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卷 第五章 火燒長蛇

三人伏在丘陵區東端邊緣的樹林內,遙觀呼延金的營地,在陽光反照下,營帳向陽的—方被染上紅霞,另一面在草原上拖出一道道長長的影子,有種難以說出來的凄迷之美,也格外顯得溫柔,只可惜這些營帳的主人卻是視打殺搶掠為家常便飯,泯滅人性的馬賊。

寇仲的心情因跋鋒寒死而復生,功力盡復轉為歡暢。更回夏自信,微笑道:「營地只有四、五百人,其他人該是勞師動眾地遍踏草原搜索我們,真的可笑至極。」

跋鋒寒答非所問的淡淡道:「我敗啦!哈!我終嘗過真正的敗仗。」

徐子陵微笑道:「沒有此敗,你將永遠勝不過畢玄,此人武功之高,已達奪天地造化的登峰造極境界,我們三人雖各有一拼之力,但最終亦必敗無疑,可作定論。記得那趟你差點給曲傲奪命,而那正是你能擊敗曲傲的契機。曲傲錯在沒能把你殺死,畢玄亦犯下同一錯誤。」

跋鋒寒嘆道:「死而復生的滋味確令人深刻難忘,現在我可置生死於道外,因為我已看過死亡的真面目。現在我舊有的武功底子因換日大法而演化成新功法,就名之為『偷天大法』,斬玄劍亦易名作『偷天劍』,代表一個全新的我。」

寇仲喜道:「偷天當然比斬玄好得多,把馬兒搶回後,我們過兩招瞧瞧,看你的劍法如何偷天換日。」

跋鋒寒冷哼道:「何用待至取回駿馬後,待會我跋鋒寒斬下呼延金的臭頭時,你將可親眼目睹小弟的新變化。」

寇仲一把摟緊跋鋒寒肩頭激動的道:「只看你慘敗後信心竟比以前有過之無不及,便知老哥的偷天劍法非同小可。不過信心歸信心,你若要強攻入營,仍須三思。」

跋鋒寒微笑道:「陵少怎麼說?」

徐子陵聳肩道:「不能力勝,就要智取。把沒可能的變成可能,都是腦袋想出來的。」

寇仲欣然道:「既然陵少也贊成來場屠營,小弟怎不奉陪。今仗就由老跋發號施令,我們兩個當他的馬前卒。」

跋鋒寒忽然岔開道:「畢玄曉得我竟死不去,對他的信心會造成怎樣的打擊呢?」

他們正守待黑夜的來臨,以便更成功避過放哨的守衛,潛至敵營近處。故心情極佳,且有閑暇,不由談興大發。

徐子陵道:「他將無法把握和明白為何你不但死不去,且功力倍進,勢將在他圓通的心靈種下失敗的種子,就像石之軒的不死印法,再非沒有破綻。」

寇仲讚賞道:「說得透澈,所以我們必須把老跋練成偷天大法一事絕對保密,不可讓第四個人曉得。」

跋鋒寒道:「給我一年時間,我必可雪此恨。」

接著目光掃過營地,道:「呼延金再非—般馬賊,而是因搶掠不斷壯大,成為能在大草原上舉足輕重的武裝部落。趁此良機,我們順手把他們殲滅,正可除—大患。只要殺死呼延金,下面的人將誰也不服誰,必鬧至四分五裂,—蹶不振。其他受盡欺凌的民族,會群起攻之。」

寇仲虎目精芒電閃,道:「如何下手?」

跋鋒寒道:「只要找到三匹馬兒,就是呼延金的帥帳所在,呼廷金生性狡猾多疑,不會像頡利般讓人一眼就察知他的營帳在哪個位置。」

徐子陵頭痛道:「這裡有二百多個營帳,約二十個一組,每組間有過千步的距離,擺成長蛇形的陣勢,深合兵法,我們如何能沙中淘金般找得三匹馬兒,探出呼延金主帳所在?」

跋鋒寒微笑道:「看我的!」嘬氣發出夜梟般的嗚叫,遠傳過去,嚇得兩人一跳。

馬嘶傳來,三人循聲瞧去,只見左端第三組營帳中跋鋒寒的愛馬塔克拉瑪干昂首而起,狂嘶回應。由於它被縛在營地旁的大群戰馬中間,不是昂首嘶叫,很難發現所在。

兩人提心弔膽地瞧著,見敵人並不在意後,寇仲道:「這一招真歷害,呼延金恐怕到陰曹地府後,仍不知我們為何能找到他。」

徐子陵點頭同意,若摸不清帥帳所在,憑他們三人之力,確是無從入手,現在整個形勢登時變成另一個局面。

寇仲忽又皺眉道:「呼延金對我們恨之入骨,會否按不下,親身離營去搜索我們?」

跋鋒寒道:「正因深恨我們,他才要留在此處養精蓄銳,讓馬和人有機會好好休息。待手下發現我們蹤影,以煙火或信鴿傳回消息,他立刻可全速趕去。假若我們靠兩條腿不停留地越過山區,逃到這邊來,此時該累得走不動啦!」

寇仲沉聲道:「就讓我三兄弟給他一個意外的驚喜,保證他畢生難忘。」

太陽終沉下去,黑夜籠罩大地,營地簧火處處,烤羊肉的香氣飄送到這邊來。

跋鋒寒道:「趁敵人忙於吃喝的當兒,我們先用箭除去外圍放哨的幾個小賊,但必須一箭致命,不讓他發出聲音,然後來個火燒長蛇營,把篝火燒紅的柴枝火種投往營帳,盡量製造混亂,我們再混水摸魚把呼延金幹掉。」

寇仲笑道:「你是否想重施故技?」

跋鋒寒欣然道:「以鑿穿擊分散,以快制慢,才能以少勝寡。記著不要貪心,只要搶回馬兒,斬殺呼延金,便完成今戰的目標。」

寇仲笑道:「這還不算貪心嗎?走吧!」

「嗤」!

