯絡手法,約李世民於此密會。

倉房的大門張開少許,露出龐玉的俊面,神色凝重的道:「秦王恭候少帥大駕。」

寇仲似老朋友的拍拍他肩頭,輕鬆笑道:「不用緊張,直到此刻,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半晌後,他在堆滿貨物的一角,與李世民碰面。

李世神色沉著的揮退龐玉與段志玄兩人,道:「世民正要找少帥。」

寇仲微笑道:「是否因令尊頒令,以後你們三兄弟出入太極宮,必須經由玄武門。」

李世民愕然道:「密諭在午時頒布,消息竟這麼快傳入少帥耳內?」

寇仲道:「我剛從常何處聽來的。長安的大臣均為此議論紛紛,不明白皇上因何有此一著,只知絕非好事。」

李世民雙目精光大盛,振奮道:「常何?」

寇仲點頭道:「正是玄武門四大統領之一的常何,他現在是我方的人,已宣誓向秦王效死命。」

李世民大喜道:「這消息是久旱下遇上的第二度甘霖,雖然我們回長安只不過兩天的光景。」

寇仲欣然道:「尚有其他好消息嗎?」

李世民道:「正午前劉弘基來找我說話,直問少帥是否全力支持我李世民。在父皇的心腹將領中,他一向與我關係較佳,且為人正義,所以我沒有瞞他。」

寇仲道:「我支持你的事現在是全城皆知,他要問的大概是若生異變,天下統一,當皇帝的是你還是我。」

李世民點頭道:「少帥看得很准,際此成敗存亡的緊張關頭,我必須把他爭取到我們一方,所以我直言相告,動之以國家興亡的大義,他立誓向我效忠。」

寇仲喜出望外道:「這確是天大的好消息。」

李世民激動道:「劉弘基肯歸順,全賴少帥昨夜赴宏義宮途上與他的一席話,深深地打動他。他對我說,以少帥一個外人,且實力足以和我唐室抗衡,在塞外聯軍壓境的情況下,不但不乘我之危,還舍帝業力求中土免禍,如此大仁大義的行為,更突顯建成、元吉至乎父皇的只求私利,令他義無反顧的靠向我們的一方。」

寇仲謙虛道:「這只是其中一個誘因,秦王你仁義愛民,在戰場上不顧生死的為大唐屢立奇功而成的那面金漆招牌,才是招徠貴客的本錢。」

李世民啞然失笑道:「想不到少帥的說話會令人聽得這般舒服。」

寇仲笑道:「我拍馬屁的本領,不在我的刀法之下。」

兩人對視而笑。

李世民正容道:「得常何和劉弘基加入我們陣營,令我們勝算大增。尚有一個至關重要的消息,不過連我也難以判斷好壞。」

寇仲皺眉道:「竟有此事!」

李世民沉聲道:「畢玄的使節團,於正午前離城北去,據說守護宮門和城門的將士均不知情,一時手足無措,只好眼光光的放行。」

寇仲愕然道:「難道畢玄因令尊中斷他和我的比武,而令他老羞成怒,故率眾拂袖而去?」

李世民問道:「甚麼比武?」

寇仲解釋清楚後道:「若畢玄確與令尊決裂,反目離開,那便代表令尊確有結盟之意,情況並不如我們想像般惡劣。」

李世民沉吟片晌,道:「你的推想合乎情理,不過正因合情合理,令我總覺得有點不妥當。」

寇仲道:「這是你們的地盆,應可確知畢玄是否真的返回北疆。」

李世民搖頭道:「他們乘的是突厥快馬,離城後全速馳往北面的河林區,事起倉卒下我來不及派人偵查,實無法弄清楚他們的去向。」

寇仲道:「可達志是否隨團離去?」

李世民道:「現在仍不曉得。」

寇仲苦笑道:「畢玄這一手非常漂亮,我感到又陷於被動下風,更使我們在心理上難以立即舉事,而這本是我來見你的初意。」

李世民雙目精光流轉,緩緩道:「畢玄的離開,會在長安引起極大的恐慌,代表塞外聯軍即將南侵,我們再沒有別的選擇,必須及早動手,否則後悔莫及。」

寇仲欣然道:「你老哥終把長安視作戰場,故能重現戰場上成王敗寇、當機立斷的爽颯風姿。對長安的情況你比我清楚,應於何時發動?」

李世民道:「楊公寶庫既不可靠,你們只好由黃河幫掩護入城,當少帥方面準備妥當,我們可於任何時刻舉事,只要我們行動迅速,可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控制皇宮,再憑玄武門力阻唐儉的部隊於玄武門外。」

