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卷 第二章 難解之謎

徐子陵吃過早點後回多情窩,出奇地侯希白尚未回來,只好頹然坐在小廳堂中,暗嘆昨夜的霉運。

既為別人作嫁衣裳,又於樹頂吃了整晚西北風,結果是一無所得。那人自進小樓後,直至天亮仍沒有任何動靜,更休說踏出樓門之外。

此時侯希白興高采烈的回來,跨過門檻立即箭步標前,來到徐子陵椅旁俯身湊到他耳邊還要壓低聲音道:「子陵真棒,說偷就偷,恐怕真曹三都及不上你。」

徐子陵愕然道:「你怎知東西給偷走的?」

侯希白在旁邊的椅子坐下,笑道:「今早天尚未亮,池生春就到上林苑找小弟,央我為他畫出曹老兄的真臉目,以作官府通緝曹三歸案之用,聽池生春的口氣,懸紅當不少於千兩黃金,真大手筆。咦!為何你的臉色這難看?」

徐子陵迎上他詢問的目光,苦笑道:「東西不是我這個曹三偷的,而是另一個曹三乾的好事。」

侯希白劇震失聲:「甚麼?」

徐子陵遂把昨夜發生的事詳細道出,道:「那華宅位於安化街中段,與皇城遙相對望,門口有一對獅子,獅子頭長鹿角,非常易認,極有氣派,不知是誰人的官邸?」

侯希白聽得瞪目結舌,倒抽一口涼氣道:「此人武功之高,可令子陵亦不敢逞強硬搶,確是駭人聽聞。」

徐子陵追問道:「你究竟對這樣一對怪獅是否有印象。」

侯希白沉吟片晌,皺眉道:「我要去查看才成,在我印象中,尹祖文的府邸大門處確有一對像子陵所說的鎮門異獸。但太沒道理哩!」

徐子陵一呆道:「那豈非是尹祖文要跟自己過不去?何況若出手的是尹祖文,絕瞞不過池生春和那許師叔。」

侯希白道:「我聖門中人從來沒有同舟共濟這回事,只會因利益結合,又或因利益勾心鬥角,假若尹祖文去搶奪《寒林清遠圖》,小弟絕不奇怪!唉!此事真是一波三折,教人氣餒。我要動工為曹三畫懸賞像哩!五兩黃金一幅畫,酬金算不錯吧?」

徐子陵長身而起,道:「我要去與胡小仙碰頭,若紀倩向你問起我,你就當甚都不知道便可。」

侯希白訝道:「子陵不再理她嗎?」

徐子陵道:「我只希望事情暫時可以簡單些,待解決池生春後,再找她說清楚該沒有問題?對嗎?」

寇仲坐在黃河南岸危崖高處,俯視百丈下滾流不休的大河,思潮起伏。

楊虛彥的所謂有要事在身,肯定是個藉口,無論他要付出任何代價,也該盡其所能把握昨夜的良機除去他寇仲。

因為寇仲加徐子陵,已成石之軒最大的威脅。

其中一個解釋,是楊虛彥故意放過他,好讓寇仲到長安與徐子陵會合,除去石之軒這個在暗中操縱著楊虛彥的人。因為楊虛彥再不願做被石之軒控制的木偶。

另一個解釋是楊虛彥以飛鴿傳書的方式,通知石之軒趕來,截殺他於赴長安的途上。

唉!真頭痛。

若是後一個可能性,會是最有趣的。但他必須準備妥當,好能在最巔峰的狀態下與石之軒決戰,分出勝負。

這究竟算是英雄還是蠢蛋,連他自己亦分不清楚。因為徐子陵說過任他們任何一人,對上石之軒將是必死無疑。但他已決定要這麼做,賭的是石之軒仍是內傷未愈。

徐子陵在東市東北角著名的放生池旁與胡小仙碰頭,這是他們商量好見面的地點,只要胡小仙看到徐子陵留下標示時間的暗記,會到這裡依時見他。如此安排,縱使被人識破以形狀劃數顯示時間的手法,亦不知他們見面的地點。

放生池是游東市的人必到之地,樹木婆娑,不規則形狀遠闊都達千步的大水池水面蓮荷處處,鯉躍魚游,充滿生機。

穿上男裝把秀髮藏在帽子內的胡小仙靜立池旁,秀眸目光閃閃的看著池內的活動情況,興緻盎然,自得其樂。

到徐子陵在她旁坐下,她才有點依依不捨的收回目光,嘆道:「小仙從不知池內的魚兒這麼動人,想起沒有人敢傷害它們,小仙就為它們感到欣慰。」

徐子陵迎上她的目光,首次感受到這美女內在善良的本性,欣然道:「這世上原多充滿美好的一面,我們卻因自身的煩惱忽略了而已!」

胡小仙把目光重投池水裡,思索片刻後道:「人家不用你仗義幫忙啦!但小仙仍是非常感激。」

徐子陵皺眉道:「不用幫那方面的忙?」

胡小仙瞟他一眼嬌笑道:「當然是池生春那傢伙的事,還有別的嗎?不過你可以放心,我胡小仙是講義氣的人,絕不會泄露徐大俠任何的秘密。」

徐子陵醒悟過來,點頭道:「原來池生春從獨孤家買入《寒林清遠圖》事,是由小姐口中泄出去的。」

胡小仙一震,往他瞧來,秀眸射出難以相信的驚異神色,大訝道:「你真的神通廣大,怎能曉得此事?」

徐子陵瀟洒地聳肩道:「小弟怎會曉得此事?恕小弟要賣個關子。不知小姐是否相信,池生春要娶姑娘一事是勢在必行,由於他有尹祖文和李元吉在背後全力支持,終有一天令尊翁要屈服的。」

