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卷 第九章 悔之已晚

寇仲和徐子陵在初更後回到司徒府,府內諸人除雷九指外均已入睡。雷九指撐著眼皮在大堂獃等他們,見他們回來睡意全消,嚷道:「快來!快來詳細報告。早知你們撐不住要回來睡覺哩!」

寇仲和徐子陵欣然移到廳心圓桌坐下,寇仲笑道:「我們只回來打個轉,因為有高手從六福直跟綴我們到這裡,唉!不用再出去有多好。我像很久都沒好好睡過。」

雷九指指著徐子陵道:「贏錢!對嗎?」

徐子陵乘機捧他道:「池生春的伎倆怎瞞得過雷大哥,且池生春是故意輸給我,贏回的銀兩大約是昨晚在明堂窩輸掉的一倍。」

雷九指咋舌道:「豈非近千兩通寶,池生春真大手筆。」

寇仲問道:「雷大哥認識黃河幫的『大鵬』陶光祖嗎?」

雷九指欣然道:「不但認識這賭鬼,還指點過他賭技,他這人除賭錢時六親不認外,倒是個講道義的人。」

徐子陵笑道:「雷大哥的朋友似乎大多是在賭桌上認識的。」

雷九指得意洋洋道:「這叫賭遍天下嘛!」

寇仲先把陶光祖輸掉上林苑的事說出來,然後道:「不知陶光祖長相如何?有沒有辦法把子陵變成陶光祖的樣子,如是可行,我有個一舉四得的新計畫。」

雷九指嘆道:「陶光祖比子陵最少矮了一個頭,兼之形相獨特,換了魯師來也要束手無策。」

寇仲道:「窮則變,變則通。就把子陵變成陶光祖兒子,代父出征,捲土重來如何?」

雷九指皺眉道:「池生春既得上林苑,那肯蠢到再把上林苑作賭注?」

寇仲道:「池生春會是千肯萬肯,只要賭注是黃河幫整盤的貨運保鏢生意。首先他絕不相信自己會輸,又或者說他不相信香貴會輸給手下敗將名不見經傳的兒子。因為既然陶光祖可派齣兒子,他當然可出動老爹。」

雷九指動容道:「能迫香貴現身,肯定是一得,其他三得是甚麼?」

徐子陵苦笑道:「又把我擺上賭桌,若我失手,豈非累陶光祖傾家蕩產?」

寇仲信心十足道:「你對香貴,就像跋鋒寒對爾文煥,必然十拿九穩。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賭得興起時欲罷不能,加碼下注,只要再贏掉池生春十萬八萬兩黃金,令他銀根吃緊,必會有甚行差踏錯,我們將有機可乘。」

雷九指不解道:「我仍不明白池生春因何要為黃河幫的生意非賭不可?」

寇仲解釋道:「因為大道杜的丘其朋正和陶光祖為黃河的生意爭個你死我活,而丘其朋則是池生春的拜把兄弟,丘其朋更有可能是魔門中人。我們助陶光挫敗池生春,間接打擊丘其朋,也可能一併打擊魔門,正是前兩得外的第三得。」

頓了頓續道:「第四得就是令黃河幫站到我們的一方來,這於我們有利無害。雷大哥認為這是否可行呢?」

雷九擋道:「很難說,這得要去采老陶的口風。不過若向他透露你們已和李世民結盟,成功機會會很大,只要不是盲的,該曉得最後的勝利必屬你們。問題在我現時怎能分身?」

寇仲笑道:「你忘記那五萬兩黃金嗎?你身為司徒府總管,跑腿的事當然由你負責。」

雷九指搖頭嘆道:「給你把事情弄得愈來愈複雜,希望不會出錯吧!」

寇仲一身夜行勁裝,黑市罩蒙頭,躍上可俯瞰尹祖文後院和內藏秘道小樓那株老樹的積雪橫杆處,足尖輕點,沒留下半點痕的再騰身而起,橫過近十丈的遠距離,憑的是凌空真氣轉續,無聲無息落在小樓上層瓦面。七、八頭護府惡犬出於本能的直覺,不知從何鑽出來,繞著小樓打轉。

寇仲嚇了一跳,忙收斂毛孔,不使絲毫體氣外泄,幸好這批惡犬訓練精良,嗅不到異樣竟不吠叫,只是不肯離開。

犬兒可能是新的布置,防的大有可能是石之軒,日下魔門中人,誰不怕被孤立的石之軒尋找晦氣。

以寇仲現在的身手,當然不把惡犬放在眼內,他今趟到尹府來,是要弄清秘道的情況,若李淵害怕起來,把這娛樂秘道封閉,他們刺殺趙德言的大計將受重挫,難度大增,故不得不份外小心。就在此時,宅內傳來一聲尖嘯,惡犬聞訊,走個一乾二淨。

