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卷 第十一章 硬撼邪王

徐子陵翻牆入庵,直抵中園,前方碎石小徑穿竹林而去,往左走最終可抵石青璇寄身的精舍,他卻止步竹林前,沉聲道:「邪王請現身相見。」

一聲嘆息在後方響起。

徐子陵緩緩轉身,「邪王」石之軒立在一株老松樹月照下的暗影里,仰首觀天,滿臉陰霾不散。

四周蟲鳴唧唧,令人想像到花叢茂葉丙生氣盎然的天地。

半闋明月正往中天攀升,色光滿園。

石之軒長叮出一口氣,平靜的道:「是否你教青璇到長安來的。」

徐子陵道:「可以這麼說。」

石之軒目光往他投來,內中充滿矛盾複雜的神情,徐徐道:「走吧!帶著青璇有那麼遠走那麼遠,你和寇仲是沒有半絲機會的。」

徐子陵直覺感到石之軒果如所料的清楚他們所有秘密,故語氣這麼肯定。淡淡答道:「邪王該曉得我的答案,這是我們唯一化解中土大禍的機會,不論如何艱難,我們只好全力以赴。」

石之軒雙目殺機大盛,不眨眼的盯著他道:「你可以愚蠢,可以不自量力,可以冥頑不靈,可以自尋死路,卻不可把我女兒捲入此事里,更不可以對她不負責任。」

若可從新選擇一趟,他徐子陵肯定不會讓青璇到長安來。長安形勢在第一天立即急轉直下,令他們陷於捱揍的劣局,是事前無法想像的。

徐子陵回敬他凌厲的目光好半晌,輕輕道:「邪王有盡過父親的責任嗎?」

石之軒全身衣衫拂動,頭髮根根直豎,在頂上搖擺,就像化身為人的魔王,忽然顯露真身,詭異非常,一聲「你找死」,下一刻他出現徐子陵前方半丈處,一拳轟至。

徐子陵感到對方此拳充天塞地,即使協生雙翼,還是避無可避。更曉得石之軒動了真怒,全力出手,此拳實威不可擋,卻是不能不擋。

四周的空氣似乎一下子被石之軒驚天動地,彷如破開九重天又或十八層地獄攻來的一拳吸個一滴不剩,使徐子陵覺得整個人虛虛蕩蕩,無處著力似的,難過至極點。

剎那間,他的心神晉入通明境界,無有遺漏的體內真氣自然而生,一指點出。

寶瓶印氣像一根最鋒銳的針般筆直激射對方拳頭核心處,生出刺耳的破空聲。

「蓬」!徐子陵全身劇震,斷線風箏的往後飄退,到離石之軒近兩丈,倏然立定,舉袖拭去唇角逸出的鮮血,沉聲道:「邪王為何不乘勢追擊?」

石之軒凝立不動,呆看著自己的拳頭,好半晌始垂下右手,往他瞧來,發衣回覆原狀,訝道:「這究竟是甚麼功夫?竟能震散我的拳勁?」

徐子陵壓下翻騰的血氣,道:「最強的一點,正是最弱的一點,最強可變成最弱,不過邪王若非心中動氣,無跡變為有跡,我實無從掌握。」

石之軒的怒火竟似雲散煙消,雙目射出迷惘神色,仰望天上明月,點頭嘆道:「是的!我根本沒有怪責你的資格,子陵對青璇的愛是無可置疑的。唉!子陵!可否聽幾句逆耳的忠言呢?」

徐子陵道:「邪王請指點。」

石之軒背負雙手,腳步緩慢卻肯定的來到他石側,低聲道:「子陵走吧!且要立即走,回梁都後,集結所有力量,當頡利大軍南下,便進軍洛陽,然後分兵進攻關中和太原,那時頡利只余退返塞外一個選擇,長安將是你們的囊中之物,只要你們行動迅捷有效,頡利能造成的破壞仍是有限,關鍵在你們何時重奪洛陽。此是唯一明智之舉,在長安你們是死路一條,你們以為最可憑恃那最強一點,恰是你們的至弱之處,根本不堪一擊,李世民完了,你們堅持留下只是陪他一起上路。石某人的話到此已盡,子陵好好想清楚。唉!」

說罷橫閃開去,沒入林木暗黑處。

寇仲甫離司徒府,香風吹來,婠婠鬼魅般來到他身後,銀鈴般的悅耳聲音送入他耳內道:「隨我來!」

寇仲追在她身後,逢屋過屋,往興慶宮方向掠去,心忖若能下手把她殺死,那就剩下石之軒曉得寶庫的秘密,事情會簡單得多。但他更曉得的是自己根本沒有置婠婠於死地的把握,且對她出賣自己一事仍只在揣測階段。如此下殺手實理不直氣難壯,過於魯莽。

