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卷 第十章 余情未了

「咯!咯!」

「誰?」

徐子陵夜入李靖府第,由後牆入宅,偌大的將軍府出奇地冷清,院落大部分沒有燈光,只有主建築透出燈光,入目情況使他大感異樣。

憑著建築學弄清楚主人家起居處,他輕敲窗檻,試圖驚動李靖。

徐子陵低聲道:「驚擾大嫂!是徐子陵!」

風聲響起,紅拂女現身迴廊處,秀眉大皺道:「又是你!來找李靖幹什麼?」

她一身勁眼,顯然尚未入睡。

徐子陵聽她用氣不善,硬著頭皮道:「對不起!驚擾大嫂休息,我有要事須見李大哥,他仍未回來嗎?」

紅拂女露出複雜的神色,帶點苦澀,又似無奈,歉然低聲道:「該是我說對不起,我的心情很壞。唉!進來說吧!」

徐子陵一震道:「李大哥是否出事哩?」

紅拂女搖頭表示非是如此,似是勉強壓下心頭的不耐煩,轉身引路道:「這裡不方便說話,隨我來!」

在她引領下,徐子陵進入書房,在漆黑中的房中坐下,紅拂女回覆平靜,態度冷淡的道:「子陵有什麼要事找李靖?」

徐子陵關心李靖,忍不住問道:「大嫂為何心情不佳?李大哥因何不在家陪嫂子?」

紅拂女答道:「你大哥到城外迎接秦王,至於我心情欠佳,唉!怎答你好呢?因為李靖與你們的關係,不但遭盡長安的人白眼,更遭秦王府的同僚疏遠,秦王故意不讓他參與洛陽的戰役,表面看是為他著想,說到底還是不信任他,讓他投閑置散。李靖並沒有怪你們,只是我為他感到心中不忿而已!」

徐子陵心中一陣歉疚,可以想像李靖夫婦難堪情況。

紅拂女續道:「子陵到長安來為的是什麼?難道不知長安人人慾殺你和寇仲嗎?」

徐子陵輕輕道:「對不起!」

紅拂女嘆道:「說這些話有何用?對你們兩個我真不知怎辦才好?若你們是大奸大惡之徒,事情還簡單,偏偏你們非但不是這種人,且是俠義之輩;上趟你們更幫了秦王府一個大忙,使沉落雁避過大難,可是也令我們開罪皇上和太子,獨孤家更是恨我們夫婦入骨。我曾提議李靖索性離開長安,隱避山林,卻遭他拒絕,說際此時刻離開秦王,是為不義,漠視塞外異族入侵,更是不仁,可是現在我們還可以做什麼呢?」

徐子陵聽得啞口無言,心中難過。

紅拂女心中肯定充滿不平之意,語氣仍儘力保持平靜,道:「我們一方面擔心你們在洛陽的情況,一方面又怕秦王錯失,心情矛盾非常。現今形勢分明,卻又另添重憂。唉!子陵教我們該如何自處。」

徐子陵衝口而出道:「我今趟來長安,不但要助秦王渡過難關,還要助他登上皇位,一統天下,擊退外敵。」

紅拂女劇震道:「子陵是否在說話安慰我?」

徐子陵斷言道:「我是認真的!」

隔幾而坐的紅拂女朝他打量半晌,沉聲問道:「寇仲呢?」

徐子陵道:「我還未有機會和他說此番話。」

紅拂女道:「子陵可否說清楚一點。」

徐子陵道:「我來找李大哥,是想透過他和秦王秘密碰頭,只要能說服他肯爭奪皇位,寇仲方面交由我負責。」

紅拂女沉聲道:「你可知如此等若要秦王背叛李家,背叛父兄?」

徐子陵道:「他是別無選擇,建成、元吉分別勾結突厥人和魔門,對他心懷不軌。在路上我曾撞破梁師都的兒子從海沙幫買入大批火器,又見李建成的手下爾文煥和喬公山在附近現身,著我沒有猜錯,這批火器將是用作攻打天策府用的。」

