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卷 第八章 寒林清遠

在董家酒樓四樓景觀最佳的廂房內,寇仲嘆道:「王世充又想害我!」

楊公卿一呆道:「不會吧!上趟王世充出爾反爾,要殺少帥,曾大失人心,惹起軍方上下極大反感,現在際此風雲幻變的時刻,少帥更非善男信女,王世充豈敢造次?」

寇仲舉杯相敬,雙方盡興一杯後,笑道:「這叫經驗之談,王世充因有信心贏此一仗,我又自動獻身的送上門來,他怎肯錯過良機不來個順手一刀,將小弟了結。」

接著將王世充的身份揭出,道:「魔門中人行事心狠手辣,趕盡殺絕,不講天理人情。我屢次破壞他們的計畫,肯定成為他們的公敵,如能一舉把我和李世民除去,他們成事的機會將大大增加。王世充派王玄恕來迎接我,正是為安我的心。」

楊公卿皺眉道:「魔門的人一向自私自利,像一盤散沙。以王世充的性格,只會做對自己有益的事,對付你實在不智。唉!若非是你說的,我真不敢相信王世充是魔門出身的人,不過只有王世充是魔門出身的人,方可解釋他和榮鳳祥的曖昧關係。」

寇仲壓低聲音道:「照我看原本斗個你死我活、一盤散沙的魔門各系現下正趨向團結一致的發展,因為生死存亡,就在此刻,王世充成為他們奪天下最大的一個希望。剛才見王世充時他曾透露口風,說李閥內部不穩,可知魔門有人在關中玩弄手段。假若朱粲與魔門有關,朱粲歸降王世充,正顯示魔門聯成一氣,好能在這爭天下的鬥爭中脫穎而出。」

楊公卿點頭道:「若擊敗李世民,天下至少有一半落進王世充的口袋去,如能一舉除掉你和李世民,天下將更是王世充囊中之物。少帥對此有甚麼打算?」

寇仲雙目精芒大盛,微笑道:「當然是將計就計,先助王世充勝此一役,再想其他。」

楊公卿愕然道:「可是王世充不是要殺你嗎?」

寇仲淡淡道:「今時不同往日,王世充再不敢公然對付我,怕的是影響軍心,只能由魔門其他人來殺我,他可置身事外。那我就當作是有人送上門來給我練刀吧!」

楊公卿道:「在這種情況下,少帥留在這裡能起甚麼作用?不如我盡起手下兒郎,與少帥回彭梁隔山觀虎鬥。」

寇仲苦笑道:「我對你這一提議想得要命,可惜現在我的彭梁軍比起李閥大軍,仍不堪一擊。且洛陽牽涉到巴蜀的動向,關係重大,不容有失,否則誰願為王世充這種人出力?」

楊公卿道:「問題是王世充不會用你,你留在這裡只會被投閑置散,還要應付王世充的加害。」

寇仲冷哼道:「到他走投無路時,自然要來求我,我太清楚他無恥的性格。」

楊公卿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少帥認為王世充有多少成勝算。」

寇仲顯是曾重覆想過同一問題,想也不想的迅快答道:「頂多只有一成機會,還要靠李閥本身的內爭方能賺回來的。王世充根本不是李世民的對手。唉!若洛陽現在是我寇仲的,李世民肯定要吃大虧。」

楊公卿沉聲道:「果真如此少帥會怎麼辦?」

寇仲微笑道:「若我是王世充,就會全力迎擊,與李世民打幾場硬仗,振奮軍心,務令有異心的外姓諸將不敢輕舉妄動。」

楊公卿嘆道:「可惜王世充並非少帥,在戰場對上用兵如神的李世民,只會敗亡得更快更急。假設王世充被孤立於洛陽,才求少帥幫忙,少帥有甚麼回天之計。」

寇仲知他為人穩重,如自已只是逞匹夫之勇,肯定會令他唾棄自己。正容道:「我原本的構想非常完美,就是當李世民攻打洛陽時,竇建德則渡河南來,只要枕軍虎牢附近,令李軍不敢冒犯虎牢,保持洛陽東線的暢通,使洛陽糧食無缺,圍城之戰勢將變成奪糧之戰,那李世民將難以安寢。只恨王世充急於稱帝,竇建德再難與他合作。只好將就點,由我的少帥軍補上,只要守著虎牢這一線生機,李世民將不能孤立洛陽,更有可能輸掉這場決定性的大戰。」

