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卷 第一章 武尊畢玄

大草原地勢高而平坦,地域廣闊,區內有以千計的大小湖泊,東起興安嶺,西至阿爾泰山,南抵陰山山脈,北達貝加爾湖和葉尼水河、額爾齊斯河上游一帶。

東西較長,超過三千里,南北二干多里,就算以跑得最快的駿馬,日行百里的高速,而全不歇息的趕路,且無任何障礙阻隔,沒有一個月時間,休想橫渡這大草原。

從肯持山至興安嶺,從斡難河到怯綠連河、陰山山脈的廣大地域,是由起伏不大的丘陵、平原、沙漠和山地組成。

黃沙浩蕩的戈壁沙漠位於大草原南半部和西部地區,嚴重缺水,成為這片平原最令人望而生畏的不毛之地,氣候更是變化劇烈,春季多風,夏季北部多雨,南部乾旱炎熱。

在這自然風光獨特的遼闊區域,最珍貴的東西一是草,二是水,乃生存的基本條件,缺一不可。每當一地的水、草耗盡,就是轉移草場,以解決飼養牲畜的問題,形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

牲畜是生計,水草是基本條件,在大草原上的民族,是環繞這兩要素展開你爭我奪的爭霸戰。從匈奴開始,鮮卑、柔然和今天的突厥,此興彼繼地成為大草原的霸主,有些民族被兼并,與兼并者融合為一,有的則避難遠方,其變化之速,是寇仲和徐子陵這些中土漢人難以想像。

在這情勢下,能存在的民族無不悍勇成風,祟尚武力,以保障水草牲畜,故高手輩出,能人無數。但像畢玄般威懾大地,則是從未在大草原出現過的罕有和不尋常的例子。但今天他終於有了挑戰者和夠資格的對手——跋鋒寒。

赫連堡和奔狼原兩役,註定這兩代高手會有交鋒相對的一天。

大草原最富饒的呼倫貝爾牧場,位於闊連海和捕魚兒海兩大湖泊間,現時是頡利的根據地,如若突利能成功侵佔此區,他將取頡利而代之,成為草原新一代的霸主領袖。

遼闊富庶的呼倫貝爾草原,在三人蹄下擴展至地平線外的無限遠處,在這被譽為游牧民族搖籃的美麗境域,大小湖泊像一面面明鏡般點綴其上,長短河流交織在綠草如茵的地面,野馬成群結隊的縱情馳騁,處處草浪花香,置身其中,仿如陷進一個作不完的美麗夢境里。

在這裡最兇猛的民族是自認為狼的突厥人,最惡的猛獸卻是真狼,聯群結隊的覓食,單是其嗥叫聲足可教人膽寒魄落。最大的兩個湖是呼倫湖和貝爾湖,由烏爾遜河連貫起來,從東面流入草原,河道的位置像游牧民族居無定所般常起變化,致河水亦會不時變咸或變淡,但卻漁產豐富。

三人與突利的大軍分手後,故意繞道此區,一方面是要使監視五彩石或他們性命的人,摸不到他們的行蹤,更重要的原因,是讓寇仲和徐子陵兩個遠方來客,能觀賞大草原最動人的景色。

寇仲指著遠處豎立在一個小湖旁的十多個營帳,營地旁馬羊成群,幾個牧人悠閑地放牧,問道:「這該屬那—族的帳幕?」

跋鋒寒隨意地瞥兩眼,道:「凡以毛氈搭蓋的帳房,中央隆起,四周下垂,都是我們突厥的帳幕。少帥歡喜的話,我們今晚可在那裡借宿一宵,讓你體驗我族的風情。」

徐子陵擔心地道:「這不是頡利的地頭嗎?人家怎會歡迎我們?」

跋鋒寒啞然笑道:「在大草原上,每個放牧的小部落,如自成一個外界隔絕的族群,消息並不流通,有時整年都碰不到外人,遇上外人時會特別好客熱情,大家守望互助。所以我最痛恨馬賊,因為他們是這草原生活的卑鄙破壞者和掠奪者,殺馬賊更是我對自己少時曾當過馬賊的一個補贖。」