紅拂女色變道:「竟有此事?」

徐子陵道:「我會儘力說服李世民,假若他仍堅持忠於李家,不願有負父兄,我只好回去全力助寇仲取天下、抗外敵。」

紅拂女道:「寇仲或者肯聽你這位好兄弟的活,但宋缺呢?天下恐怕沒有人能左右宋缺的心頭大願。」

徐子陵嘆道:「我只能見步行步,儘力而為。」

紅拂女顯是對他大為改觀,低聲道:「秦王該於明早登岸入城,子陵可否於正午時再到書房來,我們會設法安排子陵和秦王秘密見面。」

宋缺背著他盤坐筏首,整整兩個時辰沒動過半個指頭,說半句話。

明月清光照著兩岸一片純白的雪林原野,寇仲在筏尾默默搖櫓,如陷夢境。

宋缺打破壓人的沉默,長長呼出一口氣道:「寧道奇果然沒有讓宋某人失望,寇仲你能親睹此戰,對你益處大得難以估量。」

寇仲欲言又止,最後只道:「我確是得益不淺,眼界大開。」

宋缺淡淡道:「你是否很想問我究竟是勝還是負?」

寇仲點頭道:「我真的沒法弄清楚。」

宋缺平靜的道:「這將會是一個我和寧道奇也解不開的謎。」

寇仲愕然道:「這麼說即是勝負未分,閥主因何肯放棄第九刀呢?」

宋缺淡淡道:「我不願瞞你,原因在乎清惠。」

寇仲大惑不解道:「竟是因為清惠齋主,我還以為動手時你老人家已把她徹底拋開。」

宋缺道:「你知否寧道奇有個與我同歸於盡的機會?」

寇仲答道:「那是當閥主成功從他兩手間拔起寶刀的一刻,對嗎?」

宋缺道:「那是我一意營造出來的,不過我肯定寧道奇並不曉得我可把貫注刀內的真氣回輸自身,大有可能硬握他一擊,所以看似是同歸於盡,事實上我有保命之法,而他則必死無疑。」

寇仲摸不著頭腦道:「這和清惠齋主有什麼關係?」

宋缺道:「寧道奇拼著落往下風,捨棄如此擊殺我宋缺的良機,當然與她大有關係。如非清惠與寧道奇議定不得殺我宋缺,以寧道奇這種大仁大勇,不把自身放在眼內的人,怎肯錯過如此良機。」

寇仲一震過:「閥主肯冒這個天大的險,就是為測探清惠齋主對你的心意?」

宋缺道:「有何不可?」

寇仲為之啞口無言。

宋缺道:「第八刀令我負上嚴重內傷,必須立即趕返嶺南,閉關潛修,你回彭梁後須儘力在這餘下的兩個多月內平定南方,待著暖花開時揮軍北上,攻陷洛陽,再取長安,完成統一的大業,勿要令宋缺失望。」

寇仲劇震道:「閥主的傷勢竟嚴重至此。」

宋缺嘆道:「我傷得重,寧道奇又比我能好得多少?我第九刀至少有五成把握可把他收拾。但寧道奇寧落下風放過殺我的機會,我怎能厚顏乘他之危。」

寇仲心中湧起無限崇慕佩服之情,說到底,宋缺雖不肯改變自己的信念,但對梵清惠還是未能忘情。

宋缺輕柔的道:「我對你尚有一個忠告。」

寇仲伸手搖櫓,恭敬的道:「小子恭聆清教。」

宋缺從容自若,緩緩道:「任何一件事,其過程往往比結果更動人,勿要辜負生命對你的恩賜。」

徐子陵回到風雅閣,見陰顯鶴正在房內默坐發獃,順口問道:「為何不趁機休息?」

陰顯鶴苦澀的反問過:「我能睡著嗎?」

徐子陵在他旁坐下,安慰道:「紀倩回來,一切自有分曉,有青青夫人為我們穿針引線,可省去想法說服她的工夫。」

陰顯鶴岔開道:「池生春因何要買下上林苑,自己另開一間不成嗎?他要人有人,要錢有錢。」

徐子陵道:「他的目的是顯示信心,展示實力,更是要做給大仙胡佛父女看。像上林苑這類在長安首屈一指的字型大小,非是有錢便能買起,還要講人面關係,少點道行也難成事。李建成一黨定是趁李世民遠征的時機,在李淵默許下迅速擴展勢力,清除異己,如我所料不差,以往支持李世民的幫會門派,又或富商大臣,若不保持中立或改投李建成的陣營,必是飽受打擊迫害。」

陰顯鶴對池生春仇深似海,聞言殺機大盛,冷哼道:「殺一個少一個,我們怎可容池生春恃惡橫行?」

徐子陵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是要將香家連根拔起,殺池生春只會打草驚蛇。照現在的形勢發展,香貴極有可能舉族遷來長安,因為長安外再無他們容身之所。」

陰顯鶴待要說話,足音響起。

徐子陵認出足音的主人,起立道:「紀倩來哩!」

陰顯鶴搶著去開門。

「咿唉」!

房門洞開,紀倩在青青陪同下消立門外,烏靈靈的大眼睛朝明顯鶴上下打量,她仍一身盛裝,明艷照人,以陰顯鶴對男女之情的淡薄,一時間亦看呆眼。

青青像介紹恩客般嬌笑道:「乖女兒啊!這位就是娘提過的蝶公子哩!」

在一旁的徐子陵聽得啼笑皆非,青青是慣習難改,她仍是年輕貌美,口氣卻如在歡場混化了的老鴇婆。

紀倩果然態度截然不同,「噗哧」一笑掩叱道:「蝶公子?公子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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