寇仲道:「經常駐守皇宮的御衛軍力如何?」

李世民道:「軍力約一萬人,另太子的長林軍有三千之眾,若不計宮外的護城軍和西內苑唐儉的部隊,我們仍須應付的是在我們一倍以上的敵人,所以必須謀定後動,以快制慢,事起時必須佔據宮內各軍事要塞,而最關鍵的必爭之地就是玄武門,只要能奪得玄武門的控制權,至少有一半成功的希望。」

寇仲道:「幸好有常何站在我們的一方,大增事成的機會。」

李世民嘆道:「我剛才說準備好後隨時舉事,可惜我無法定下日子時辰。因為若由我聯同你們主動策反、血染宮禁,實情理難容,所以我們必須等待一個機會。」

寇仲皺眉道:「甚麼機會?」

李世民道:「當太子和齊王欲置我於死地的一刻,我們的機會就來哩!」

寇仲道:「他要殺我們又如何?」

李世民道:「皇兄多番嘗試,仍沒法奈何你們,故何必舍易取難。先除去我後,結盟之議再不可行,父皇將別無選擇,必全力把你們留在長安。故此太子若能成功,是一舉兩得。否則將來聯軍南來,太子、齊王連戰失利,形勢所迫下,我大有可能重掌兵權,而這是太子、齊王至乎父皇最不願見到的。」

寇仲苦惱道:「我不得不承認你把形勢看個透徹,令尊厚彼薄此之舉,令全城軍民對你深表同情,若再來個保命反擊,沒有人可說你半句閑話。問題在我們怎知太子在何時策動?那豈非主動完全掌握在敵人手上。」

李世民道:「這正是我們現在最精確的寫照,我們必須枕戈待旦、蓄勢以待的靜候那時機的來臨。而我們並非完全被動,我們可通過魏徵、常何、封德彝、劉弘基等幾個關鍵的人物,監視和掌握對方的動靜。現在情勢微妙,沒有人曉得少帥何時失去耐性拂袖而去,故對方必須速戰速決,儘快打破這僵持不下的局面,若我所料不差,我們該不用等多久。」

寇仲道:「好!我們分頭行事,聯繫魏徵等人由令叔淮安王負責,務要快敵人一步,在這個賭命的遊戲中勝出。」

李世民道:「我們的情況絕非表面看上去的悲觀,假設現在開始,我的活動縮窄至只在早朝時出入太極宮,那對方能設伏之處,已是呼之欲出。」

寇仲點頭道:「玄武門!」

李世民道:「若畢玄的離去是個得父皇首肯的幌子,便顯示父皇完全站在太子一方,且已接受頡利開出的條件,獻上少帥人頭。而下令我和太子、齊王三人以後須經由玄武門出入太極宮,正是針對我們而來。父皇的轉變,應是因宋缺決鬥岳山致負重傷的謠傳所引發,令他再無顧忌,以為除去少帥後,天下唾手可得。」

寇仲道:「謠傳從何而來?」

李世民道:「此傳聞是從林士宏一方廣傳開去,而林士宏全力反擊宋軍,進一步令父皇對此深信不疑。」

寇仲暗罵一聲他奶奶的,皺眉道:「若是如此,令尊首要殺的人是我寇仲,希冀藉此討好突厥人,解去塞外聯軍的威脅。然後全力掃蕩群龍無首的少帥軍。說到底你終是他的兒子,怎都會念點骨肉情份。」

李世民苦笑道:「楊廣殺兄弒父的先例,令父皇沒法忘記,故一旦認定我是另一個楊廣,父子之情反變為疑忌難消。少帥初入長安時扮作與我沒有任何聯結,忽然又親到宏義宮兄我擺明與我共進退,更堅定父皇對我們暗中結盟謀反的懷疑。若我向你投誠,父皇將失去關外所有土地,他的天下岌岌可危,在這種情況下,若你是他,會作如何選擇。」

寇仲點頭道:「若我是他,會製造一個可同時把你和我殺死的機會,一了百了,那時最惡劣的情況,只是突厥人反口南下,而他卻不用再擔心關東的牽絆。」

李世民道:「去掉我們兩人後,父皇會封鎖長安,消滅一切與我們有關係的人,使消息不致外泄,再派元吉出關接收洛陽,穩定關內外形勢,倘若突厥人依諾守信,天下幾是父皇囊中之物。這想法令我感到很痛苦,不過自被父皇逐到宏義宮,我對他再不存任何幻想。」

寇仲苦思道:「他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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