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卷 第八章 自毀傾向

徐子陵有些不知從何說起的感覺,珍而重之探手握著石青璇一雙柔荑,迎上她疑惑的美眸,嘆道:「因為後果難測,他可能不堪刺激重陷精神分裂,那就糟糕透頂。唉!怎說好呢?他因青璇在此而不斷軟化,剛才還出手救我,更傳我不死印法的訣要,好令他因沒法殺我而斬去惡念,更重要是不論長安的情況如何發展下去,我們能活著離開的可能性可被看高一線。」

石青璇花容轉白,香軀前俯,櫻唇貼靠他右耳旁,以極大的自制力把聲音維持平靜的輕輕道:「徐子陵你錯哩!事實與你的猜估恰恰相反,他不但立下決心毀滅你,更要毀滅我。娘臨終前曾警告我,石之軒這個人天生有自我毀滅的傾向,他不能容忍完美的結果,對人對己亦是如斯。當他與我娘共醉於愛果情花燦爛盛開般最幸福動人的美滿生活,正是他下手害死我娘的時刻。大隋國由他扶助楊堅而成,亦由他一手摧毀。這是他性格最可怕的地方,千萬不可對他有任何憧憬和幻想。現在他是蓄意令你和我生出希望,正是代表他要毀去一切的先兆,包括他自己在內。」

徐子陵心中一顫,兩手從她脅下穿過,把她摟個溫香暖玉滿懷,道:「幸好得你提醒,我正奇怪為何他不提婠婠會出賣我們,原來他竟是心存邪念。放心吧!我絕不讓任何人傷害你。」

石青璇柔聲道:「他傳你不死印法背後實隱含深意,使你有機會成為唯一能破他不死印法的人,好結束他痛苦的生命。」

徐子陵聽得糊塗起來,道:「這豈非矛盾?他究竟是要殺我們還是讓我殺他?」

石青璇道:「此是他邪惡和良知不能妥協的天性,就像他毀掉娘,同時毀掉自己。石之軒並不是一個正常的人,從來不懂掌握平淡中見真趣心安理得的生活。只有通過破壞和毀滅,始可滿足他邪惡的思想和心靈。」

徐子陵想起他對大明尊教雞犬不留的殘酷手段,道:「青璇隨我回興慶宮好嗎?」

石青璇平靜答道:「事情已到非解決不可的時刻,否則你們今趟將是一敗塗地、全軍盡墨。三天後的子時是娘的忌辰,若要動手必在這時刻,子陵請到這裡來與青璇祭奠娘,我要石之軒得到他應有的報應,那是娘離世後青璇在她墳前立下的誓言。」

徐子陵心中狂震,難以相信石青璇一直對乃父存有報復之心,道:「青璇要殺他嗎?」

石青璇移離少許,微笑道:「那是他最希望發生的事,我怎能償他心愿。不要問好嗎!記著準時來這裡陪伴青璇,萬勿牽涉你的兄弟於其中,這是石青璇和徐子陵的事。」

寇仲再度陷身炎陽大法那乾涸、炎熱、沙漠般沒有任何生氣的氣場內,目所見只余畢玄似天魔煞神般的高挺雄軀,此可怕的對手就像風暴中永遠屹立不倒的崇山峻岳,沒有人能擊倒他,剋制他。

寇仲心知肚明在氣勢抗衡上處於下風,原因在適才曾對自己失去信心,被畢玄乘虛而入,致形成敗勢。若不能把這情況扭轉過來,當畢玄發動攻勢,他是必敗無疑。

手握刀柄。

心神立晉萬里一空,天地人合一的境界,來得如是此不假人力,自然而然,又是那麼理所當然。

畢玄生出感應,雙目殺機更盛。

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

「皇上駕到!」

寇仲像沒有聽到般眼睛心神全鎖緊畢玄,防他以一擊分勝負。

畢玄哈哈一笑,斂收氣場,毫不動氣的道:「少帥今天怕是命不該絕,希望少帥下趟仍有這麼好的運道。」

說罷逕自回帳,對正由內侍禁衛簇擁而來的李淵不屑一顧。

寇仲回到興慶宮,在雙輝樓門外碰到正欲外出的侯希白,後者鬆一口氣道:「你老哥能活著回來,令我放下一樁心事。」

寇仲一呆道:「難道你尚有甚麼煩事?」

侯希白苦笑道:「不是我而是我們,老跋離開福聚樓後根本沒回來,我正要去尋他。」

寇仲聽得眉頭大皺,思忖半晌,先問道:「陵少呢?」

侯希白道:「他剛回來,在主樓見胡小仙。他的神情很古怪,看來有點心事,可惜我沒有機會問他。」

寇仲早看到主樓前廣場停著馬車,只沒想過是胡小仙的香車,把侯希白拉往一旁,道:「你這樣去找老跋,利大海撈針沒有分別,我另有要事須你幫忙,先告訴我雷大哥方面的情況。」

