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卷 第十二章 幽林小築

徐子陵重臨弦索夜歌、蛾眉妙曼,窮朝極夕,顛迷醉昏,一向別立於中原紛爭之外的成都,恰在另一中秋佳節來臨前的十多天,份外有一番感觸。尤其因宋缺和寇仲的南北相連,宋閥和李閥南北兩個最強大力量正面交鋒一觸即發,爭霸之戰勢要卷南盪北,巴蜀因位處長江西端源頭,對控制長江有無比的戰略意義,在這樣的情勢下,將難獨善其身。

表面看成都富麗繁華如昔,徐子陵戴上弓辰春的面具,先到著名的上蓮池街的烷花客棧安頓好馬兒,肯定沒有人跟他後,隻身往找住在花林坊的侯希白。

依侯希白夜夜變歌的生活方式,要在這時候找侯希白,到與長安上林苑齊名的散花樓該比到他家找他機會大點,不過他一心偵察侯希白家居的情況,看敵人有否對他的小窩展開嚴密監視,遂先到此一行。

要殺他或寇仲豈是輕易,直到今天,不管是強大如當年的李密、字文化及,目下聲勢最盛的突厥和李唐,仍沒有人能辦到。

香玉山絕非不自量力的人、要趁機殺徐子陵卻是別無選擇,因與香家的存亡極有關係。照徐子陵的推想,香玉山的手段不外是招攬大批亡命之徒,以種種下作卑鄙的手段設伏,趁其不備施以暗算。

此時他步進一道橫巷內,倏地躍起,收攝心神,耳聽八方,逢屋過屋,往侯宅潛去。

他再沒時間心情和香玉山糾纏,索性抓起個人來拷問,找出敵人藏身處,以雷霆萬鈞的手段來個下馬威,把威脅消除。

一個飛身,撲伏在與侯宅只一巷之隔的鄰房瓦背,對面的侯宅烏燈黑火,他往四方探索,繞侯宅綉轉兜一厘,到肯定沒有暗中監視的人,躍往宅內,侯希白果如所料並不在家中。

徐子陵心中大訝,因何竟不見有監視者,難道香玉山猜到他已生警覺,所以放棄計畫。他為人洒脫,想不通的事就不去想,正猶豫該否到散花樓尋侯希白,心中一動,飄然離開。

寇仲躺往卧榻,從他的角度往旁邊的小窗外望,可見到一小截寧靜的星空。

他深切感受到要戰勝敵人,首先要戰勝自己。當日慈洞大會戰前,他正因想通此點,回覆信心和鬥志,雖然最後仍在李世民超凡的手段下慘敗離開,但仍轟轟烈烈的與威懾天下的李軍硬撼連場,毫不遜色。

現在少帥軍比王世充的處境更不如,在計窮力竭下掙扎求存,可是若他自己不振作,誰會來可憐他的少帥軍。

自出道以來,他一直在逆境中奮鬥,培養出不屈不撓的鬥志。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他想出來對付李子通的計策與戰略的成敗關鍵頗帶點僥倖的成份,一旦李子通按兵不動,他將一籌莫展。

可是他對自己的計畫仍滿具信心,因為經多次接觸,他早摸清楚李子通的性格為人。

只要他能把握將鍾離取到手上,江都已有一半落到他手上。

多麼希望有徐子陵在他旁邊,他可把心中的憂慮盡情傾訴,互相探討。但現在只能自己默默承受,還要在手下前表現得信心十足,這就是身為最高領袖的苦處。

侯希白坐在荒宅瓦脊處,與夜色星空融為一體,衣袂飄飛的凝望懸在半空的月亮,徐子陵來到他旁坐下,微笑道:「希白尼別來無恙,若我不是猜你失去往青樓的心情,今晚定要失諸交臂。」

侯希白一震道:「石師……唉……石師……」

徐子陵苦笑道:「你石師不但安然無事,還差點要了小弟的性命。」遂把慘敗的情況詳細道出。

侯希白聽罷立即變得生龍活虎,整個人輕鬆起來。道:「我真不知是悲是喜,我溜回成都來,是因不敢面對殘忍的現實,一邊是我最好的兄弟,另一邊是好是歹總是一手栽培我成材的師尊。」

徐子陵明白的道:「現在好哩!並沒有弄出人命。我們已錯失對付令師的唯一機會,以後只有他來殺我們,我們陷於絕對的被動。」

侯希白嘆道:「這有什麼好?子陵是否剛抵成都?」

徐子陵點頭道:「我準備明早起程往幽林小築,希白兄有同行的興趣嗎?」

侯希白搖頭道:「我當然希望能和青璇親近,卻絕不宜去,青璇見到我會勾起對石師的恨意,後果難測。」

徐子陵同意道:「希白兄所言不無道理,希白兄是否曉得小築所在處?」

侯希白道:「幽林小築位於成都北邊鳳凰山東麓太陽溪西岸的隱蔽小谷內,景色極美,我是從石師口中得知小築的大約位置,再經查訪,才發覺小谷所在,卻沒膽子入谷探望青璇,既怕她不悅,又怕觸怒石師。」

