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卷 第七章 邪王嫁妝

石之軒放開徐子陵,後移三步,淡淡道:「子陵不用謝我,我救的其實是自己而非你。坦白說,自青璇抵玉鶴庵後,我沒法遠離她半步,你說我肯否容你被人殺死?」

徐子陵苦笑道:「你又在偷聽我們談話,曉得青璇肯委身下嫁我這配不上她的人,對嗎?」

他們身在玉鶴庵內東南角的榕樹園中,楊虛彥等早遠遁去也。

石之軒微笑道:「我高興得要哭起來,因我忽然靈機一觸,想到一個能解開我和子陵間死結的方法,且是一舉兩得。」

徐子陵頓忘本要向他興問罪之師,大訝道:「這種事怎可能有解決的辦法,更是一舉兩得?」

石之軒雙目閃動看智慧的火焰,凝望徐子陵好半晌後,道:「方法簡單至極,只要我傳你不死印法,一切問題可迎刃而解。就當作是我給青璇的嫁妝吧!」

徐子陵一呆道:「甚麼?」

石之軒欣然道:「即使聰明如子陵,恐也猜不到我此刻的心意,且聽石某人詳細道來。我之所以對你屢起惡念,皆因直至此刻,我仍有毀掉你的能力,可是假若你學懂不死印法,我縱慾殺你亦有心無力,以我的為人,自會斷去此念,不再為此縈懷。」

頓了頓續道:「我既不願殺你,當然更不願見剛才的情況重演,讓別人幹掉你,你亦只有學成不死印法,才有機會在重重圍困下逃生保命,不讓青璇守寡。」

徐子陵聽得目瞪口呆,邪王行事,在在出人意表,苦笑道:「聽前輩的語氣,似乎幾句話即可令我學曉不死印法。但請恕我愚魯,恐怕有負所期。」

石之軒傲然道:「我女兒看上的男子,會差到那裡去?別人不成,卻一定難不倒你徐子陵。早前你差點命喪蓋蘇文之手,皆因你不懂生之極是死,死之極是生,窮極必反之道。」

徐子陵聽得摸不著頭腦。他對不死印法的認識,雖或比不上楊虛彥或侯希白,也下過一番思考上的工夫,明白其化死為生的訣要,可是從未想到石之軒剛說出來的竅妙,更不知如何能運用在武功上?

石之軒淡然笑道:「蓋蘇文此子刀法不在寇仲之下,且有謀有略,像在剛才那種情況下,確有置子陵於死地的能力,不過若非你正陷左支右絀,他焉有得逞的機會。石某人創的不死印法,正是令剛才的情況永不會出現的功法。天道循環,陽極陰生,陰消陽復,生之儘是死,死之盡自生,此天地之理,子陵明白嗎?」

又冷笑道:「虛彥雖是天份過人,且從安隆處得聞不死印全訣,可是自我創出不死印法後,即使石某人也要經十多年的實踐,始竟全功,他算甚麼東西?」

徐子陵道:「據前輩所言,難道不死印法竟是能令真氣用之不盡、永不衰竭的方法?」

石之軒點頭道:「這隻屬其中部份功夫,以子陵的長生訣氣,只要我把不死印法個中運轉的奧妙傳你,包保你能在短時間內融匯貫通,更練成徐子陵式的幻魔身法,到時我再奈何不了你,不過你也依然拿我沒法。我們兩翁婿豈非能和平相處。」

接著面色一沉,肅容道:「我知你極重兄弟之情,朋友之義。可是為了青璇,你有責任在明知不可為的情況下保命逃生,不讓她痛失夫婿。至於青璇的安危更不用你擔心,我石之軒絕不容任何人傷害地分毫。」

徐子陵感到婠婠仍沒有向他泄露楊公寶庫的秘密,否則以石之軒目下因愛屋及烏,不顧一切的心態,定為此向他發出警告。

忍不住問道:「前輩說過我們以為最可憑恃的強處,恰是我們的弱點破綻,根本不堪一擊,究竟意何所指?」

石之軒凝望著他,好半晌後輕嘆道:「若我坦然說出,等若叛出聖門,出賣聖門。故只可以告訴你在長安你們絕無成功的希望,最好的辦法是立即離開,不過我亦曉得子陵聽不入耳。」

忽然笑容滿面,欣然道:「子陵準備,我即將對你出手,只有從實戰中,你才可明白生死循環的至理。」

「鏘!」

寇仲掣出袍內暗藏的井中月,心靈立即與手上寶刀連成一體,無分彼我。天地在頭頂和腳下延伸開去,直抵天極地終的無限遠處,畢玄籠天罩地的炎陽大法,再沒法困鎖他的心靈,他有若脫出枷鎖囚牢,感覺非常動人。

灼熱消去,代之而起是不覺有半滴空氣、乾涸翳悶至令人難以忍受的虛無感覺。

寇仲由外呼吸轉為內呼吸,心底湧起寧道奇「創造不佔有,成功不自居」兩句話,就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宋缺「忘刀」的境界。

