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卷 第四章 攻陷渤海

風雨將天、地之間的所有景物統一為一個整體,從小龍泉西南的樹林朝海港方向瞧去,只是一片迷茫。雷電雖斂,稍減天地之威,可是吃力地在風中搖的草樹,仍令人感到大自然狂暴的一面。

陰顯鶴把徐子陵拉到一旁,淡淡道:「我想請徐兄幫個忙。」

徐子陵心中大訝,有甚麼事能令高傲如他者,開口求助,忙道:「陰兄請說,小弟必儘力辦妥。」

陰顯鶴默然片晌,木無表情的道:「我想你們放過宗湘花。」

徐子陵愕然卻沒有絲毫猶豫地答道:「這個包在我身上,我可以性命擔保她絕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此時那邊的寇仲等人從樹梢躍回地上,交換觀敵的心得,寇仲喝過來道:「兩位大哥還不過來,研究攻陷整個渤海的戰咯,他娘的!陰兄懂否突厥話?因為古納台兄弟均不懂漢語。」

跋鋒寒代陰顯鶴笑答道:「少帥放心,在山海關一帶混的漢人,多少也懂幾句突厥話,何況陰兄縱橫塞內外,怎能不精通我們的話。」

寇仲咕噥道:「我不是不知道,不過陰兄長年說不上幾句話,怕他是唯一的例外。」

陰顯鶴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顯是不慣被人調笑,沒有回應,只向徐子陵低聲道:「徐兄確是我的朋友。」

徐子陵心中一陣溫暖,曉得冷漠如陰顯鶴者,亦因自己沒有追問情由,一口把放過宗湘花的事攬到身上,生出感激。

在無情冷酷的戰爭中,要不傷害對方的指揮將領,談何容易,但徐子陵沒有絲毫猶豫的答應。

徐子陵拍拍陰顯鶴的肩頭,朝寇仲、跋鋒寒、古納台兄弟、越克蓬和客專走去,來到寇仲旁,以突厥話低聲道:「勿要大驚小怪,陰兄弟有命,不得傷損宗御待長半根毫毛。」

除寇仲外,眾皆露出錯愕神色,所謂擒賊先擒王,若不針對敵人統帥作部署,這場仗如何取得全面勝利?

幸好徐子陵有「勿要大驚小怪」之言在先,否則眾人必齊聲反對。

寇仲哈哈笑道:「陰兄有命,小弟當然不敢有違。拜紫亭雖不義,我們卻非不仁,靺鞨族若給擊垮,對室韋和車師絕沒有好處。」

陰顯鶴獨自一人遠遠站開,在風吹雨打中凝望海港的方向。

別勒古納台舉手抹掉臉上的雨水,點頭道:「少帥說出我兩兄弟心中的矛盾。」

越克蓬皺眉道:「我們連宗湘花所在的位置亦一無所知,如何避重就輕,不與她作正面衝突?」

跋鋒寒微笑道:「不與她正面交鋒怎行?我們只要設法把她生擒活捉,然後交給陰兄處理,仍是如陰兄所願。」

寇仲顯已完全回覆一貫的鬥志信心,雙目閃閃瞧著位於他們和碼頭之間,象徵著小龍泉安危和操控權的大石堡,道:「我本想趁敵人被大雨弄得眼盲耳聾的當兒,以奇攻快打,一舉攻佔小龍泉,那就算拜紫亭的兵力在我們百倍之上,際此狼軍隨時壓境的時刻,他也莫奈我們之何,不敢來犯。那時我們要拜紫亭跪低喚我們作大爺,他亦只有乖乖照辦,現在當然要改變策略。哈!有哩!」

不古納台欣然道:「有少帥在,沒有問題是不能解決的。」

別勒古納台微笑道:「既非擒賊先擒王,是否來個制敵先擄船呢?」

眾人同時會意。

寇仲笑道:「別勒老哥確知我的心意,敵人兵力在一千至一千五百人間,我們只及敵人一半,奇兵突襲雖可穩操勝券,但我們傷亡難免。宗湘花乃拜紫亭重用的將領,怎都該有兩下子,加上馬吉和高麗方面的高手,若我們只能慘勝,將無法抵擋拜紫亭的反擊,戰利品最後惟有拱手回饋。所以必須避重就輕,讓宗湘花知難而退,我們只擒下馬吉那混蛋了事。」

