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卷 第二章 偷天換日

跋鋒寒在出招前曾想遍畢玄所有應招的方法,包括對方凌空躍起,不過仍想漏一著,就是炎陽氣消失得一絲不剩。

高手交戰,縱然蒙上雙目,仍可從對方勁氣的微妙變化把握對手的進退動靜,其感應的清晰更勝似黑夜怒濤中的明燈,使雙方曉得攻守的運變,不致稍有錯失。

但畢玄竟能把真氣完全收斂,那種感覺比被他的炎陽氣壓制至動彈不得更難應付,雖明明看到對手有所動作,仍像從陽光烈照的天地墮進暗不見指的黑獄,頓覺一切無從捉摸,其驚駭與震懾感直可令人發狂。

畢玄的右腳在上方迅速擴大,朝他似重似輕的踢來,其出神入化處,非是親眼目睹,絕不肯相信區區一腳,竟可臻如斯境界。

寇仲和徐子陵忍不住緩緩移向戰圈,如跋鋒寒真吃上大虧,他們將會不顧一切的全力出手。他們並不知戰情的變化或跋鋒寒當前的感受,只知當跋鋒寒進攻之始,畢玄已開始騰起,顯然看破跋鋒寒進攻的路數。

高下之別,不言可知。

跋鋒寒驟覺無從變招,因為劍勢已出,改變只會使自己陣腳大亂,無以為繼。冷哼一聲,硬往左移,斬玄劍上挑,爆起漫天劍雨,往身在空中的畢玄下盤迎去。

畢玄哈哈一笑,右腳原式不變地踩進劍雨去。

平平無奇的一腳,顯出干錘百鍊的功力,先穿破劍雨,然後腳跟不動只以腳尖掃擺,牛皮長靴毫釐無誤的命中劍鋒。

跋鋒寒立感全身經脈發熱脹痛,竟生出無法運氣吐勁的駭人感覺,虎軀劇震,橫移之勢變成身不由已地往旁蹌跟跌退,失去重心,無法續施殺著。

畢玄木椿似的筆直插往草地,兩袖先後拂出,仿如一雙追逐遊戲的蝴蝶,卻是氣勢懾人,不予跋鋒寒絲毫喘息的機會。

際此生死關頭,跋鋒寒顯露出多年苦修的成果,改跌勢為大旋身,劍尖分別點中兩袖。

「蓬!蓬!」連聲,跋鋒寒往外旋開。

畢玄如影附形的追前,跋鋒寒忽又迴旋過來,斬玄劍全力展開,把畢玄卷進驚濤裂岸的劍勢中去。

畢玄大笑道:「好劍!」進退自如的以雙袖從容應付。

見跋鋒寒終能從劣勢中轉為有攻有守,寇仲和徐子陵終鬆一口氣。

只有身在局內的跋鋒寒曉得自己命不久矣。皆因這形勢是畢玄的恩賜,一方面畢玄是想看看他的本領,更重要是畢玄不想寇仲和徐子陵察覺跋鋒寒的危險而介入阻止。

跋鋒寒把召喚兩人援手的誘人想法完全排出腦海之外,心如止水的盡展所長,以命博命,希冀能創出奇蹟。

驀地跋鋒寒的斬玄劍破入畢玄的袖影中,眼看可命中這無可比擬的大宗師胸口要害,但對方的胸口忽然變成肩膊,長劍入肉一寸即給反震彈出。

所有快速的動作如飛煙般散去。

寇仲和徐子陵狂喝撲來時,畢玄一腳橫撐跋鋒寒的丹田要害,後者斷線風箏般離地拋飛,直挺挺的「砰」一聲掉在柔軟的草原上。

畢玄古銅色的面上掠過一抹艷紅,迅速移離,大笑道:「兩位為他盡過帳葬之禮後,立即給我滾回中原去,否則休怪畢玄不懂憐才。」

轉瞬間畢玄變成草原邊際的一個小點。

兩人悲痛欲絕,撲到跋鋒寒旁,只見他眼耳口鼻全滲出鮮血,呼吸已絕,寇仲探他胸口,大叫道:「他心脈仍未盡斷,我們立即施救。」

徐子陵將他扶起,長生氣源源不絕從他背後輸入。

寇仲則抓起他雙手,與徐子陵的長生氣合流,在他體內運轉三周天后,熱淚泉涌道:「唉!我們應該救他,還是任他死去?他的真氣全被畢玄踢散,主經脈斷去七八,救回來恐怕只能是個終生癱瘓的廢人。」

徐子陵也是淚濕衣襟,但神情堅定,沉聲道:「破而後立,敗而後成。老跋能否再次挑戰畢玄,就要看換日大法真否如傳說般那麼靈光。」

太陽升離地平,照亮草原。

跋鋒寒躺在帳內毛氈上,臉門重要穴位處插著寇仲那七支銀針,寇徐兩人早力竭身疲,只能喘息靜候施法的結果。

經過整晚的試驗、推敲、努力,他們終於成功地令跋鋒寒活了下來,回覆呼吸,又激發他三脈七輪的潛力,釋放出他殘餘的真氣;至於能否駁回他已斷折的數條主經脈,就要看跋鋒寒本身的功力和換日大法的神效了。