與手上井中月結合後的寇仲,晉而與天地結成一體,不但無刀,更是無人,只剩下天地人結合後不著一物的心靈。

身穿高領、長袖、寬大鑲金色紋邊袍的「武尊」畢玄腳不沾地的從分開的帳門破空而出,飛臨寇仲上方,雙手化出連串無數精奇奧妙的掌法,但不論如何變化,總是掌心相對,仿似宇宙所有乾坤玄虛,盡於掌心之間;而萬變不離其宗,一切玄虛變化,均是針對寇仲而來。

寇仲一聲長嘯,井中月破空而起,迎向畢玄。

在畢玄能驚天地、泣鬼神的玄妙招數的龐大壓力下,他只余全力迎擊一途,更曉得畢玄沒有留下任何餘地,力圖在數招內分出勝負,置他於死地。

若換過是目睹寧道奇與宋缺決戰前的寇仲,畢玄或能得逞,可是寇仲再非以前的寇仲,足有反擊的力量。

寇仲此刀沒有帶起任何風聲,真氣全蓄藏於寶刀內,包括他全心全靈的力量,天地人三界結合後的精、神、氣。

「蓬!」

勁氣交擊,發出悶雷般爆破使人膾顫心寒的激響。

兩人在空中錯身而過,刀掌在剎那間交換十多記你攻我守,我守你攻的凌厲招數。

寇仲落地後一個蹌踉、閃電旋身,像宋缺般全由手上井中月帶動,彎出刀勢優美至無懈可擊的弧度,迎向眼前威震域外的一代宗師。

畢玄現身於刀鋒所指處,全身衣服和長發展現出逆風而行,往後狂舞亂拂詭異至使人難以相信的情景。

這本是沒有可能的,卻是眼前的事實。

寇仲信心十足的連消帶打,立即變成破綻處處的失著。

畢玄的「炎陽大法」確是威力無儔,最可怕處是以他為核心生出的氣場,可模擬出種種影響戰場變化的氣流。

寇仲變成順風而攻,畢玄更營造出把他吸攝過去的氣場。寇仲的刀鋒先一步感應到順逆之勢會隨畢玄心意隨時逆轉而改變,若他仍是招式不變,當逆順掉轉的一刻,將是他命喪畢玄手下的剎那。

畢玄一拳擊出,拳頭在寇仲前方不住擴大,使他感到自己心靈已被這可怕的對手所制。

寇仲立施出真氣互換的奇法,倏地立定,不動如山,刀往後收,刀背枕於左肩膊,沉腰坐馬,竟來一招「不攻」。

以不變應萬變,正是唯一化解的方法。

畢玄長笑道:「果然了得!」

忽然收拳,與左手交叉成斜十字護胸,接著陀螺般旋轉起來,忽左忽右。

周遭氣流立生變化,一股股龍捲風的狂暴氣流,從四方八面向寇仲吹襲。

寇仲發覺自己陷身於風暴攻襲的核心處,不動之勢再難繼續保持,竟閉上雙目,一刀劈出。

井中月帶起的刀氣,神跡般把及體的勁流搗散。

畢玄出現在左側丈許處,兩手環抱,送出一股氣勁,水瀑般照頭照面住他衝擊而來,果然是招招殺著。

寇仲腳踏奇步,天然變化的改下劈之勢為橫刀削出,立成「方圓」。

「轟!」

寇仲應勁往後蹌踉倒退,直至九步終於立定,體內五臟六俯血氣翻騰,肝腸欲裂,到噴出一口鮮血,壓力始減。

畢玄亦向後一陣搖晃,雖沒有挫退半步,但亦因而不能乘勢追擊,予寇仲喘定的機會。

寇仲長刀垂下指地,另一手揩掉嘴邊血跡,雙目神光電射,狠盯著畢玄微笑道:「聖者要殺我不是那麼容易吧?」

畢玄面容古井不波,平靜至令人見之心寒,一對眼睛卻是殺機大盛,淡淡道:「少帥認為自己尚能捱多久呢?」

寇仲右手抬刀,遙指畢玄,天地間的殺氣似立即被盡收刀內,刀鋒發出勁氣破空的嘶嘶鳴響,長笑道:「我練的若非長生訣氣,今趟必死無疑,可是我的長生氣卻令我有比聖者更能抗傷和延續的能力。正如聖者自以為已取跋鋒寒之命,事實卻證明聖者錯了。聖者現在有此問語,正是一錯再錯。」

畢玄立時雙目眯起,瞳孔收縮。

寇仲曉得心戰之術,終於在畢玄本來無隙可尋的心靈打開一道縫隙,氣機牽引下,一聲長嘯,井中月破空擊去。

畢玄遠在三丈過外,可是寇仲卻似能透過井中月,一絲不誤的掌握畢玄最細微的動靜反應。

井中月再非井中月,寇仲亦非寇仲,人和刀結合後,升華成另一層次的存在,得刀後忘刀。

他甚至感應到畢玄心底的震駭,然後他再感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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