弓弦輕響,兩校勁箭分別從滅日亡月兩弓射出,橫過草原,貫穿兩敵咽喉,兩人一聲不響往後翻跌,倒在營地燈火外的暗黑中。

三人撲將出來,展開身法,魅影般迅速往呼延金所在那組營帳潛去。

呼延金的馬賊把注意力全集中往平原一方去,這方的戒備只是虛應故事,且哪想得到被三人摸清虛實!又膽大包天至以三個人硬撼他們近千的軍力。

倏地跋鋒寒加速前掠,二十多名在營旁燒烤進食馬賊發覺有異時,偷天劍已至,近半人未及取得兵器,慘給跋鋒寒斬殺,其他的亦給尾隨而來的寇仲和徐子陵殺個氣斷身亡。

營地內的馬賊始驚覺被襲。倉促迎戰。

寇仲和跋鋒寒毫不停留的殺進營地,徐子陵則取簧火燒成火炭的柴枝,以漫天花雨的手法投擲敵營。

不論跋鋒寒或寇仲,因被呼延金把馬兒搶去,都是一肚子怒氣,見馬賊蜂擁迎戰,怎會留情,疾撲上去,見人就殺。

寇仲厲喝道:「呼延金何在?滾出來受死!」

一刀劈出,凌厲無匹不在話下,最要命是貫註上十成螺旋勁,領頭的小頭目連人帶刀給他劈得離地往後拋擲,命隕當場。

跋鋒寒比以前更是勢不可擋,偷天劍硬是挑開敵盾,順勢溯胸而入,再飛起一腳,踢得敵屍撞在後方擁上的敵人處,來援的敵人東倒西歪,陣腳大亂。

但突然間前後左右全是兇悍的馬賊,喊殺震天,劍斧紛往他們招呼侍候。人人雙目血紅,務要置兩人死地。

寇仲和跋鋒寒卻是夷然不懼,一刀一劍,所到之處伏屍遍地、染紅嫩綠的春草。

不斷有營帳起火焚燒,徐子陵展開另一套戰術,憑著提縱之術,一時躍上營帳頂借力,下一刻則來到另一篝火處,以腳挑起炭火投襲營帳,接又騰空而去,趁亂成一片的當兒,隨處放火搗亂。務令敵人摸不清他所攻,故亦無所守。

早前幾個被放火的營帳熊熊燃燒,冒出大量濃煙隨風飄散,瀰漫營地所在的大片草原,予徐子陵極大行事的方便。他的破壞從一端蔓延往長蛇營陣的另一端,一時人喊馬嘶,離帥帳較遠的馬賊還以為有大批敵人來施夜襲,競相奔走,狼狽不堪。

雖有另一批人追殺徐子陵,卻全無截停他的辦法。「蓬蓬」兩聲,兩敵即應拳噴血倒地,徐子陵橫閃至另—簧火處,火炭又像煙花般濺彈上夜空,往四周營地投去。

煙屑時濃時薄,敵我難分下,寇仲和跋鋒寒渾身浴血殺至帥帳所在處,模樣雖駭人,但身染的鮮血大多來自敵人,本人只是些許皮肉之傷,他們功力高絕,又懂避重就輕,即使敵刃臨身,亦不能造成嚴重的傷害。

前方一聲暴喝,呼延金的聲音厲喝道:「你們敢情是活得不耐煩哩!」

跋鋒寒和寇仲立時大喜,前者喝道:「少帥取馬!」

他則人劍合一朝前疾沖,全不理會攻來的敵兵,所到處馬賊東倒西跌,倏地一群人正面迎來,其中一人長發披肩,身披棗紅色戰袍,內穿戰甲,腰束鋼索,面容猙獰,正是契丹惡名最著的馬賊頭子呼延金,卻不見梁師都之子梁舜明。

「咣」!

擋路的賊將施出硬架手法,砍中跋鋒寒的長劍,卻只挫退兩步,顯示出不凡的身手。

殺到此處,尚是第一次有人能在硬碰硬擋下不受傷。

兩斧一槍,從左右側殺至,令他無法對前面的頑強敵人施展殺手。

身後更不知有多少件兵器朝他招呼。

跋鋒寒厲嘯一聲,騰身而起,順勢環視形勢,整個營地全陷進火焰濃煙內,處處人奔馬走。忙收攝心神,一落而下,向被擁在各賊將間的呼延金撲去。

寇仲此時落在千里夢的無鞍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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