侯希白道:「他們黃昏時將乘船離開,只雷大哥一人獨自留下。麻常已開始運走寶庫內的兵器,還著我告訴你兵器箱內改放石頭,只在最上層鋪放少量兵器,那除非有人翻箱檢查,否則會以為仍是完封未動。」

寇仲贊道:「麻常這傢伙確有智謀,我便沒他想得那麼周詳。」

侯希白道:「少帥還有甚麼吩咐?」

寇仲道:「現在形勢發展愈趨惡劣,我們可能隨時被迫動手,請希白立即通知雷大哥,著他知會麻常,再由他和麻常擬定入城計畫,必須是兩手準備,一是由寶庫秘道入城,另一是藉助黃河幫的力量,此事關係重大,不容有失。」

侯希白道:「可否大約定下一個日子?」

寇仲道:「就在三天之內吧!」

侯希白色變道:「竟是如此緊迫。」

寇仲嘆道:「先發者制人,後發者制於人。自入長安後,我們便被建成、元吉牽著鼻子走。現在是被迫來個大反攻,我和李小子商量好後,該可定下舉事的良辰吉日,他娘的!」

徐子陵立在台階上,目送胡小仙馬車離開,寇仲出現他旁,笑道:「美人兒是否來向陵少撒嬌呢?」

徐子陵道:「差不多是這樣。」

接著對他上下打量,訝道:「畢玄請你去只是喝兩口羊奶嗎?」

寇仲微笑道:「怎會有這般好的招待,他是想要我的命。若我所料不差,李淵該是默許畢玄殺我,只是後來改變主意,親移龍駕來中斷差點要掉我小命的決鬥。」

徐子陵愕然道:「竟有此事,李淵如此出爾反爾,畢玄還不拂袖離城?」

寇仲道:「畢玄當時的反應出奇地輕鬆,只是笑眯眯的躲回他的狼洞去。我猜是李淵並沒有親口同意畢玄的行動,可能是建成、元吉在其中穿針引線,慫恿李淵容許畢玄對付我。既可坐山觀虎鬥,更可討好突厥人。唉!我更擔心畢玄已摸清我的底子,有十足殺我的把握,所以不須急在一時。」

徐子陵露出凝重神色,低聲道:「入樓說吧!」

兩人登上三樓,在靠湖一方坐下。

寇仲道:「老跋不知到那裡去呢?」

徐子陵道:「我反不擔心他,先不說他有足夠保護自己的力量,關鍵處在敵人正分身不暇,畢玄對付你的同時,楊虛彥夥同蓋蘇文、韓朝安、呼延鐵真、拓跋滅夫四大小子在玉鶴庵門外伏擊我。」

寇仲倒抽一口涼氣道:「你怎能仍沒半點傷的坐在這裡說話?」

徐子陵淡淡道:「你的顧慮差點成為事實,幸好得石之軒出手營救,令楊虛彥等無功而退。」

寇仲失聲道:「甚麼?」

徐子陵道:「不用大驚小怪,很明顯我們再次闖過敵人精心布局的另一輪攻勢。我們同時遇險非是巧合,而是一個陰謀。如若成功,我們先後歸西,敵人將大獲全勝,幸好我們都僥倖過關。」

寇仲狠狠道:「我們再不能坐著等死,定要還以顏色,先揀幾個扎手的來祭旗。」

徐子陵搖頭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追求的是最終決定性的勝利,而非好勇鬥狠地逞一時之快。唉!我的故事尚有下文,石之軒把他不死印法的精要傳給我。」

寇仲聽得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徐子陵苦笑道:「他傳我不死印法的動機很古怪,好讓他沒法殺我,也讓別人增加殺我的難度,原因是他曉得青璇肯委身下嫁小弟。」

寇仲喜道:「這麼說,我們是否再不用擔心他那方面的威脅呢?」

徐子陵嘆道:「此為另一令人頭痛的問題。」接著把石青璇的看法說出來。

續道:「青璇準備在三日後她娘的忌辰與石之軒來個了斷。唉!坦白說,我對青璇的看法抱有懷疑。石之軒再非以前的石之軒,他對青璇確是真心真意,但青璇對他卻成見太深,若真的到該日該時吹奏起追魂蕭音,後果實不堪想像,若石之軒再陷於精神分裂,誰都預料不到會發生甚麼事!」

寇仲苦笑道:「難怪你說令人頭痛,我的頭現在正痛得要命。嗯!你學懂了不死印法嗎?」

徐子陵沉吟片刻,道:「你還記得我們初學長生訣時,每逢力竭氣盡,回覆過來後更有精神的古怪情況嗎?石之軒之所以不懼群戰,除在偵敵如敬、借勁卸勁方面有獨步天下的神通外,更關鍵處在於他能化死為生、轉生為死的玄妙功法,那就是不死印法的精義。」

寇仲不解道:「化死為生當然了不起,但轉生為死不是等若自盡嗎?有甚麼好學的?」

徐子陵微笑道:「竅妙恰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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