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卷 第十章 險如懸發

沉落雁香閨內,徐子陵坐在床沿,沉落雁擁被而坐,本是十分香艷旖旎的場面,卻沒有半分引人遐思的氣氛。

這美女一臉凝重神色,沉聲道:「我今天入宮見過秀寧公主,她的情緒極不穩定,我真怕她等不及秦王回來,去向李淵哭訴,希望憑一己之力,可化解家族的內部分裂,你們快想辦法,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徐子陵正為此頭痛,乏言以對。

沉落雁細審他神色,黛眉輕蹙道:「你們束手無策嗎?我真後悔讓寇仲見李秀寧。」

徐子陵道:「若柴紹回來勸她能否起得作用?」

沉落雁道:「若柴紹這麼忽然回京,只會啟人疑竇,未見其利先見其害。此事因牽涉的是秀寧公主骨肉相連的王兄,外人恐怕雞起作用。」

徐子陵嘆道:「那唯一的方法,是找到那批火器,然後設法證明李建成確有殺害秦王之心。」

沉落雁搖頭道:「這批火器大有可能在楊文干手上,找到了仍不足以證明是李建成的奸謀。」

徐子陵道:「我回去找寇仲商量,看看還有甚麼好辦法,你務要設法穩住秀寧公主。」

沉落雁憂心戚戚道:「只好如此。」

又道:「我與魏徵見過面,探過他口風。」

徐子陵勉力振起精神,通:「他反應如何?」

沉落雁道:「魏徵對李淵殺密公非常不滿,對王伯當的忘恩負義更是切齒痛恨。李建成殺劉黑闥亦使他非常反感,認為李建成比不上李世民。魏徵是個有大志和理想的人,當年說服密公降唐,是為大局著想。我作出暗示有事想與他晤談,若他肯主動來找我,我認為可把事情向他坦誠說出,這個險是值得冒的。如魏徵投向我們的陣營,我們不但可通過他清楚建成的計畫,還可說動建成方面的人,達致分化建成一系的目標。」

徐子陵道:「在長安的任何行動,多少帶點風險,你看著辦吧!」

「是我!伏騫!」

寇仲耳鼓響起熟悉的聲音,忙硬收回擊出的雙拳。

另一人不用說是伏賽的首席大將邢漠飛,他向寇仲打個手勢作久別重逢的招呼,橫移到園內,騰空而起。

寇仲擔心得要命,不過他們兩人能於此時出現,既截住他,又由邢漠飛代替他引開追兵,顯是完全掌握形勢,忙知機的緊追在向他打手號著。他跟隨在身後的伏賽,速如鬼魅的穿房越舍,從北牆離開。

直奔抵永安渠東岸,兩人藏在岸林暗黑處。

寇仲心叫好險,如非有此變化,造皇大計可能就此完蛋。

關心問道:「漠飛不會有事吧?」

伏騫揭開頭罩,露出滿臉虯髯的獨特形相,微笑道:「放心吧!漠飛輕功尤在我之上,兼精於遁逃潛隱之道,今趟且是有備而來,包保能安然脫身。」

寇仲亦揭去頭罩,心忖幸好怕氣悶沒戴上面具,否則要多解釋一番,道:「你們是否在跟蹤雲帥?這是沒可能辦到的,這老小子的輕身功夫恐怕連石之軒都追不上他。」

伏騫著他在岸旁並肩坐下,油然道:「雲帥的手下中有我們的人在,曉得尹祖文是他和李建成間的聯繫人,所以這幾晚均在尹府守候他,最理想是把他擊殺,豈知遇上少帥。」

寇仲不好意思的道:「竟壞了你老哥的大事。」

伏賽道:「或者是他命未該絕。」接著目光灼灼的注視他,沉聲道:「少帥理該在南方指揮大軍,收拾林士宏和蕭銑,為何竟現身長安?」

寇仲心念電轉,很想騙他是來刺殺李世民,可是人家剛幫自己一個天大的忙,那說得出這種話,嘆道:「不瞞你老哥,我們已和李世民和解,現正全力支持他登上皇位。」

伏賽劇震失聲道:「甚麼?」

寇仲聳肩道:「我根本不是當皇帝的材料,勉強去做只會痛苦一生,也害苦天下蒼生令他們不能早過得好日子。你現在是以甚麼身份到長安來的?」

伏鴦露出感動的神色,道:「少帥確當我是真正的朋友,否則絕不肯把如此機密的事告訴我。放心吧!我不會令你失望的。」

寇仲采手搭著他肩頭,欣然道:「我們是共過患難的兄弟,有甚麼須隱瞞的。你的敵人是我們的敵人,李小子若做得成皇帝,定會助你收拾統葉護。現在我們先去看看漠飛是否安然無恙,再坐下來好好研商,看怎樣可把長安翻轉過來。」