徐子陵不解道:「聽你這麼說,曉得小築位置的該只你師尊一人,但當日楊虛彥和安隆如何能假冒令師向她發出信息,引她攜印卷到成都來。」

侯希白露出沉凝神色,緩緩道:「我曾思索過這問題,會否是石師在變得性格邪惡時,將小谷位置向楊虛彥泄露,好假他之手除去愛女?」

徐子陵點頭道:「此事大有可能,否則安隆怎敢和楊虛彥合作對付石青璇?但既是如此,為何他們不直接到小谷去殺人奪卷,而要如此轉折施計?」

侯希白道:「殺人容易,奪卷困難,他們怎曉得印卷藏在什麼地方。且他們非是沒有顧忌,若石師變回多情的人時,悲憤之下說不定會殺安隆和楊虛彥為青璇復仇。所以兩人或只敢奪卷,而不敢傷害青璇。這只是我的想當然,實情如何,除非抓起安隆來拷問,子陵有沒有興趣?」

徐子陵想起安胖子示警之事,搖頭道:「我明天見青璇要緊,不宜節外生枝。聽說現在巴蜀以解暉為首的漢人和其他族系,因宋缺的一封信生出分歧,爭持不下。」

侯希白訝道:「此事尚未傳開,子陵何以剛到成都,竟曉得此事?」

徐子陵沒有瞞他,把鄭石如的事道出。

侯希白愕然道:「難怪子陵會查問起誰會曉得幽林小築位置的事,不過照我看對方只知道你來成都,卻不知道小築所在,否則何須打草驚蛇的譴人來跟蹤你?」旋又失笑道:「香家憑什麼來對付你?真是不自量力,不拿個鏡子來照照看。」

徐子陵搖頭道:「低估別人會有不測之禍,就象我們低估令師碰了一鼻子灰。香玉山這人武功雖不怎樣,心計卻狠毒沉著,且比任何人更了解我和寇仲,只看他沒派人監視你在成都的另一多情寓,可知他非常謹慎。」

侯希白一呆道:「說得對!那明天我怎都要陪你走一趟,頂多在谷外等候你。」

徐子陵皺眉道:「你怕他們對付青璇嗎?」

侯希白曬道:「他們怎有此膽量,我只怕他們在入谷的小道伏擊你。」接著劇震道:「不對!」

徐子陵關心石青項,給嚇得一跳,駭然道:「不對在什麼地方。」

侯希白的俊容直沉下去,道:「假設香家曉得小谷所在,情報定是來自楊虛彥。楊虛彥是兵行險著,因與師尊關係惡化,故借別人之手來博一鋪,最理想是石師聞青璇被害再陷精神分裂,這可能性非常大。小谷乃絕地,只有一個入口,是伏擊的理想地點。」

徐子陵色變道:「幸好得你提醒,此事確大有可能,因為香家後面有趙德言支持,你石師若有不測,趙德言在統一魔門的路上再無對手。我們既知你石師的唯一破綻是青璇,趙德言和楊虛彥肯定更清楚。」

侯希白道:「事不宜遲,我們立即趕去,日出時應可抵達小谷。」

兩人那敢延誤,立即離開。

天尚未亮,寇仲策馬攜鷹,在城外縱情馳騁。愛馬和愛鷹均成為他戰場上最親密的夥伴,等若多出一對腳和在高空俯察大地的眼睛,它們更是他最忠心的戰友。

他讓無名自由地在空中飛翔,受過嚴格訓練的無名,只會從他手上取食,不虞敵人以誘餌毒害。

回城時,宣永和洛其飛在城外迎上他。

洛其飛神色凝重道:「管城守將郭慶終於向李世績投降,切斷虎牢和鄭州一線鄭軍的聯繫,令榮陽和鄭州發發可危。」

寇仲色變道:「郭慶的妻子不是王世充的侄女嗎?為何竟不戰而降了?」

宣永道:「李世績派手下頭號謀臣郭孝烙攜勸降信去見郭慶,分析天下形勢,曉以利害,郭慶終給說動,其妻力勸不果後自殺身亡。」

寇仲嘆一口氣,道:「虎牢輸得太快哩!王玄應有什麼動作?」

洛其飛道:「王玄應率軍欲謀收復管城,給李世績揮軍半途攔截,兩軍爭持不下,看來王玄應只能無功而退。」

寇仲一呆道:「王玄應那是李世績對手,李世績只守不攻,是要減低傷亡,因他有信心得管城後可不費一兵一卒再降榮陽和鄭州,孤立虎牢。」

宣永道:「我們現在怎辦好?」

寇仲勉強振起精神,消化這壞消息,沉聲道:「立即通知楊公往這邊撤來,行程須絕對保密,因為他的五千兄弟將是我們攻佔鍾離的秘密武器,此著奇兵,保證能給李子通一個驚駭。」

洛其飛道:「我們可利用飛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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