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卷 第十二章 還施彼身

宮奇和他的狼盜手下,押著騾車,朝主殿左方的馬道,往今早拜紫亭接見寇仲的西院方向馳去。

當時寇仲為自己小命著想,沿途固是用神認路,在西院更觀察過周圍環境,幾肯定內宮牢應在西院之北,皇宮後苑西北角的位置。因為照道理這類令人不感愉快的地方,不會建於宮殿和宅院之間,只會僻處一隅。

現在跟隨宮奇的手下共十二人,若宮奇離開,寇仲在他們猝不及防下發難,肯定可將他們收拾。難就難在行事時不驚動其他人,且要妥善安置十六位無膽無力的平遙商人,直到此刻寇仲仍未有善策。

皇宮內的氣氛與今早有顯著的分別,可能因大批兵員被調往守城戒備,除內外宮門置有重兵,宮內只間中遇上巡邏兵及在主殿等重地有守衛外,幾乎不見其他禁衛。更可能因保安的理由,宮娥內侍均留在後宮,故雖是夜幕低垂,除主要通道外,皇宮大部份建築物陷進沒有燈火的黑暗中,予人一種大難臨頭前荒涼沒落的味道,氣氛沉重。

宮奇滿懷心事,在馬上低頭沉思。

來到西院外,宮奇勒馬叫停。

寇仲環目一掃,四處不見人蹤,西院黑沉沉一片,而西北角處則有黯淡的燈光。

「嚓!嚓!」

兩名狼盜燃起火熠子,照亮西院緊閉的大門和向左右延展的寬厚高牆。

宮奇下令道:「開門!」

兩名狼盜甩蹬下馬,把門推開,騾車駛進院內的花園去。

羅意等人一看這非似牢獄的地方,登時大吃一驚,還以為宮奇等要私下將他們處決,若非有寇仲在,此刻定會紛紛求饒或驚泣。

寇仲仍在頭痛,驀地一個更大膽的念頭掠過腦海,不由暗罵自己愚蠢,放棄更容易的解決辦法不想,偏去絞腦汁思量只有笨蛋才會去做的方法。

想到這裡,忙大聲呻吟。

羅意等全體提心弔膽的朝他瞧來,心內矛盾,既想寇仲出手,又怕對方人多,更擔心的是縱然逃離深宮禁苑,亦難以離城。

宮奇正翻身下馬,聞呻吟聲不以為意的道:「給我掌嘴!」

兩名狼盜獰笑一聲,朝停在園中心的騾車走來。

寇仲裝作嚇得屁滾尿流的力圖爬起來,又只腿發軟的一頭栽下騾車,重重掉往草地上,痛得往宮奇的方向翻滾過去。

眾狼盜發出一陣鬨笑,充滿幸災樂禍的殘忍意味。

宮奇雙目凶光一閃,朝寇仲走來,冷然道:「這傢伙最愛鬧事,給我揪他起來。」

兩名狼盜撲將過來,各抓著寇仲一條胳膀想把他提起讓頭子處置,異變突生。

「砰!砰!」

寇仲左右開弓,轟得兩名狼盜噴血拋跌,接著刀光一閃,黃芒大盛,井中月閃電向全無防備的宮奇搠去。

此時宮奇始從井中月醒覺這愛鬧事的傢伙竟是寇仲扮的,魂飛魄散下邊退邊掣出馬刀橫架。

其他包括騾車御者在內的沒有受傷的十名狼盜,人人駭得呆若木雞,一時間竟來不及反應。

「霍」的一聲,兩刀交擊,只發出一下沉悶的聲音,原來是寇仲使出手法,盡量免驚動宮內其他人。

宮奇給劈得連人帶刀跌退三步,豪氣全失,狼狽至極,不過他亦算了得,在這種情況下仍能力擋寇仲全力一刀。

其他狼盜此時如夢初醒,紛紛拔出兵器往寇仲殺將過去,正中寇仲下懷。

火熠掉地熄滅,羅意等在院門外透入的微弱燈火下,只見人影躍動,刀光打閃,那分得清楚誰勝誰負,只能求老天爺保佑寇仲得勝,其他人不要聞打鬥聲趕來。

寇仲向宮奇連劈三刀,一刀比一刀重,一刀比一刀角度刁鑽,殺得宮奇汗流浹背,全無還擊之力,應刀噴出不多不少三口鮮血,情況慘厲之極。

「砰!」

一名狼盜應拋飛之時,寇仲回刀割斷另一敵人的咽喉。

就算對方非是他深痛惡絕的狼盜,在此情況下也不容他留手。

井中月再次出擊,就趁以左手劈開宮奇馬刀,硬擋開一線空隙的剎那間揮刀劈入,迅疾得連宮奇自己亦看不真切,宮奇慘哼一聲,馬刀墮地,往後拋跌。

寇仲往後疾退,硬撞入一名敵人懷內,那人登時骨折聲起。

井中月同時開展,敵人紛紛應聲倒跌,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再爬起來。

「鏘!」

井中月回鞘,所有敵人均被解決。

寇仲扯下面具,來到仰躺地上的宮奇前,搖頭嘆道:「要不要我為你念一篇貴教超度的經文?」

宮奇已是氣若柔絲,嘴角滲血,身體卻不見任何傷痕,因寇仲故意用上陰勁,以刀氣斷他心脈。

宮奇雙目射出仇恨的火焰,喘著氣艱難的道:「大尊定會為我報仇。」就此氣絕。

寇仲迅快的脫下他軍服頭盔,裝扮成宮奇的外觀,回到騾車處。

驚魂未定的歐良材代眾人道:「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寇仲從容道:「沒有人曉得你們在這裡,所以直至天明前你們仍是安全的,我要立即去辦一件非常緊急的事,半個時辰內回來設法弄你們出城。」