徐子陵心情惡劣的回到司徒府,離天亮只有個把時辰,跋鋒寒獨坐漆黑的內堂一角,微笑道:「適才有高手來踩場,此人放到江湖去,必是很有名堂的人物,身手頗為了得。我綴在他身後,看著他繞了幾個圈,最後在大堂當眼處留下『曹三頓首』四個字,然後悄悄離開,若不是為大局著想,我定把他擒住生捉。」

徐子陵在他旁坐下,笑道:「池生春可笑的把戲來哩!他是想肯定金子是否藏在這裡,不過只要是老江湖,見人人倒頭大睡,該知金子不在府內。」

跋鋒寒道:「他並沒有到內宅隔窗窺探,顯是對你們的身份沒有絲毫懷疑。」

徐子陵道:「那批火器有眉目嗎?」

跋鋒寒搖頭道:「爾文煥與你們在六福分手後,就趕回上林苑,累我在外捱冷近兩個時辰,仍不見他出來,只好回來睡覺,真是他奶奶的熊!」

徐子陵道:「老爾迷上上林苑一位叫春香的紅妓,多晚沒回家。希望他明晚仍繼續流連不舍,那隻要曉得春香宿處,我們可大刑侍候。」

跋鋒寒訝道:「子陵因何忽然對此事這麼積極?」

徐子陵正要說話,寇仲穿窗而入,嚷道:「今晚是死過翻生,你道我遇上甚麼人?」

寇仲說罷今晚驚險的遭遇,最後道:「伏騫現在是以代表乃父的身份,領著吐谷渾使節團受邀來長安,所以雖然發覺邢漠飛逃進貼近皇城朱雀大街的外賓館去,李建成仍莫奈他何。」

跋鋒寒點頭道:「邢漠飛確非常了得,在楊虛彥和雲帥兩大高手窮追下仍能安然逃返外賓館。」

徐子陵臉露凝重神色,沉聲道:「誰邀伏騫到長安來?」

寇仲道:「是由李小子奏請李淵,得李淵點頭。李淵肯定不曉得建成和統葉護的關係。伏騫抵步的第二晚,李淵還設國宴款待他,席間不住問有關西突厥的事。你的神色因何這麼難看?」

徐子陵把心中顧慮說出來,道:「他造謠的方式是似乎有點惟恐我中土不亂的樣子,令我對他生出懷疑。」

跋鋒寒道:「與伏騫有交情的是你們而非李世民。但現在我們和李世民合而為一,伏賽若破壞我們的大事,勢與李世民結下解不開的深仇,將來若我們成功助李世民一統天下,李世民必拿吐谷渾開刀,對他有害無利。若我是他,不論先前的計畫如何,此刻一定乖乖的與我們協作,聯手對付東西突厥。伏騫以國家為重的做法無可厚非,誰都不能怪他。」

寇仲同意道:「當我坦白地告訴他我們和李小子現時的夥伴關係,他表現出深受感動的樣子,贊我夠朋友。放心吧!說到底他最主要的敵人是統葉護而非我們。若建成幹掉李小子,登上皇座,肯定吐谷渾會遭殃。」

徐子陵稍覺安心,點頭道:「難怪李建成於頡利大軍壓境的非常時期,仍要先對付秦王,皆因有統葉護為他撐腰,以為在必要時統葉護可牽制以領利為首的塞外聯軍。」

跋鋒寒搖頭道:「統葉護肯定是不安好心,只是利用李建成來動搖李唐根基。若李唐不穩,他可大舉入侵中土西陲,與頡利瓜分中原土地,更以中原作為與頡利較量的戰場,重演南北朝時的亂局。」

徐子陵苦思道:「李建成與雲帥有甚麼協議?雲帥為何要偕大批高手到長安來?」

寇仲道:「最有資格答這問題的是伏騫,據他分析,李建成是要假雲師之手,藉助火器殺李世民於宏義宮,那在事後建成、元吉均可推個一乾二淨。」

跋鋒寒拍桌道:「這一招很絕。」

寇仲道:「若有火器在手,加上攻其無備,宏義宮又比不上腋庭宮的規模,雲帥確有很大的成功機會。即使建成手下里有李世民的線眼,也起不到作用。」

徐子陵道:「幸好我們先到長安,為秦王回朝作好準備,否則定要敗得一榻糊塗。唉!雲帥這支奇兵如何解決,若我們搶先動手又怕打草驚蛇。」

跋鋒寒道:「只要毀去那批火器,雲帥的那批人將成無牙老虎,問題在這亦會打草驚蛇。」

寇仲道:「先查出那扯火器的下落再說。」

徐子陵道:「還有另一個難題,你們有否想過刺殺趙德言的後果?」

跋鋒寒道:「領利南侵的事已成定局,只是個時機的問題,趙德言死在長安皇宮內,可令他有藉口大興問罪之師。」

寇仲點頭道:「陵少是擔心中土被頡利大軍蹂躪的慘況,幸好山人自有妙計,只要我們能營造出一種形勢,使頡利不敢託大,以最快的速度直攻長安,我們可議起全力,截擊他於長安城外,別人怕他,我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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