徐子陵淡淡道:「別忘記那三艘大船來自高麗,可以是蓋蘇文的船,也可以是高麗王的人。」

寇仲苦笑道:「這是另一個頭痛的問題,我們絕不能殺小師姨的人,否則傅大師不會饒過我們。」

別勒古納台等聽得大惑不解,經徐子陵扼要解釋後,寇仲道:「我們若能控制高麗和馬吉的幾條大船,再攻佔石堡,宗湘花的軍隊只余退走一途,別無他法。」

徐子陵道:「碼頭方面由鋒寒兄、陰兄和我負責,只要有百多個精通水性的兄弟,出其不意,敵人必著道兒。石堡方面須小心行事,如讓敵人先一步發覺我們將吃不完兜著走。」

越克蓬微笑道:「在這方面小弟可以作些貢獻,來十多套靺鞨兵的軍服如何?這是我們刺殺伏難陀的道具。」

寇仲喜出望外道:「大雨加偽裝,那到敵人不中計,事不宜遲,若大雨停下,就輪到我們受苦。」

各人各自準備當兒,寇仲拉著徐子陵朝陰顯鶴走去,來到他旁,寇仲把進攻大計告訴陰顯鶴,道:「這安排蝶公子是否同意,只要蝶公子搖頭,小弟可另想辦法。」

陰顯鶴直勾勾的瞧著風雨中的石堡,沉聲道:「假若宗湘花在石堡內避雨又如何?」

寇仲從容道:「小弟會親手把她擒下,再交由陰兄處置。」

陰顯鶴嘆一口氣道:「這是沒辦法中的辦法。我本以為少帥是那種為爭天下而不顧一切的人,現在才知道我估量錯哩!」

寇仲很想乘機問他與宗湘花的關係,終於忍住,處理其他事去。

徐子陵低聲道:「我們去找老跋先談妥進攻的策略,只要能拿住馬吉,可揭破狼盜和安樂慘案之謎。」

徐子陵、跋鋒寒、不古納台和八十多名精通水性的室韋戰士,潛至海港的另一邊,只要游渡半里許的距離,即可抵達馬吉和高麗那四艘大船。

風雨勢子仍劇,小龍泉海港內波高浪急,泊在碼頭二十多艘大船和其他近五十艘中小型的船隻被浪舞動拋擲得像沒有主動權的玩具。

各碼頭上不見人頭,所有人均躲進有瓦遮頭的避難所去,沿海望樓雖有守軍,但均避往下層躲雨。

陰顯鶴沉聲以突厥話道:「馬吉肯定不在船上。」

徐子陵和跋鋒寒等點頭同意,馬吉一向在陸上過慣講究奢華的生活,有時雖會以舟船伐步,但只限在平靜的河湖間。如眼前般怒濤洶湧的大海風浪,他絕受不了,所以只會躲在岸上某處。

跋鋒寒道:「可以下船的都會離船避風浪,所以我們登船後該不會遇到太大的反抗。如此我們不妨對自己的要求嚴格一點,在敵人不覺察下先把四艘船控制,然後再到岸上尋馬吉的晦氣。」

不古納台欣然道:「這個沒有問題,我和眾兄弟最擅長的是突擊戰,況且人人只顧躲在艙內避雨,只要我們封閉船隻的所有出入口,以雷霆萬鈞之勢一舉把留在船上的人制服,就算有人及時叫嚷,叫聲亦難驚動岸上的人。」

跋鋒寒道:「風從大海的方向吹來,這四艘船因負重吃水極深,若我們張帆駛離碼頭要冒上被風浪把船翻轉的危險,故此我們只須把戰利品控制在手來配合另一邊的行動,倘能守穩四條船,可令敵人失去方寸,將對方牽制。」

徐子陵提醒道:「記著盡量不要傷人。」

不古納台笑道:「徐兄放心,我的兄弟配備馬索,擒馬擒人都是拿手方便。去吧!」

眾人投進海水,迅速往目標潛過去。

換上靺鞨兵裝束的寇仲、越克蓬、客專、別勒古納台和三十多名室韋族與車師的精銳戰士,拉著馬在林內耐心等待,計算時間。

別勒古納台道:「石堡主要的防守力量是上層的八座箭樓,只要我們能迫至近處,撲登上層,可從樓道往堡內殺進去,全力控制石堡出入的唯一大門,那時石堡將是我們手中之物。」

客專道:「少帥小心,聽說宗湘花劍法高明,勿要輕敵。」

別勒古納台笑道:「你若見過少帥在六刀內斬殺深末桓,當不有此擔心。」

寇仲哈哈笑道:「輕敵乃兵家大忌,不獨是我,大家都應小心。時間差不多哩!兄弟們!一切依計行事。」

眾人同時翻身上馬,一陣風般從林內卷出,全速投進林外的狂風暴雨去。後方四百多名室韋和車師戰士,分作兩組,亦推前移至有利出擊的位置,準備支援進襲。

寇仲跑在前頭,千里夢健蹄如飛,載著他往石堡馳去。

如何能完成對尚秀芳的承諾,消弭這場能把龍泉夷為平地、荼炭生靈的戰爭,他再無半分把握,只能見一步走一步的行事,盡量增加手上的籌碼,令拜紫亭知難而退,而他則憑對突利的影響力,達致雙方均可接受的和議。

唉!這是何等困難艱苦的一回事?

宋師道和術文等人仍在拜紫亭手上,加上和小師姨的恩怨糾纏,大明尊教與拜紫亭的曖昧關係,呼延金、杜興等的在旁作梗,蓋蘇文可能存在的伏兵,伏難陀的影響力,令事情更趨複雜,更難解決。而明早就是突厥人對拜紫亭定下獻寶的最後期限,他只余半天一夜的時光。

他對尚秀芳的承諾並非在一時衝動下的決定,而是曉得這亦是徐子陵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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