胡小仙目光灼灼的打量他好半晌,淡淡道:「是池生春失信於我們,怪得誰來。令早池生春登門造訪,告訴爹《寒林清遠圖》被他的仇家『短命』曹三盜走,爹立即乘機發難,明言一天未尋回畫軸,婚事再也休提。曹三現在恐怕早攜畫遠走他方,茫茫天下,試問池生春憑甚能將畫軸追回來?唉!告訴奴家好嗎?徐大俠怎會曉得此事呢?奴家也是在出門前才得爹告知的。」

徐子陵微笑道:「小姐有想過嗎?曹三憑什麼曉得池生春手上有此寶畫?更怎知此畫關係重大?其中一個可能性是籠中雞作反。池生春被自己人所乘,待事情解決,說不定寶畫又會回到池生春手上,那時由於令尊把話說滿,小姐豈非更要下嫁池生春?」

他的話絕非無的放矢。原因是盜畫者最後是回到尹祖文宅內,就算非是尹祖文本人,那麼必與尹祖文關係非淺,還有可能關係到魔門派系內的鬥爭,個中實況,則非是外人所能揣測。

胡小仙色變道:「你是否暗示這只是池生春欲擒故縱的一種手法,又或藉此以絕旁人恃勢奪畫之心。」

徐子陵從容道:「小姐這一手真厲害,故意把池生春得寶的事泄與李淵曉得,問題是今趟出手奪畫的是所謂『短命』曹三而非大唐皇帝李淵,小姐想到兩者的分別嗎?」

胡小仙露出凝重神色,道:「你是否指這是池生春一手擺布的鬧劇,弄得長安人人皆知《寒林清遠圖》是他重金買回來作嫁妝之物,使李淵再不好意思向他強索?」

徐子陵不忍騙她,搖頭道:「此事內情複雜,池生春恐亦沒有這聰明。不過他得回寶畫的機會頗高,小姐若真不想成為池生春合併令尊明堂窩的犧牲品,現在的做法等如坐以待斃。」

胡小仙驚疑不定的目光打量他好一會,沉聲道:「池生春究竟是甚人?惹得你徐子陵要來對付他。」

徐子陵搖頭道:「這方面的事你最好不要管。只要你依足我的話去辦,我會令池生春奸計難逞。」

胡小仙又展媚術,露出委屈的表情,怨道:「大家是衷誠合作嘛!這又瞞人那又瞞人,將來出事,受害的將是小仙而非你徐大俠呢。」

徐子陵苦笑道:「我是為小姐好而已!因此事牽涉到李閥的內部鬥爭,知之無益。小姐愈不知情,捲入此事的機會愈小。你不是說過信任我嗎?現在是你以行動證明你對我信任的機會。否則一切拉倒,我們再沒有任何合作的關係。」

胡小仙「噗哧」嬌笑道:「好吧!人家全聽你的話,冤家有甚吩咐?」

徐子陵抵達崇仁里雷九指等人落腳的華宅時,任俊正伏案練習司徒福榮畫押的方式,雷九指得意洋洋地拿著仿製的印章,笑道:「這是我假冒司徒福榮印章精製而成,就算是司徒福榮本人也難分真假。」

旁邊的宋師道補充道:「司徒福榮隨身帶備私印,以準備隨時籤押開出的錢票,這些細碎的地方最易露出破綻,我們須小心從事。」

徐子陵問道:「有沒有訪客?」

雷九指道:「我們現在是謝絕訪客,小俊只見過押店的夥計。」

徐子陵先把《寒林清遠圖》的事情詳細道出,又說清楚與胡小仙的關係,道:「現在第一階段的計畫,是要與『大仙』胡佛拉上關係,讓胡小仙與司徒福榮碰頭,我們的大計才能開展。」

宋師道道:「胡佛若有志發展賭業,當不會錯過與司徒福榮結交的良機,故此事說難不難,難就難在不著痕迹,要弄得是胡佛來找我們,而非我們善意與他拉關係攀交情。」

雷九指仍在思索《寒林清遠圖》,皺眉不解道:「尹祖文為何要去偷展子虔的名畫?此事令人費解。」

宋師道道:「多想無益,我們定要作賊阿爸,從尹祖文手上將寶畫偷回來,否則若尹祖文把畫交回池生春,胡佛將沒有拒絕婚事的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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