尹府內廊道風燈亮照,不見有人巡邏,其他大小建築則馬燈黑火,靜悄無聲。

寇仲耳聽八方,忽然翻下屋檐,以真氣施展隔山打牛式的開門功夫,穿窗進入上層。踏足上層的小廳堂,寇仲先關上窗子,往下層走去,其布置依然故我,今他泛起熟悉的感覺。

寇仲視察情況,當肯定秘道如舊之際,驀地心生警兆,忙撲到窗旁,往主宅方向瞧去。

兩道人影出現眼前,左邊是尹祖文,另一人竟是寇仲從沒想過他會在這裡出現,久違了的西突厥國師雲帥。

寇仲心中湧起古怪的感覺,若與雲帥走在一道的是李建成、李元吉,甚或李淵,他只會覺得是理所當然。可是現在竟然是與趙德言狼狽為奸,擺明藉助東突厥力量的尹祖文,則任他想破腦袋仍弄不清楚兩人的關係。

這小樓肯定是尹祖文府內進行秘密勾當的最佳地點,又或是他偏愛的地方,只不過今趟不是來與聞采婷胡混,而是和雲帥議事。

那敢猶豫,往上層竄去,如他們登樓,他有把握先一步離開,如此良機,竟肯錯過。

封府書齋。

聽畢徐子陵近況的簡報後,封德彝道:「子陵著我查探的事有點眉目,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問題,是劉弘基和殷開山根據線報上稟李淵,懷疑那是石之軒藏身之處,所以在晚上採取行動,豈知撲了個空。」

徐子陵問道:「劉弘基和殷開山是甚麼人?」

封德彝油然道:「他們是追隨李淵多年的人,很得李淵信任,負責長安城的防衛,權責甚重。」

徐子陵皺眉道:「他們不像是魔門的人,線報來自何方?」

封德彝道:「線報來自隴西派的派主金大樁,這教人更難猜,因長安是他們地盆,耳目眾多,特別留神下發覺石之軒的巢穴並不稀奇。」

徐子陵苦惱道:「這寶貴的線索難道就這麼斷掉?」

封德彝胸有成竹道:「給我多點時間,隴西派的『劍郎君』衛家青與我關係特別,我曾對他有救命之恩,只要我裝作是李淵著我查探,保證他會合作。」

徐子陵喜道:「那就拜託封公。」

封德彝道:「這些年來,我頗下了一番工夫去弄清楚李唐的派系鬥爭,原本準備為宋兄作分化離間之用。現下卻另派用場,變成誰可爭取或誰該爭取的事宜。」

徐子陵欣然道:「願聞其詳。」

封德彝道:「首先和最關鍵的,是我剛才提到的劉弘基和殷開山,只要起事時他們按兵不動,整件事會變成我們和建成、元吉之爭,是完全有利於我們的形勢。」

徐子陵皺眉道:「兩人既忠於李淵,我們憑甚麼打動他們?」

封德彝從容道:「他們均是忠貞愛國的人,更清楚李唐的天下是靠誰打回來的,且對李淵被太子妃嬪黨蒙蔽非常不滿,只是敢怒不敢言。假若我們能製造出一種形勢,例如頡利大舉南下,他們將被迫只能選擇投向李世民,再加上寇仲的威勢,我有九成把握可把他們爭取到我們的陣營來。」

徐子陵欣然道:「那刺殺趙德言之事,更是勢在必行。」

封德彝點頭道:「正是如此,長安城的防衛,大致可分為禁衛和城衛兩大系統,後者由剛才說的劉殷兩人指揮,禁衛則由四大統領管轄,輪更當值,只要四大統領其中有一人站到我們的一方,我們又於他值勤時起事,將可佔盡先機,事半功倍,不用攻打玄武門而玄武門已落入我們手上。唉!不過在這方面我真的沒有把握,因為禁衛統領不但是李淵心腹,且屬太於妃嬪黨舉薦的人。」

徐子陵想起寇仲的老朋友常何,他確屬太子建成方面的人,不過寇仲或許有辦法向他遊說,道:「事情尚未是完全絕望,常何曾與寇仲共過患難,更在其他事上感受過李建成的人情冷暖,說不定寇仲可打動他。」

封德彝喜道:「若是如此,何愁大事不成,這三個人會是起事時最關鍵性的人物。起事後,必須朝內有人呼應,令李淵清楚大勢已去,不會發動手下反攻,所以我們須把朝內最有份量的幾位大臣爭取過來。」

吁一口氣,露出思索的神色,道:「我心中可爭取的人,必須是長期傾向秦王,敢於為秦王說好話的忠義之輩。除蕭頤和陳叔達外,尚有虞世南、唐儉、溫彥博、劉政會、岑文本、戴嵩和李孝恭。其中李孝恭是王室的人,負責李淵的貼身保安重任,要打動他須李神通出馬,你們遊說李神通的事進行得是否順利?」

徐子陵心中暗嘆,道:「尚須一點時間。」

封德彝道:「在爭取支持上,李神通是最關鍵性的人物。若他肯站在我們一方,由他出面去遊說我剛才點名的幾個位高權重的大臣,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故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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