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卷 第七章 唐宮風雲

寇仲沉聲道:「是石之軒!他怎辦得到?」

前一句是結論,後一句是疑問。

只石之軒有可能曉得他們從地道潛進來。可是除非他一直由地道迫攝他們來到這裡,否則他怎能如此準確的把東西拋往御書房的瓦頂,磨擦滾動墮掉地上,驚動禁宮的守衛。

為防範石之軒刺殺李淵,大唐宮城早就像一條繃緊且蓄勢待發的弓弦,石之軒這一手立使大唐宮中強大的防禦力量驟漲山洪般引發。

首當其衝的是他們。

他們雖不時把入宮後會被人發現掛在口上,事實上是談笑的成份居多,今晚來純是探路,從沒想過會陷身如此可能是萬劫不復的情況中。

徐子陵斷然道:「把迷香彈全給我,你和希白由短地道潛往太極宮,再由太極宮設法離開,我會引開敵人。」

一手接過兩人交出的迷香彈,另一手脫下頭罩,弄散頭髮,戴上面譜。

寇仲和他心意相通,此刻更沒時間說廢話,這是沒有選擇中的選擇,若寇仲和侯希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而另一方面徐子陵亦能脫身,當算功成身退。

侯希白低聲道:「子陵小心!」

此時御書房外火把光芒處處交織閃動,顯示敵人從四方八面趕來。

徐子陵穿窗而出,同時擲出兩彈,在箭矢及體前一個倒翻,躍至御書房瓦頂。

濃煙團團冒起,最精采處是隨風四散,把御書房隱沒進煙霧中。

居高臨下,徐子陵剎那間掌握到整個形勢,趕來的禁衛仍未對御書房形成合圍,最先趕至的兩組親軍分從南、北兩門擁入,剛才向他發箭的是南門來的禁衛,其中兩個輕功較高明的,縱身斜掠而至。遠方四周全是往這裡迅速移動的火把光,只要稍有遲疑,肯定是被千軍萬馬圍困的死局。

徐子陵不讓敵人有交鋒或合圍的機會,掠上瓦脊,騰身而起,橫空而去,落往書房中進,單足輕點即起,再在前進瓦沿惜力,投往御花園。又擲出兩彈,整個御書房的範圍被湧起的煙霧迷香籠罩,效果的神奇,徐子陵這使用者也感到難以相信。

遠近均有人從瓦面或地上往他奔來,看身法其中不乏高手。

徐子陵越過高牆,落在御花園的碎石徑處,又發兩彈,登時濃煙四起,隨風勢往廣闊的御園蔓延,四周如虛似幻。

八彈已投六彈,對徐子陵本身作用不大,但對寇仲和侯希白卻是必須的掩護。

「殺無赦。」

徐子陵百忙中往發聲處瞧去,只見十多人從御花園另一邊朝他迫來,帶頭者赫然是李淵,喝叫出自他御口。此外徐子陵認得的尚有宇文傷。

以百計的親衛軍分由太極宮和玄武門的方向擁入,如非煙霧瀰漫,火把光可把他照得纖毫畢露,無所遁形。

弓弦聲響,後方以百計的勁箭從強弩發射,以他為目標暴雨般灑來。

徐子陵筆直彈起,令所有箭矢射空,直達近十五丈的高處,右手一抹腰際,取得牛筋勾索,往後方貼近隔牆的一棵高樹射出,同時借力橫空而去,離開御花園,重投往李淵寢宮的範圍內。

這一著出乎所有人料外,再無法把他圍困於御花園處。

不過徐子陵心知肚明仍未脫險境。因為李淵寢宮乃皇宮內警衛最森嚴的處所,外宮牆更是飛鳥難渡,只要被人阻延他片刻時間,給李淵和一眾高手追上,他將是有死無生之局。

而他最後的法寶,將是懷內僅余的兩題迷香彈。

當徐子陵甫擲出迷香彈,寇仲和侯希白不敢遲疑,從正門竄出,通過活門進入御花園,再借煙霧和敵人注意力全集中到徐子陵身上,從花樹叢中潛往假石山,當他們進入地道,御花園內儘是火把光和如狼似虎的禁衛,險至極點,遲疑片刻,他們只好和徐子陵集體逃亡。

侯希白邊走邊道:「子陵能脫身嗎?」

寇仲信心十足的道:「不要看這小子平時老老實實的樣子,其實他比我更狡猾。」

「鏘」!