對徐子陵來說,直至在赫連堡一戰藉此法迅速讓三人回覆功力,換日大法仍只是輔助性的,而非真的能借快速修練以達其脫胎換骨的目的。現在無法可施下,只好企望換日大法確有重生之效。

跋鋒寒的呼吸急促起來,兩人大吃一驚,徐子陵按上他丹田氣海,寇仲則迅運銀針,盼望能把他救醒。

跋鋒寒渾體一顫,睫毛不住顫震,困難地張開眼睛,眼神空洞渙散,直勾勾的瞪著帳頂,視如不見。

兩人喜極狂叫道:「老跋!」

跋鋒寒眼神逐漸凝聚,回覆意識,困難地呼出一口氣,望望兩人,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又忽然想起曾發生過什麼事似的,聲音沙啞無力的道:「我還未死嗎?」

寇仲發覺熱淚全不受控制滾滾瀉下,流過臉頰,滴在跋鋒寒胸膛上,搖頭道:「你當然未死,還會復元過來,再是一條好漢子。」

跋鋒寒此時發覺臉插銀針,想移動身體卻動彈不得,嘆道:「不要哭!我最怕見男人哭,這處是什麼地方,畢玄走了嗎?」

徐子陵比較冷靜,雖亦淚水盈眶,仍強忍不讓淚珠滾出來,沉聲道:「仍是那個帳幕,畢玄雖佔了點便宜,亦付出代價,所以夾著尾巴溜掉了。」

跋鋒寒苦笑道:「為何要救我呢?這樣生不如死的,做人有啥樂趣?你們不用騙我啦。」

徐子陵擠出一絲笑容,道:「彼此兄弟,我們怎會哄你,你所以能呼吸說話,全賴換日大法的神奇功效,此法亦會使你功力盡復,甚至更勝從前。只要你依法修練,定可接回斷去的經脈。」

寇仲幫口道:「中土從沒有一人能修成換日大法,因為要破後才能立,敗而後成。你老哥現在既破且敗,正是乘機練成大法的好時機。千萬不要放棄,否則連自盡都要央我們幫手。」

跋鋒寒雙目射出希望的光輝,道:「怎麼練?」

徐子陵道:「由現在開始,我們輪流把真氣送進你體內,而你則自負導引之責,憑意志振起生命潛藏的力量,我會把口訣念一遍給你老哥聽。」

跋鋒寒道:「好吧!我們試一遍看看。」

寇仲拿起井中月,道:「我到帳外把風。」

黃昏時分,跋鋒寒沉沉睡去,臉門銀針被拔除。

寇仲領馬兒去附近一條小河飲水回來,入帳坐到徐子陵旁,道:「情況如何?」

徐子陵道:「要看今晚的發展,直至這刻,老跋一切都跟上了換日大法口訣所說的情況,激起了娘所說的人體內那自具自足的寶庫中所藏的潛能和生機。他五臟六腑的淤血已消散得有八、九成,問題是斷去的經脈能否接上。他現在非是睡覺。而是進入絕對松馳的休息狀態,無人無我,是真正的卧禪。」

寇仲道:「他聽得到我們說話嗎?」

徐子陵道:「應該聽不列的。因為他必須以自身的無上定力,全力催發體內激起的生機。其訣云:既從一念還從一念滅;生滅滅盡處,滅滅生機起。這叫念力,在這生死關頭,我和你只能負上護法之責,一切要看他自己的造化,假若……唉……」

寇仲提心弔膽的道:「假若什麼呢?不要欲言又止好嗎?」

徐子陵頹然道:「只有老天爺曉得換日大法能否在老跋這種生滅滅盡處生效,假若明早他接不回斷去的經脈,我們只好下手成全他,再找畢玄拚命。」

寇仲道:「歌訣既有生滅滅盡處,滅滅生機起這句話,他一定可吉人天相的。唉!我的娘,你說得對,這些歌訣說不定只為念起來順口而作的,但願惟有今趟是例外。」

徐子陵苦笑道:「多想無益。畢玄的厲害確遠超乎我們想像之外。到現在我始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是胡亂說出來的。」

寇仲道:「畢玄本打定主意來取我們三人的小命,殺我們半個不留。豈知我們比他想的要厲害,被老跋面臨生滅滅盡之前反擊受傷,才不能繼續對我兩個下殺手。你猜他傷愈後,會否再來追殺我們?」

徐子陵道:「這個可能性很大,怎辦好呢?老跋現在絕不可移動,倘驚醒他是前功盡廢,復元無望。」

寇仲伸手觸摸跋鋒寒躺卧的毛氈,這是他們從行囊中取出來的,道:「雖然辛苦些,但只要我們小心點,每人抓氈子兩角,不是可在完全不驚擾他的情況下將他運走嗎?」

徐子陵皺眉道:「抬往那裡去?太遠的話我們會吃不消的。」

寇仲道:「剛我帶馬兒去喝水的小河旁,有大樹林,那裡總比這個不祥的帳子安全些兒。然後我一把火將這勞什子喪帳燒掉,再騎馬兒四處製造踐踏草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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