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卷 第七章 優勢盡失

在掖庭宮南園的石亭內,徐子陵和跋鋒寒立在一道小橋上,倚欄默觀在橋底穿流的人工溪水,靜待赴晚宴的時刻。

跋鋒寒瞧徐子陵兩眼後,奇道:「子陵為何心事重重的樣子?是否因師妃暄的離開?」

徐子陵嘆一口氣道:「知道妃暄返回靜齋,又見過青璇,於返回興慶宮途上,我的腦筋似忽然回覆清明,想到以前很多沒有想過或沒作過深思的事,心中很不舒服。」

跋鋒寒苦笑道:「給你說得我心寒起來,說清楚些吧!」

徐子陵道:「上趟我們到長安來,我因追蹤安隆碰上石之軒,他誤以為我們的來意是要刺殺李世民,還提出要我們助他對付趙德言,當時我的直覺清楚掌握到他確有此誤會。可是當我們與他鬧翻後,他在下手欲殺我前,卻有另一番說話,表示早看破我們的圖謀,以亂我心神,其時我並不在意,現在回想起來,確感大不妥當。」

跋鋒寒不解道:「你因何忽然想起此事?」

徐子陵道:「全因妃暄能安然離開,照道理婠婠天魔大法已成,沒任何理由肯錯過挫敗妃暄的機會,她們不用分出生死,分出勝敗婠婠已可達到目標。」

跋鋒寒色變道:「此點確很有問題。」

徐子陵道:「婠婠瞞著我們暗訪石之軒,更令我心中生疑。石之軒出言戳破我們上趟到長安來的目的,不是猜出來的,而是婠婠告訴他的,石之軒只是事後扮作聰明而已!」

跋鋒寒聽得眉頭大皺,了解到事態的嚴重。

徐子陵道:「我還記起一事,婠婠得聞祝後辭世,曾到我的房間內哭哭啼啼,牽動我對她的憐意後,玩手段令我助成她的天魔大法,此事在我腦海中記憶猶新。」

跋鋒寒劇震道:「子陵是指她對你們現在的示好,只是一種手段,其實是不懷好意,那怎辦好?她清楚曉得我們所有秘密,包括楊公寶庫在內。」

徐子陵頹然道:「我和寇仲都有一個毛病,是想法天真,很容易相信別人的好說話。」

跋鋒寒搖頭道:「你們不是想法天真,而是常以已度人,這可以說是優點,也可以是缺點,要看對方的人品和動機。」

徐子陵道:「我剛才俯視橋下流水,想到物有物性,人的性格亦如是。婠婠從少受祝玉妍薰陶,魔門的使命是無以上之的神聖任務,怎會忽然改變過來。祝玉妍便曾詐作與我們合作,事實她卻是想我們陪她一起與石之軒同歸於盡。」

跋鋒寒道:「若子陵所料不差,那比李淵要在今晚殺我們更令人頭痛。而我們唯一的憑藉,再不復存。」

徐子陵道:「希望我是過慮,不過婠婠口口聲聲說另有光大魔門的計畫,使我疑惑叢生。不論她那一套計畫是甚麼,只要我和寇仲一天健在,絕不會坐視她破壞天下的和平統一,她亦心知如此。」

跋鋒寒點頭道:「子陵的推論合情合理,換作我是她,現在有這麼好借刀殺人的機會,必不肯放過。正因如此,她不惜放棄挑戰師妃暄的良機。」

徐子陵道:「石之軒知道她的計畫,所以狠下決心要殺我,怕的是夜長夢多。不過石之軒終因心障無法對我下殺手,只好讓婠婠去辦。最近數趟婠婠來找我們,總是設法避開我,對此我和寇仲均感不解,現在終於明白,她是怕我會令她心軟,甚或回心轉意。」

跋鋒寒雙目殺機大盛,沉聲道:「你猜她有否泄漏楊公寶庫的秘密?」

徐子陵道:「以她一貫的行事作風,加上她和石之軒現時都陷於孤立的狀況,此事目前即使泄漏仍應限於她和石之軒之間。」

跋鋒寒道:「若是如此,我們把石之軒和婠婠幹掉,豈非便可天下太平?」

徐子陵道:「此事須待寇仲在時大家仔細商議,最大的問題是我們根本不曉得他們日下藏身之處。」

李靖現身林道間,晚宴的時刻到。

國宴在太極宮內舉行,像那趟年宴般主席設在殿北,客席分置大殿左右兩旁。

殿外廣場聚滿文武百官,等待入殿赴宴的鐘聲,車馬絡繹不絕地從皇城注入橫貫廣場,在承天門外下馬落草,氣氛熱鬧。

跋鋒寒、徐子陵在李靖夫婦、尉遲敬德、龐玉、史萬寶、劉德威、長孫無忌、杜如晦、房玄齡、殷志玄等一眾天策府武將文臣簇擁下,從掖庭宮步出橫貫廣場,朝承天門走去。

李靖向徐子陵和跋鋒寒道:「畢玄與傅采林兩方均拒絕出席今晚國宴,擺明不滿意皇上與少帥的結盟。」

跋鋒寒嘆道:「如此今夜將大為失色。」

另一邊的長孫無忌笑道:「幸好有蓋蘇文湊熱鬧,據報蓋蘇文曾在多個場合表示,要和少帥一較高下,看誰的刀法高明。」

後隨的尉遲敬德道:「少帥軍的威名,至少有一半是建立於少帥的蓋世刀法上,若有人能勝過少帥一招半式,將對少帥軍的士氣聲威,造成不堪想像的破壞和損害,所以敵人絕不肯錯過此機會。」

