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卷 第六章 不堪回首

侯希白來到寇仲另一邊,欣然道:「雪會把天地同化為純白潔美的世界。咦!少帥為何苦著臉?」

徐子陵感受著雪花打在頭上的樂趣,笑道:「他正為要做皇帝煩惱。」

侯希白啞然失笑道:「這是我等蟻民沒資格去煩惱的問題。」

寇仲頹然道:「坦白說,這還不是最困擾我的煩惱,最令我傷心欲絕的,是宋玉致永遠不肯原諒我!你兩位均是過來人,小弟的前輩,可否為我想想辦法。」

侯希白正容道:「想女人原諒你,只有一個方法,就是做一件能令她感動至忘掉一切的事,通常我畫幅畫,寫首詩便足夠有餘。」

寇仲道:「我既不懂寫畫,更不曉吟詩,如何去感動她?難道把井中八法從第一法耍至第八法,又或帶她去看我打仗,這都恐怕適得其反。」

侯希白認真的道:「當然要對症下藥始能奏效,宋家小姐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有甚麼喜惡?」

寇仲臉現愧色的道:「她是位堅持原則和理想,性惰倔強又溫柔多情的好女子,至於她喜歡甚麼東西,嘿!小弟尚未在這方面下過什麼工夫。」

侯希白不厭其煩查根究底地追問道:「那她有甚麼原則理想?」

寇仲乾咳一聲尷尬道:「這純是一種感覺,她內心真正的想法我其實是一知半解。她因誤會我向她宋家提親是一項政冶陰謀,故一直不肯原諒我。而在宋家中她是主和派,不願宋家捲入戰爭去。」

侯希白呆看他半晌,苦笑道:「那你是否真的愛她呢?」

徐子陵插入道:「起始時他或者立心不定,用情不足,但現在我卻肯定他是情根深種。玉致小姐是個愛好和平、厭惡戰爭的人,有副悲天憫人的心腸,所以見寇仲好戰惟恐天下不亂,心生反感。要她對寇仲的觀感徹底改變,只有一個辦法。」

寇仲大喜道:「快說!」

徐子陵淡淡道:「我只是隱隱感到有回天之法,但尚未能其體掌握,待想至透氣時再告訴你吧!俗語有云『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你對她的愛是經得起考驗,她總有原諒你的一天。」

侯希白拍拍寇仲肩頭道:「子陵的話深含至理。我們會幫你想出最好的辦法,令宋家美人對你回心轉意。」

寇仲無助的道:「我全倚賴你們哩!唉!我的心矛盾和亂得要命,既想拋開一切去見她,又怕惹得她反感。」

徐子陵道:「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兒女私情擱置一旁,為取得最後的勝利做足準備工夫。不要以為繪製長安城內的守御圖是輕鬆的事,而是艱鉅的任務。李淵把重兵駐於宮城後大門玄武門的禁衛總指揮所,要到那裡踩場子是沒可能的事。所以即使能在城內發動突襲仍非必操勝券。最怕在佔領任何一道城門前,先被敵人擊垮,那時將不堪設想。」

寇仲道:「還記得當日我曾到劉政會的工部借研究建築為名,翻看躍馬橋一帶的屯坊房舍圖嗎?在圖軸室內另有秘室,以鐵鎖封門,我曾問過劉政會裡面藏放什麼東西,他答只有李淵批准,始可進入,所以他也並不知曉。照我猜,放的是辰安城的軍事布置,所以我們只要能到秘室順手牽羊,可省去很多工夫。」

侯希白猶有餘悸道:「又要偷進宮城?那可不是說笑的!」

寇仲信心十足的道:「到皇宮偷東西當然難比登天,但外皇城卻是另一回事。」

徐子陵沒好氣道:「假設由秘道入宮,從出口摸往外皇城,是李淵守衛最森嚴的寢宮,則到皇宮或外宮城分別何在?」

寇仲道:「我屆時自會想到解決的辦法,我這小偷出身的人,偷東西比製圖在行。」

徐子陵道:「夜啦!我們好好休息,醒來時應可抵鍾離。」

寇仲嘆道:「唉!我真的不願見美人兒幫主,她太傷我的心哩!」

侯希白道:「現在的她只是個舉目無親、孤伶無助的可憐女子,就該原諒她和好好待她。」

寇仲沒精打採的道:「小弟受教。希望今晚能有連場美夢,補償我在現實中的失意和無奈!」

大雪續降,兩岸白茫茫一片。

翌日,寇仲等船抵鍾離,卜天志聞信來迎,以馬車載四人秘密入城,直抵總管府。

在府內大堂坐下,請來雷九指商議。

卜天志首先報告道:「現在南方形勢大變,李子通、沈法興、輔公佑、蕭銑等人人自危,怕成為我們下一個攻擊目標。江都更是人心思變,自攻打梁都大敗,兼且失去鍾離、高郵和附近十多座城池,左將軍歸順我方,李子通手下將士,對他非常不滿,只要我們加強壓力,截斷其水路交通,李子通將不戰而潰,只余逃命的份兒。」

