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卷 第四章 公主之心

雪粉忽降,登時把整個長安城籠罩在美得化不開白色夢境般的氣氛中。

就在這不平凡的晚上,寇仲偕查傑抵達風雅閣大門前,微笑道:「我仍是不放心,要再提醒你一句。」

查傑正緊張得耳根紅透的忐忑當兒,寇仲的話令他更添不安,當即恭敬道:「少帥肯指點,屬下非常感激。」

寇仲按著他眉頭哈哈笑道:「就是他奶奶的熊,明白嗎?」

查傑聽得一頭霧水,不知其所云,早給寇仲推進風雅閣去,把門的數名打手樣兒的僕役紛迎上來,其中較年長的一個道:「請問兩位大爺是否有預訂廂房呢?」

寇仲最愛與這類小混打交道,因可重溫揚州童年時的舊夢,且比誰都明白他們的處事方式,斜目兜他一眼,淡然道:「就告訴青青夫人說是打馬球的那個蔡元勇來了!」

查傑事前怎也想不到寇仲會以這種方式帶他去見喜兒,而不是從後園偷進去,悄闖香閨諸如此類。

眾漢無不動容,顯是打馬球的蔡元勇已成長安家傳戶曉的英雄人物。

領頭年紀較大的漢子忙喝道:「還不立即為蔡爺通傳。」

一漢領命而去。

那發令的漢子堆著笑臉,打躬作揖道:「原來是蔡大爺,小人周寶,曾賴蔡爺和匡爺助皇上大破波斯鬼子,帶契小人狠贏一筆,請隨小人來。」

寇仲和查傑聽得臉臉相覷,這才明白眾漢轟動的原因,而蔡元勇和匡文通亦因長安熾盛的賭馬球風氣名傳全城。

寇仲不解道:「沒有分出勝負,應作平手論,周大哥如何贏錢?」

周寶欣然道:「當日的盤口是我們勝一賠九,波斯鬼勝一賠一,平手則以買賠率高的一方勝,這是六福訂的規矩,也有一賠三的賠率。」

寇仲心忖又是池生眷的好事多為,此人不除,對長安的民風有害無利。

周寶領他們到一間廂房坐下,寇仲傾耳細聽,絲竹管弦之聲響徹閣內每一個角落,笑道:「你們的生意非常興旺。」

周寶低聲道:「若非紀小姐回鄉探親,生意會更好。」

說罷告退離開,自有俏婢進來斟茶奉巾,侍候周到。

到剩下兩人時,寇仲向緊張至呼吸困難的查傑輕鬆的道:「現在長安是外弛內張,表面看不出甚麼,事實上城中各大勢力正傾軋角力,而我們則成為尹祖文和池生春的點子,其他人都不敢沾惹。所以我們須趁此形勢,在長安建立四處胡混的形象,愈驕奢放縱,愈夜夜笙歌,終日留連賭館青樓,愈可方便我們四處活動,讓敵人失去對我們防範之心。」

查傑那有心情裝載這些話,只點頭算是明白。

環佩聲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青青姍姍而至,她早曉得蔡元勇是寇仲,只是沒想到寇仲會以客人的身份公然到青樓來見她。甫入門嬌嗔道:「給蔡爺你嚇奴家一跳,現在心兒仍是忐忑亂動呢。」

寇仲連忙起立賠罪,坐下後道:「這位就是我說過的小傑,他對喜兒情深一片,嘻!」

查傑大窘,差點要掘個洞鑽進去,怎想得到寇仲坦白至此,整塊嫩臉像火燒般滾燙。

青青美目往他飄去,微笑道:「果然有點眼熟,喚!我記起哩!是船運公社的人,第一趟是給人硬架進來的,臉紅紅的不敢說半句話。」

查傑尷尬至無地自容,垂首道:「唉!我……」

寇仲微笑道:「小傑是我手下頭號大將之一,隨我多年,我敢保證他是喜兒最理想的夫婿,為喜兒的終身幸福,煩姐姐幫個忙撮合他們,不成功的話小傑只好自嘆福薄,我要走啦!請姐姐多照顧小傑。」

查傑大吃一驚,差點抱著寇仲不讓他離開。

寇仲先一步把他接回椅子里,哈哈笑道:「姐姐看吧,這是否一位品性純良的年輕人,更非是巧言令色、拈花惹草的貨色。不要看他怯怯羞羞的樣兒,事實上他身手不凡,江湖經驗豐富之極,異日就由他充當保鏢護送你們到梁都去。」

查傑開始有點明白寇仲的「他奶奶的熊」此話的含意,就是豁出去見個真章,以快刀斬亂麻,直截了當的看他和喜兒的姻緣是否天定。

青青一陣嬌笑,挽著寇仲的手送他出廂房,道:「放心去吧!既然是你力薦的好兄弟,姊姊當然會盡心撮合。」

徐子陵懷著一顆警惕的心,輕敲沉落雁閨房的窗牖,送入暗號。

夜空被輕柔的飄雪填滿,有種動中含靜的美態。這或是春暖花開前最後的一場瑞雪,不經不覺下,三個月的冰封期接近尾聲。

他對沉落雁是不得不小心,沉落雁一向對男女關係態度隨便,即使嫁作人婦,仍是任性如昔。

「咿」!