跋鋒寒曬道:「想檢便宜並不容易,在挑戰少帥的井中月前,先要闖過我跋鋒寒的偷天劍。」

徐子陵微笑道:「若老跋你令寇仲失去所有能止手癢的機會,特別是他在公平分贓下所配得的,肯定他會抗議。」

眾人聞之,無不啞然失笑。

聚在承天門前的參宴者,見來者中有徐子陵和跋鋒寒,爭相望來,形成小小的騷亂。

忽然一群十多人往他們迎至,為首者赫然是李元吉,後隨者認識的有隴西派主金大樁,元吉心腹大將薛萬徹、秦武通、丘天覺、宇文寶等人,魏徵亦為其中一員,卻不見楊虛彥。

跋鋒寒和徐子陵的注意力先後落在李元吉右後側一位虎背熊腰的武士身上,一來因他面目陌生,且作契丹人的打扮,更因此君一派高手風範,令他們生出戒心。

此人說不上英俊,但身型偉岸筆挺,膚色黝黑閃亮,最惹人注意的是雙目似開似閉,開時精芒電閃,閉時莫測高深,賦予他一種看不起任何人,自命不凡的感覺。他額寬而眉骨高聳,盡顯其堅強固執的個性,微向側彎的唇色像永遠掛著一絲對人不屑和自信的笑意,使人一見難忘。

跋鋒寒趁尚有一段距離,沉聲問道:「那契丹小子是何方神聖?」

紅拂女答道:「此人叫呼延鐵真,是契丹大酋王阿保甲的著名武士,被譽為契丹新一代最傑出的高手,隨畢玄的使節團來長安,不知他為何與齊王混在一起。」

龐玉狠狠道:「當然是不懷好意,另有居心。」

徐子陵淡淡道:「此人不可小覷。」

李元吉隔遠以江湖禮節抱拳招呼道:「徐兄、跋兄你們好,兩位大駕光臨長安,元吉早想拜望,卻因兩位貴人事忙,使元吉苦未有親聆教益的機會,這遺憾該可於今晚補償。」

雙方逐漸接近。

跋鋒寒聽他語帶雙關,話中含刺,啞然笑道:「好的該是齊王,我們有甚麼好?」

李元吉與隨眾在離徐、跋等人前方三步許立定,聞言故作驚訝道:「跋兄語帶忿怒,怕是未能盡釋前嫌,令人惆悵。不過腦袋是長在跋兄頭上,元吉雖有抹掉過去一切恩怨的心,可是對跋兄頂上之物卻是毫無辦法。」

這番話說得極不客氣,充滿挑釁羞辱的意味,薛萬徹等人均露出嘲笑神色,看跋鋒寒如何反應,雖然兩方人馬知沒可能如此反臉動手,仍充滿劍拔弩張的對抗意味。

徐子陵卻心中叫好,曉得寇仲透過楊虛彥傳遞予建成、元吉的信息生效,令對方生出反擊之心。

出乎所有人料外,跋鋒寒並沒有動氣,微笑以報的道:「齊王的辭鋒要比手中寶矛的尖鋒更銳利,令跋某人忽發奇想,齊王可否作出安排,取得皇上首肯,你我來個點到即止的切磋較量,當不失為長安武壇盛事。」

李元吉露出沒有絲毫畏懼的笑意,正要答話,一聲冷哼在他後方人堆中響起,震人耳鼓,人人側目。

跋鋒寒雙目光芒大盛,冷喝道:「齊王話未說完,誰敢打岔,給我跋鋒寒報上名來?」

契丹高手呼延鐵真踏前一步,移到李元吉右方,唇角逸出一絲陰險狠辣的笑意,道:「本人呼延鐵真,乃我王阿保甲旗下御衛長,難得跋兄如此有興緻,不若我們就在這裡先玩一場,如何?」

李元吉搶在跋鋒寒前頭長笑道:「呼延兄何須急在一時?來日方長,那怕沒有機會領教跋兄的劍法?我們先行一步,請啦!」

再發出一陣得意長笑,就那麼領著呼延鐵真等人往承天門趾高氣揚的去了。

李淵與寇仲並肩離開御書房,韋公公迎上來在一側跪下道:「稟告皇上,德言國師求見少帥。」

李淵微一錯愕,往寇仲瞧去道:「請少帥自行定奪。」

寇仲暗贊李淵說話得體,更驚栗趙德言在唐宮內威勢,微笑道:「閥主可否稍候片刻,事實上我和德言國師該沒幾句話好說的。」

徐子陵人雖進入承天門,耳鼓轟鳴著門衛同聲致敬的響音,心神卻仍系在師妃暄身上。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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