寇仲想起陳長林,問起沈法興、沈綸父子的情況。

卜天志道:「沈法興和林士宏同病相憐,自宋家大軍攻陷海南,由宋智指揮僚軍,分兩路進迫沈法興和林士宏,不住蠶食其外圍地盤,他們勢力每況愈下,再難為患。」

寇仲笑道:「待我說動老爹公開支持我們,我敢保證他們的手下會有大批的人不戰而降,就像洛陽之戰的歷史重演。」

徐子陵問道:「老爹和輔公佑關係如何?」

卜天志道:「兩人公然決裂,因輔公佑以卑鄙手段殺了杜伏威的頭號猛將王雄誕,奪取丹陽兵權,又聯合蕭銑和林士宏,若非輔公佑顧忌我們,杜伏威又出奇地按兵不動,否則他們這對刎頸之交,定大戰連場。」

寇仲訝道:「蕭銑和林士宏不是敵對的嗎?」

卜天志道:「蕭銑現在最顧忌的是我們,其他均為次要。」

寇仲沉吟片晌,問道:「志叔可清楚長林和沈綸間的恩怨?」

卜天志道:「你問對人哩!我所知的非是長林告訴我,而是側聞回來的。」

徐子陵心中暗嘆,發生在陳長林身上的事定是非常慘痛,故令陳良林不願重提。

卜天志續道:「沈法興是江南世家大族,乃父沈格是隋朝的廣州刺史,而他子繼父業,被任命為舊隋的吳興郡守。當年天下大亂,群雄揭竿反隋,沈法興還奉楊廣之命與太僕丞元佑聯手鎮壓江南各路義軍。長林亦是江南望族,世代造船和經營南洋貿易,雖然及不上沈法興家族的顯赫,也是有頭有面的人。禍因始於陳長林娶得有江南才女之稱的美女夫幽蘭,令一直想染指她的沈綸含恨在心,於新婚之夜率軍攻打陳府,便誣其為起義軍,大殺陳族的人,陳長林與族人四散逃亡,夫幽蘭被沈綸污辱後懸樑自盡,長林父母兄弟在此役中無一倖免,所以對沈綸是仇深如海。」

寇仲聽得義憤填膺,狠狠道:「我從長安回來之日,就是沈綸受死之時,他奶奶的,世間竟有這種沒人性的畜牲。」

雷九指訝道:「小仲為何在此等風頭火勢的時刻,仍要與他們一道到長安去?」

寇仲解釋一番後再問道:「韓澤南密藏起來的賬簿找出來了嗎?」

雷九指道:「事關重大,我打算親自去一趟,等你們去後我立即動身。」

寇仲喜道:「今趟香小子有難啦,憑著賬簿上的資料,我們可按圖索驥的把為虎作悵的人一網打盡,再徹底消除香家。」

侯希白道:「雲玉真狀況如何?」

卜天志嘆道:「她住在總管府後園的獨立院落里,與韓氏一家三口為鄰,從不踏出院門半步,我們不敢驚擾她,只小傑兒常去逗她玩耍。」

寇仲聞言道:「我似乎不適合在這時刻去見她,對嗎?」

徐子陵知他對雲玉真仍有芥蒂,這種事很難勉強他,聳肩道:「隨便你!」

寇仲投降道:「好吧!我和她打個招呼才到歷陽見老爹。」轉向雷九指道:「誅香大計有甚麼新的進展?」

雷九指道:「當然是智珠在握,只要你寇少帥統一天下,我們就可不費吹灰之力把香家連根拔起。」

陰顯鶴沉聲道:「香貴是我的。」

寇仲笑道:「香貴是你的,香小子是我的,大家各得其所,皆大歡喜。」

雷九指道:「你們打算從那條路線入關?」

徐子陵道:「我們尚未想過這問題,雷大哥有甚麼好提議?」

雷九指道:「賬簿的收藏地點在巴蜀的一座小城鎮,若你們經漢中進關西,大家有個伴兒。」

寇仲點頭道:「漢中已成我們攻打長安的關鍵,順道去踩場,深入了解城內的情況是必要的。」

向徐子陵道:「陵少不用陪我到歷陽去,不若你回娘的小谷走一轉,若宋二哥真的在那裡,便設法說服他和我們去拜訪美人兒場主,肯定他到飛馬牧場後會樂不思蜀,娘在天之靈亦會安心點。」

徐子陵一聽當下明白過來,欣然道:「那我和希白、顯鶴先一步前往漢中。」

寇仲長身而起,道:「就這麼決定,我要去拜訪美人兒幫主哩!」

當天黃昏,加上雷九指,五人改乘一艘普通兩桅商船,沿淮水東行,入里運河往大江方向駛去,天氣雖清冷奇寒,白雪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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