沉落雁翩然去後,侯希白飲飽食醉的回來,見到徐子陵在家,大奇道:「你不是要去聽課嗎?為何這麼早回來?」

坐在他旁又道:「你那朋友陰顯鶴仍沒有消息,但有關征東大軍的謠言卻是滿天飛。」

徐子陵道:「有甚麼謠言?」

侯希白好整以暇的道:「無稽之談不用花時間,但有三則消息可堪玩味,且可信性非常高。」

徐子陵給惹起好奇心,笑道:「你要對我賣關子嗎?快說出來,否則大刑侍候。」

侯希白啞然失笑道:「有子陵作伴,苦悶的日子可變得有趣。第一個消息是李淵正考慮應否委派元吉作李世民的副帥。」

徐子陵皺眉道:「不會吧!李元吉剛吃過敗仗,全賴李世民收拾殘局,反敗為勝。洛陽如此重要的戰役,怎會有李元吉的份兒。」

侯希白分析道:「你仔細想想,這並非沒有可能的。李淵派李元吉去洛陽,並非為打勝仗,而是監視李世民,因怕他攻佔洛陽後據其地以脅長安。李淵或者不會這麼想,但只要李建成的太子黨和妃嬪黨有這疑慮,等若李淵也有這顧忌。」

徐子陵記起李世民曾說過李淵怕他佔領洛陽稱帝,心中暗嘆,道:「第二個消息呢?」

侯希白道:「第二個消息更是驚人,就是食人狂魔朱粲竟歸順王世充,想不到王世充會這麼愚蠢。」

徐子陵愕然道:「竟有此事?」

侯希白道:「空穴來風,非是無因。朱粲慨能與蕭銑和曹應龍合作,與我聖門應是關係密切。恰好王世充和聖門中老君廟的辟塵關係曖昧,故兩人若情投意合,在大敵當前下聯成一線,乃水到渠成的事。問題是此事怎會被揚出來。」

徐子陵明白他的意思,若沒有內鬼,這種惟恐人知的事絕不會由王世充或朱粲主動公開,此事實關係重大,增添寇仲助王世充守洛陽的變數,使形勢更趨複雜。道:「應是牽涉到貴門派系間的鬥爭,王世充始終是大明尊教的人,不屬於兩派六道,現在中土的聖門裡某系有人支持王世充,說不定會被聖門其他派系的人反對,從中破壞。」

侯希白道:「這方面不用費神去想。最後的消息是關於池生春的,你不是說過要對他來個聲東擊西,混水摸魚嗎?原來他在長安開賭場並非順風順水,六福賭館本是屬於一個叫溫玉勝的人,此人外號『過山鳥』,心狠手辣,否則不會得此外號。」

過山鳥是一種劇毒的蛇,性情兇猛,並不像大多數蛇般見人即避,且會主動攻擊人。

徐子陵點頭道:「李閥入主長安,理所當然的會將巴陵幫香家的舊有勢力徹底剷除,池生春就是於此時受命改名換姓潛入長安,借屍還魂重操賭業,更搭上李元吉,發展至今天的局面,并吞明堂窩是他擴展賭業的下一步。」

侯希白道:「六福賭館是池生春從溫玉勝手中贏回來的,照江湖規矩,願賭服輸,溫玉勝該無話可說。可是池生春卻犯下大忌,竟連溫玉勝的愛妾也搶過來,聽說溫玉勝為此上門尋池生春的晦氣,從此失去影棕,應是給池生春殺掉,此事最後不了了之。」

徐子陵愕然道:「溫玉勝竟死了!我們還如何利用此事?」

侯希白欣然道:「這正是最精採的地方,溫玉勝有位比他更有名氣的拜把兄弟,姓曹名三,外號『短命』,愛披長發,擅用飛刀,是臭名遠播的劇盜,在巴蜀曾橫行一時,後來給小弟幹掉,因他也是一個殘暴的採花惡賊。哈!你說是否精采?」

徐子陵皺眉道:「你是否要我扮短命曹三為溫玉勝向池生春報復?但你有沒想過若真的是曹三來和池生春算賬,以池生春的勢力,根木不會把他放在眼內。何況曹三是採花淫賊,不犯一兩起奸案,怎顯得出他的作風?」

侯希白失笑道:「除小弟外,沒有人曉得曹三是淫賊,我看中此人一方面是因他武功高強,夠資格成為池生春的禍患;另一方面則因我追殺曹三的事在巴蜀無人不知,只是我沒有把結果告訴任何人。所以當池生春奈何不了曹三時,定會來借小弟的美人摺扇去對付他,那小弟就可與池生春拉上關係,這是另類的聲東擊西。真正的聲東擊西,是你的司徒福榮擺出對著明堂窩而來的款兒,對池生春則欲拒還迎,池生春不上釣才奇。」

徐子陵動容道:「希白兄為我的事費了很大的心思。」

侯希白道:「我最恨的是採花賊,何況香家販賣婦女?你徐子陵的事也是我侯希白的事,否則甚麼是叫兄弟。今晚你打散長發,來個大鬧香家,殺幾個人來玩兒。」

徐子陵苦笑道:「我不能這樣胡亂殺人的。」

侯希白道:「那就改為打傷幾個人,總之要令池生春風聲鶴唳,寢食不安,方能達到目的。」

頓了頓又道:「此計尚有一妙處,就是可公然去摸池生春的底子,看他在別無他法下會央甚麼人為他出頭。例如幫他的是婠婠,代表支持他的是陰癸派。曹三的作用,是要令池生春感到性命受威脅,遂能令他露出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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