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卷 第四章 四面楚歌

伏難陀仍是那從容不迫的神態,微笑道:「兩位可汗志不在五採石,而在大王。」

轉向可達志道:「對嗎?」

徐子陵和寇仲交換個眼色,均看出對方心內對突利的不滿。

大家本是兄弟,在決定這麼連串的重大決定,先是與頡利修好,現在又揮軍來殲滅後天立國的渤海國,竟對他們兩人一句話都久奉,累得兩人夾在其中,既不忍見泉城生靈塗炭,又隨時有被拜紫亭加害的危險。

拜紫亭脊一挺,露出霸主不可一世的神態,仰天長笑,道:「既是如此,有請可將軍回報大汗,五採石並非在我拜紫亭手上,恐難如大汗所願。」

可達志轟然應道:「好!末將會將大王之言一字不漏轉述與大汗。」

轉向尚秀芳施禮道:「秀芳大家請立即收拾行裝,我們必須立即離開。」

寇仲和徐子陵立即心中叫糟,以尚秀芳憎厭戰爭暴力的性情,怎肯接納可達志的提議。

果然尚秀芳幽幽一嘆道:「今趟到龍泉來,是要為新成立的渤海國獻藝,未唱過那台歌舞,秀芳絕不離開。可將軍請自便。」

可達志露出錯愕神色,他顯然不像寇仲和徐子陵般了解尚秀芳,目光掃過在她身旁面有得色的烈瑕,欲言又止,最後再施禮道:「末將必須立即大王的話回報大汗,稍後再回來聽候秀芳大家的差遣。」

拜紫亭似乎一點不把突厥大軍壓境一事放在心上,漫不經意的道:「可將軍若要回來見秀芳大家,最好選在白天的時間,因為由今晚開始,龍泉將進行宵禁,即時生效。」

宗湘花嬌叱一聲」領旨「,轉身便去。由此刻開始,龍泉將進入戰爭狀態!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劇震,拜紫亭突竟憑甚麼不懼在大草原縱橫無敵的突厥狼軍。

可達志亦露出疑惑神色,拜紫亭現在的行為,等若公然向頡利和突利的聯軍宣戰,他恃的是甚麼?他深深看拜紫亭一眼,點頭道:「縱使未來要和大王對陣沙場,但末將對大王的勇氣仍非常佩服。」

目光掠過寇仲和徐子陵,退至門前,施禮後昂然離開。

寇仲糊塗起來,大家不是說好要對付深末桓嗎?但現在看可達志的樣兒,擺明是奉頡利之旨立即離城,這算甚麼一碼子的事。

徐子陵因不曉得兩人關係的最新發展,故沒有寇仲的疑惑,遂特別留心其他人的反應。

伏難陀仍是一副沉著自然、秘不可測的神態。傅君嬙三人則表情各異,小師姨一對美眸閃閃生輝,似因突厥軍的壓境心情興奮。金正宗劍眉鎖起,神色凝重。韓朝安則嘴角隱孕冷笑,生出他胸有成竹的感覺。

最出奇是烈瑕,面色忽晴忽暗,只目精芒爍動,看來比任何人更關心尚未成立的渤海國的存亡。

尚秀芳螓首低垂,顯是愛好和平的芳心,已被以男人為主的殘酷戰爭現實傷透。

寇仲和徐子陵各有心事時,尚秀芳盈盈起立,仍坐著的各人,包括伏難陀在內忙陪她站起來,可見這色藝雙絕的美女,在各人的心中均有崇高地位。

拜紫亭收回望往門外的目光,投在尚秀芳身上,訝然道:「人謂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愁來明日當,天若塌下來就讓頭頂去擋,我們今晚何不來個不醉無歸?」