烈瑕苦笑道:「大哥你要殺要宰,當然由你決定,不過大家始終曾同桌吃泥燒碰杯喝酒,依大草原的規矩,怎都該給愚蒙一個明白吧!」

跋鋒寒掣出偷天劍,淡然自若的盯著烈瑕,微笑道:「我跋鋒寒要殺一個人,從不須向對方作出任何解釋,為何你會是例外?」

偷天劍一擺,遙指對手,登時生出一股凜冽集中的劍氣,迫涌過去。

烈瑕不敢怠慢,從靴管抽出一把長約尺半閃亮亮微呈彎曲的匕首,橫架胸前,硬跋鋒寒的劍氣,沒有絲毫不支之狀。向立在跋鋒寒身後的徐子陵求救嚷道:「子陵你怎能見死不救,我從沒做過對不起你們的事情,現在更不想動手。」

徐子陵若無其事的道:「昨晚和你一起來追我的女子是誰?」

烈瑕微微一怔,跋鋒寒冷哼一聲,偷天劍照臉刺去,凌厲無匹中隱含虛靈飄逸的味兒,教人既感難以硬攖,更難以閃躲。雖是簡單利落的一劍,但其畫過空間的角度弧線,卻有種玄之又玄,巧奪天工渾然而成的感覺,顯示出他「復活」後精進的變他。

「當」的一聲清響,烈瑕的彎匕首生出精微的變化,竟以硬碰的手法擋著跋鋒寒此一劍,接著往後飛退,穿過敞開的大門,溜進小回園主堂內。

兩人早曉得他武功高強,想不到借力逃走的本領如此高明,竟能從跋鋒寒偷天劍下脫身逃走。

跋鋒寒如影附形,疾如電閃般追進屋內去。

徐子陵怕屋內另有埋伏,緊隨其後,當他穿門而入,跋鋒寒剛追進內堂,偌大的廳堂空空蕩蕩,不見半個人影。

徐子陵心叫不妙,掠往內進,片刻後與還劍鞘內的跋鋒寒會合,後者立在一口水井旁嘆道:「我們是遲來一步,剛才若是破門殺進來,敵人該沒時間溜走。」

徐子陵他目光往水井望下去,只見下面另有空間,竟是一條不知延伸往何處的地道。

跋鋒寒道:「我敢包保這地道是通往城外去,大明尊教整天在算計別人,當然也怕給人算計,所以設下這形勢危急時逃走的秘道,免致給人一網打盡。」

徐子陵皺眉道:「大明尊教人多勢眾,怎會不濟至給我兩人駭走?」

跋鋒寒道:「首先他們不知我們是否尚有後援,至少見不到寇仲,其次他們早生出放棄拜紫亭和龍泉的心,犯不著冒這個險,今趟算他們走運。」

接著探手摟著徐子陵肩頭,道:「好兄弟!我憋不住哩!讓我們立即潛入宮城,看情況再決定如何將宋二哥救出來,他是我跋鋒寒最欽佩的人。」

寇仲如脫籠之鳥在後宮飛掠騰移,先後避過三隊巡兵,兩個哨崗,來至西北角的院落處,只見宮牆一角有座方橫達十丈單層石堡形式的建築物,以鐵柵作門,守衛森嚴,只門外便有近十名禁衛。心知找到地方,忙搜尋韓朝安的蹤影。

院內只有幾株大樹用以遮蔭,其餘是低矮的花草,一目了然,不由心中叫苦,這肯定不是宮奇和韓朝安相約的地點。

寇仲四處掃視,心忖由於韓朝安不熟悉後宮的情況,宮奇當不會約他在太難找的地方會合,最有可能是鄰近處,例如內宮牢的東或南方,想到這裡,忙翻下環繞內宮牢的隔牆,往南潛去,他先揀這這方,因為只有內宮牢南鄰是沒有建築物的後御園,假山石池、亭橋草樹,環境清幽,最宜掩人耳目。

雷雨後的夜空份外澄明清澈,幸好不見月兒,雖是繁星滿天,內宮牢透出的燈火照不到這邊來,幽黑暗蒙,大利他心中的妙計。

他學足宮奇的行藏,掠往園心小亭,同時模仿宮奇說話的聲氣語調喚道:「韓兄!」

先是全無動靜,接著一道人影從園北一排竹樹後閃出,往他移來。

寇仲裝作一無所見,別轉虎軀,背向接近的韓朝安,不讓他看見自己的尊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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