掣出井中月。

侯希白醒悟過來,擦燃火炮。

轉瞬兩人來至太極宮龍椅下的出口,寇仲著侯希白弄熄火熠,低聲道:「若你石師真的吊在我們尾後入宮,那他如今最應該等待我們的地方,就是上面。將我們出一個殺一個,出一雙殺一雙。」

侯希白點頭表示明白,取出袖內美人扇,道:「啟蓋!」

徐子陵足尖點在瓦脊,立即旋風般轉動起來,使招呼到他身上的箭矢暗器滑脫開去,不能造成任何傷害,他左手勾索同時射出,抓上建築物旁一株大樹,硬是改變投進敵人重圍內的沖勢,橫移半空,再以利落手法收回勾索,往分隔庭院的迴廊頂落下去。

整座後宮變成沸騰的戰場,以百計燃起的火把光照得處處明如白晝,夜色再無掩蔽作用。樓房殿頂全被禁衛登上把守,若非有救命勾索,他將是寸步難移。

大唐禁衛表現出高度的組織能力和鋼鐵般的紀律,一組一組的對他進行圍剿迫殺的行動,只要他被任何一組纏上,肯定沒命離開。

他尚差一組庭院的距離就可抵達分隔太極宮和東宮高達二十丈的高牆,牆頭自是密布禁衛,箭手張弓待發。而他的目標卻是東南角高三十丈的望樓,只要勾索能抓上望樓頂,他可避過箭矢,逃進東宮的範圍,直闖外宮牆。

一組三十多人的禁衛見他躍往迴廊頂,忙搶先躍上迴廊,刀矛齊舉,準備對他迎頭痛擊。

以李淵為首的多名特級高手,像十多道電光楔而不台的從後迫至,若非徐子陵不斷改變方向,恐怕早被迫及,此時他們離徐子陵只是五十丈許距離,轉瞬可至。

徐子陵正往下落,如給迴廊的禁衛迫落地面,那將等若投進虎狼群中,必無倖免。他早算計及此,投往迴廊純是惑敵之計,在敵人兵器及身前,收回的勾索再次疾射,抓住迴廊牆外另一株大樹,改斜掠而下之勢往上斜沖,堪堪避過敵人的攔截,大鳥騰空的往東南角的建築物頂投去。

該處殿頂多名箭手,見他凌空投來,立時射出箭矢,既勁且准,避無可避。

徐子陵振起鬥志,心付只要能在殿頂取得立足點,他又可借勾索抓樹,抵達目標的望樓,闖進東宮。

一聲怪嘯,徐子陵轉換體內真氣,從下投變為平射,以毫釐之差避過最接近的勁箭,在敵人第二輪勁箭發射前,虎入羊群的沖入殿頂敵人群里,施出渾身解數,確是擋者披靡,交鋒者無一合之將,東仆西倒的跌落瓦脊,再墮跌地面,造成敵人很大的混亂。

不過只是這一耽擱,李淵等人把距離縮短至三十丈,形勢大為吃緊。

徐子陵左右開弓,把從另一邊瓦背擁來的四名敵人轟落地面,正要踏足屋脊。驀地一男一女現身屋脊,男的大笑道:「邪王往那裡走,愚夫婦恭候多時。」

徐子陵由逃亡開始,從沒想過對方會把他當作石之軒,不過此時無暇多想,逃命要緊。

這對男女形相獨特,男作文士打扮,女穿繡花長裙,前者只持一盾,後者玉手提劍,只是隨便站在那裡,自有一種穩如鐵塔的防守氣勢,絕非一般普通禁衛高手。男子一頭銀灰色的頭髮,可是模樣只像中年人,還長得頗為英俊,不過瞧他眼神,應是飽閱世情的老前輩。女子長得雍容華貴,儀態萬千,鬢角花白,但感覺上仍是一頭烏黑閃亮的秀髮。

徐子陵眼力高明,知道此關不易硬闖,厲叱一聲,撥出腰間飛刀,連珠擲去。

石蓋橫移,顯露出口。

寇仲和侯希白屏息以待,外面竟是毫無動靜,一片寧靜。

寇仲皺眉道:「難道我猜錯,待我先出去看看!」

人隨刀竄,衝天而起。

空廣的太極殿平靜如前,並沒有石之軒的蹤影。

寇仲心中奇怪,早騰上十多丈的空中,待要轉氣下沉,異變突起。

地道內傳來勁氣呼嘯聲,夾雜著侯希白的悶哼和真勁交擊的密集響音。

寇仲大叫不好,始知石之軒竟躡在他們身後,從漆黑的地道覷準時機向侯希白偷襲。石之軒不但武功在侯希白之上,更是深悉自己這徒弟的功夫,加上欺侯希白猝不及防,當然佔盡便宜。

寇仲收攝心神,不讓對侯希白的關心和焦慮影響情緒,深吸一口氣,人刀合一的重往出口投下去。

勁氣帶起的呼嘯聲,響徹地道。

打鬥聲倏止。

石之軒提著侯希白從地道口閃電穿出,一拳重擊在寇仲往下刺來的刀鋒尖銳處。

寇仲如受雷轟,五臟六腑翻轉過來般難過,差點噴血。石之軒驚人的氣勁洪水般透刀湧來,他身不由己的往大殿中心拋飛過去,雙腳觸地時,石之軒隨手放下不醒人事的侯希白,移在他身前丈許處,負手而立微笑道:「難得難得!竟能擋石某人全力一拳,可見少帥刀法與功力均大有長進。」

寇仲勉強壓下翻騰的血氣,井中月遙指這魔門至乎天下間最可怕的邪人,沉聲道:「我的小命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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