尚透芳搖頭道:「秀芳忽然有些疲倦,想回房休息。」

轉向伏難陀道:「國師所說戰場及說生死之道的最佳場所,現在秀芳終體會到個中妙諦,領教哩!」

緩緩離座,烈瑕忙為她拉開椅子,柔聲道:「讓愚蒙陪秀芳大家走兩步吧!」

尚秀芳目光一瞥寇仲,眼神內包含複雜無比的情緒,搖頭拒絕烈瑕的好意,淡淡道:「秀芳想獨自靜靜的走回去。」

在眾人注視下,她輕移玉步,直抵大門,又回過頭來,面上現出令人心碎的傷感神色,語氣卻非常平靜,向寇仲道:「少帥明日若有空,可否入宮與秀芳見個面?」

寇仲連忙答應,心忖只要仍能活命,明早定會來見蓮駕。

尚秀芳施禮離去,自有侍衛婢女前後護持。

宴不成宴。

寇仲和徐子陵趁機告辭。

拜紫亭在兩人拒絕他派馬車侍衛送回府後,道:「那就讓拜紫亭送兩位一程吧!」

兩人大感愕然,說不出拒絕的話。

拜紫亭向傅君嬙等交待兩句,又請伏難陀代他招呼傅君嬙、烈瑕等人,揮退從衛,就那麼陪兩人朝宮門方向漫步。

途經模擬長安太極宮的殿台樓閣仍是那麼優雅華美,但寇仲和徐子陵卻完全換了另一種心情,看到的是眼前一切美景將被人為的狂風暴雨摧毀的背後危機。

拜紫亭走在寇仲之側,沉默好一會後,忽然道:「若兩位處在我拜紫亭的處境,會怎樣做?」

寇仲嘆道:「在此事上,我和子陵的答案肯定不一致,大王想聽哪一個意見?」

拜紫亭啞然失笑道:「兩個意見我都想聽,少帥請先說你的吧!」

蹄聲隱從宮城方向傳來,看來是女將宗湘花正調兵遣將,秉宵禁之旨加強城防,可以想像城內人心惶惶。

明日城開,只要拜紫亭仍肯開放門禁,可以離開的均會離開避禍,剩下來的便是支持拜紫亭的人。

寇仲淡淡道:「大王今趟是有備立國,戰場講的是軍情第一,若我是大王,如到此刻未曉得突厥聯軍的位置和軍力,我立即棄城逃生。只要青山尚在,自有燒不完的材料。」

拜紫亭停下腳步,深深望寇仲一眼,道:「三天前,他們的大軍仍在花林西方三十里處,兵力在五萬人間,以黑狼軍為主,可是我現在真不知他們在哪裡,不過他們只要進入我的警界線,保證瞞不過我的耳目。」

寇仲道:「幸好這是一座城而非平野曠地,否則他們的大軍可能來得比你回報的探子還快。我們在統萬便曾領教突厥人的戰術,抵達前無半點先兆,到曉得時,只剩下大半刻的工夫,當得上疾如風、勁如火的贊語。」

徐子陵道:「假若突厥人押後攻城,另以全力封鎖所有通往龍泉的道路,截斷水陵交通,重重圍困,使龍泉變成一座孤城,大王以為可以撐得多久?」

拜紫亭嘴角逸出一絲似是成竹在胸的笑意,道:「兩位對龍泉認識未深,故不知龍泉一向能自給自足,所以不怕圍城。我擔心的卻是突利和頡利近年為進軍你們中土,花了很多工夫研究攻城的戰術,而趙德言正是著名的攻城兵法家,有他主持大局,才真不易抵擋。」

寇仲道:「大王有否想過以延遲立國來向突厥求和?」

拜紫亭斷然搖頭道:「這是沒有可能的,沒有事情能改變我於後天正式立國的決定。」

說罷領路續行,雙手負後,每一步都走得那麼穩定而有力。

拜紫亭又哈哈笑道:「我一生人最研究古今戰役,無論大戰小戰、著名的或不著名的,都不肯放過。從中理出一個道理,就是沒有必勝的仗。戰場上有無窮盡的變數,例如我為何要選四月立國,因為四月是我們最多雨的季節,利守不利攻。」

寇仲和徐子陵均感有重新估計此人的必要,心想若像今天般下的那場傾盆大雨,肯定可把突厥聯軍的進攻癱瘓。

寇仲道:「可是大王應沒想過頡利和突利會和好如初,聯手來攻打龍泉吧。」

三人步出宮門,來到皇城區,只見一隊隊騎兵隊,沿著貫通宮門和皇城朱雀門的寬闊御道,開出朱雀門。

儘管蹄聲震天,氣氛卻出奇的平靜,顯示出拜紫亭手下的兵士無不是訓練有素的勁旅,隊形完整,絲毫不因突厥軍壓境躁動不安,又或過分緊張。

拜紫亭止步道:「不是沒有想過,所有可能性均被我們反覆考慮過,只沒想過兩位會到這裡來,我想請兩位幫一個忙,希望兩位勿要拒絕。」

寇仲和徐子陵心叫「來了」,前者道:「我們在洗耳恭聽。」

忽然十多騎馳至,領頭的是宗湘花,宮奇亦是其中之一,全是將領級的甲胄軍服,隊形整齊,奔至離三人丈許處,勒馬收韁,各戰馬人立而起,仰天嘶鳴之際,宗湘花等諸將同時拔出腰刀,斜指天上明月的位置,齊聲呼叫,動作劃一好看。

寇仲和徐子陵雖聽不懂他們的靺鞨話,但也可猜到必是為拜紫亭效死的誓言。

氣氛熾烈。

拜紫亭大聲回話。

馬兒立定,眾將紛紛下馬,然後看也不看寇仲和徐子陵的魚貫進入宮城的大門,馬兒自有御衛牽走,顯然是準備與拜紫亭開軍事會議。

寇仲最愛看的是宗湘花,此時卻不得不把注意力轉放在宮奇身上,見他雙目射出狂熱的光芒,同時想到若甫出朱雀門便遇襲,理該與宮奇無關,因他為開會議將無暇分身。

子陵想的卻是若龍泉城的軍民均變成伏難陀的信徒,認為死亡只昃另一種提升而非終結,那將人人變成不畏死的勇士,可不是說笑的。

拜紫亭的聲音傳入兩人耳中響起道:「頡利和突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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