窗門開放,沉落雁如花玉容出現在暗黑的室內,喜孜孜道:「算你識相!若你今晚不來見人家,明晚我去尋你的晦氣。」

徐子陵暗自心驚,目光不敢移往她只穿單薄褻衣,盡現誘人曲線的身體,輕輕道:「我要進來哩!」

沉落雁忽然采手,捧著他的臉頰,湊過來道:「可知人家很挂念你呢!」毫不猶豫往他嘴唇輕吻一口,接著往後移退。

徐子陵拿她沒法,縱身而入。

沉落雁關上窗門,一把拉著他的手,往綉榻走去。

以徐子陵的定力,也心兒忐忑亂跳,不知她會否硬架他上床?既心叫糟糕,又大感香艷刺激,雖然明知絕不應有此感覺。說到底他對沉落雁非是沒有好感,而她此際更誘人至極。從初遇時見她在戰場上指揮若定、風姿綽約的美麗形象,早深種在他心田中。

幸好沉落雁只是著他在床沿並排坐下,徐子陵心中一動,把仍是溫暖的被子取來,為她緊裹嬌軀,道:「小心著涼!」

沉落雁倒沒想到這是徐子陵怕抵不住她誘惑而採的安全措施,還以為他關心熨帖,感激的道:「子陵真細心。」說罷把螓首溫柔自然地枕在他寬肩上。

徐子陵收攝心神,保持冷靜,否則若讓沉落雁聽到他心兒亂跳,會一發不可收拾。道:「情況如何?」

沉落雁閉上美目,幽幽道:「你說是那方面的情況?子陵不想知道人家為你擔心得要命嗎?在洛陽之戰的激烈時刻,我真害怕你和寇仲捱不過去!」

徐子陵道:「那是過去了的一個噩夢,我還未有機會謝你,如非你著希白來援,我和鋒寒肯定沒命。」

沉落雁夢囈般輕柔地道:「我們還用說這些話嗎?魏徵明天隨建成回來,我尚未有接觸他的機會。」

接著又道:「眼前最大的煩惱,是皇上受小人唆擺,認定杜如晦和房玄齡兩人是慫恿秦王毒害張婕妤的策劃者,幸好他兩人均隨秦王在關外,否則早被李淵像對付劉文靜般幹掉。你可知劉文靜對醫藥頗有心得,與房杜兩人過從極密,這才是劉文靜被處死的主因。」

徐子陵早從封德彝處獲悉李淵對兩人的猜忌,聞言仍大惑頭痛,如李世民南回長安,李淵立即要他把房杜兩人交出,那時該如何應付?沉聲道:「立即通知秦王,想個藉口,把他們留在洛陽。」

沉落雁搖頭道:「行不通的。皇上在詔書中指明房玄齡和杜如晦是須隨秦王回來的人,倘不遵從等若違抗皇命,秦王立要獲罪。」

徐子陵道:「你的消息從何而來?」

沉落雁道:「是秀寧公主告訴我的,在長安,我是她唯一可談心事的知己,可以談她的二兄,更可談寇仲和你。」

徐子陵道:「可否安排我與她見個面?」

沉落雁坐直嬌軀,目光閃閃往他瞧來,不解道:「見她有甚麼用?徒令她左右為難。」

徐子陵道:「她是明白事理的人,更有悲天憫人的好心腸,若她肯站在秦王的一方,我們可透過她去說服李神通。」

沉落雁動容道:「李神通是我們大有機會爭取到的人,先不說他一向與秦王關係良好,至少他是個上慣戰場的人,比李淵更明白秦王是李唐唯一的希望;更重要是他深悉寇仲聯合宋缺的威力,權衡利害下,他當知取捨。但若不能說服他,必須立予格殺,我們的計畫是不容任何人破壞的。」

徐子陵不由想起可達志,苦笑道:「希望不會出現這情況。」

沉落雁黛眉輕蹙道:「見秀寧公主的必須是寇仲而非你徐子陵,女兒家的心事只有女兒家明白,她對寇仲有特殊的感情,若寇仲不敢去見她,後果仍是難測。」

徐子陵為寇仲頭痛,難道要寇仲去告訴她,不但將發動政變迫乃父退位,且要幹掉她兩位兄長?

沉落雁的聲音在他耳旁響起道:「我設法請秀寧公主到我這裡來,明天午後你們到我的後院牆腳看留下的暗記,將曉得見面的時間地點。」接著說出暗記的手法。

徐子陵知不宜久留,道:「我約了寇仲去辦點事,改天再和你相見。」

沉落雁失望的道:「還以為你會陪人家談至天明,下趟不准你這麼快嚷著走。」

徐子陵暗自心驚,哄她乖乖躺下,立即離開。

三人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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