不由暗嘆一口氣。

婠婠似乎比他對興慶宮更駕輕就熟,領他途北牆入宮,直奔沉香亭。

興慶宮的防衛遠及不上大唐宮城,只七道宮門有人把守,避開建築物和巡衛,高明者可如入無人之境。

最後兩人在沉香亭坐下。

寇仲訝道:「你怎曉得我會到司徒府去?」

神采飛揚的婠婠笑道:「人家到花萼樓找你,卻人去樓空,當然是另有去處,於是到司徒府碰碰運氣,看來我運道不差哩!」

瞧著她如花笑臉,親切的神情和語氣,寇仲感到很難相信她會害自己和徐子陵,不過徐子陵的感覺該不會錯到那裡去,心中矛盾,通:「你竟沒有驚動老跋和侯小子?」

婠婠微聳香肩道:「有甚麼稀奇,人家聽慣你和子陵的呼吸運氣聲音,不用入樓可知你們是否在裡面。」

寇仲一呆道:「其叫人難以置信,你的天魔功愈來愈高明哩!」

婠婠道:「心中沒有煩惱,不用像你和子陵般天天奔波勞碌,當然容易進步些兒。唉!你們目下這一著,似乎錯得很厲害,現在有甚麼打算?」

寇仲道:「眼前當務之急,是要化解奸人對李世民的陷害,你有甚麼好提議?」

婠婠露出思索的神色,好半晌後嘆道:「建成此招謀定後動,配合妃嬪的煽風點火,加上李淵對世民誤會太深,我還可以有甚麼提議?」

寇仲心忖若婠婠真的在騙他,她確非常成功,不露絲毫破綻。

婠婠道:「你有甚麼辦法?」

寇仲苦笑道:「我請了空出動去警告李淵。」

婠婠失聲道:「甚麼?你不是說笑吧?」

寇仲直到此刻仍沒有向她說半句謊言,為的是不願惹她生疑,那才能在更重要的事上騙她信任。頹然道:「你可予我更佳的選擇嗎?」

婠婠微搖螓首,接著雙目精芒大盛,沉聲道:「你們可否提早發動?」

寇仲暗想若婠婠真如徐子陵所猜估的,這句話不但可試探他們的情況,更將引他們入絕路。苦笑道:「我們已改變計畫,決意先與李淵聯手,擊退外敵,再論其他。」

婠婠微顫一下,蹙起秀眉,額際現出幾道可愛的波紋,不瞬眼的凝視著。

寇仲解釋道:「這是秦王的主意,他怕長安會因兵變元氣大傷,政局不穩,無力抗拒頡利聞風速至的大軍。」

婠婠問道:「你的人到齊了嗎?」

寇仲道:「我著他們返漢中候命,以免惹起不必要的誤會。」

婠婠不悅道:「你太魯莽哩!怎可以低估李建成,他有尹祖文和趙德言在後面為他籌劃,弄得現在你想反擊亦有心無力。」

寇仲沉聲道:「若明天了空對李淵的警告不生效力,我們只好從宏義宮帶走李世民,再設法安排他的家人手下從寶庫離開,這是最壞的打算,希望不用發展到如此地步。」

婠婠搖頭道:「這是沒有可能的,你絕辦不到。」

寇仲道:「我已想得頭痛發脹,所以再不願費神動腦筋,一切看老天爺的意旨。」

稍頓後向她道:「有甚麼辦法聯絡你婠大小姐。」

婠婠道:「人家自會找你。唉!寇仲,你和子陵走吧!長安的局面已不到你來操縱,你們離開,說不定反可救李世民一命,因為他還有很大的利用價值。」

寇仲搖頭道:「知子莫若父,李淵該明白自己厚彼薄此的拙劣處理手法,傷透了兒子的心。即使李世民以前沒有在外據地為王之心,現在亦該改變主意。我和子陵均是講江湖義氣的人,死而無悔,我們會留在這裡,待至最後一刻。若李世民遇害,我們會殺出長安,當我重臨關中之日,將是李家滅亡的一天。」

婠婠露出凝神思索的神色,半晌後語調平靜的道:「了空的警告能否生效,明天會有答案。」

石青璇靜悄悄坐在精舍外的木梯階處,手支頷、肘枕膝地仰望天上明月,看得入神,似全不知徐子陵的來臨。

倩影人目,徐子陵心底湧起不可遏止的幸福感覺,暖流般走遍全身,與這動人女子的愛再非鏡花水月,而是無比的實在可觸。

她的神態表情自有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味兒,今他不敢驚擾,只敢靜悄悄在她旁坐下,輕吁一口氣。

石青璇仍沒朝他瞧來,櫻唇轉放的柔聲道:「徐子陵!是否你來哩?」

徐子陵差點不懂回答,拙劣的道:「是的!是徐子陵來了!」

石青璇仍保持原有的仙姿嬌態,道:「你今天遇上甚麼不如意的事呢?為何足音這麼沉重?剛才曾和人動手嗎?青璇聽到聲音哩!」

徐子陵忍不住偷看她的測臉,她看得那麼深情專註,若有所思,令徐子陵想到幽林小谷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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