寇仲欣然道:「不若我們過去看看有沒有殺馬賊的生意,接一兩樁來玩玩。」

跋鋒寒搖頭道:「若你抱此心意,必失望而返,因為馬賊絕不敢到頡利的地頭犯事,而頡利則是草原上勢力最強的馬賊頭子,且能奪國滅族的馬賊。」

寇仲凝望前方,道:「不知李世民是否正與金剛交戰,戰況如何?」

徐子陵目光投往蔥綠的草地,道:「我現在懶得什麼都不想,只好靜下來看看天上的浮雲。小仲你是否意注意到一踏進這片草原後,千里夢和萬里斑都特別精神的。」

跋鋒寒道:「所以有人稱呼倫貝爾為馬兒的故鄉,像你們回到揚州,小弟回到高昌城。我雖是突厥人,出生地卻是那裡。」

寇仲尚是首次聽跋鋒寒說及出生地,興趣盎然道:「高昌!是否專產汗血寶馬的高昌,那是怎樣—個地方?」

跋鋒寒嘴角露出—絲苦澀的表情,沉聲道:「高昌在大草原之西—個叫吐魯番的大盆谷內,夾在兩列山脈的支脈內,形成一個廣闊的平原,南面是荒涼的覺羅塔格山,北面則被博格達山的群峰封閉,白天非常酷熱,晚上則冷得要命,那是沙漠氣候。」

寇仲道:「若能順路經過就好啦!說起順路,不知我們能否順道去幹掉南室韋的夫妻惡盜深末桓和木玲呢?好讓箭大師可了卻這一生憾事。」

跋鋒寒一拍背上亡月弓,點頭道:「受人之物,當然要替人辦事。不過我們不必千辛萬苦的去尋深末桓,若我所料無差,他該會來找我們晦氣,因為他既為頡利的走狗爪牙,我們又有五彩石,他肯放過我們才是奇事。」

突厥牧人的營地早給拋在大後方,太陽仍懸在地平之上,藍天白雲快要被迷人的星夜更替,在大草原上,大自然入夜的變化,讓人的感覺尤為強烈。

徐子陵遙指前方地平遠處道:「那是什麼?」

兩人奮目瞧去,寇仲皺眉道:「好像是一座營帳。」

隨著三人催馬疾行,黑點擴大成一座孤零零獨豎平原的營帳。

跋鋒寒道:「這是—座專供停屍的喪帳,否則不會在帳的四旁豎立祭旗,真奇怪!你們看到人嗎?」

兩人茫然搖頭,大感不妥。

看似很近,可是直到太陽沒在地平下,他們始到這座奇怪的營帳之前,帳內空無一人。

三人跳下馬來,讓它們吃草歇息,壯闊的星空下草原杳無人跡。

寇仲呆瞧著本該用來供死者火化葬禮的喪帳,道:「這東西真邪門,且偏豎在我們路經之處,大可能是沖著我們來的。」

跋鋒寒的目光緩緩掃過草原,搜尋敵蹤,同意道:「尚是首次遇上這怪事。」

徐子陵繞著營帳走一圈後,回到兩人身邊道:「奇怪是附近的草地並沒有給人踐踏過的痕迹,我們能辦到嗎?」

跋鋒寒搖頭道:「沒可能不留下痕迹的。」跟著親察一遍,然後苦笑道:「我們遇上真正的高手哩!」

寇仲倒抽一口涼道:「難道是石之軒?」

夜空上明月斜掛,照得草原迷濛美,晚風徐起,夜涼如水,三人都有遍體生寒的感覺。

不管對方是誰,單是露此一手,足把膽大包天的三人震懾。

要知他們為赴龍泉趁渤海國開朝大典的熱鬧,一直馬不停蹄的在趕路,而對方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跟在他們後方,現在還超過他們,早一步在前方設置不祥喪帳,根本是沒有可能辦到的事。

寇仲斷然道:「我敢肯定只是湊巧碰上。」

話猶末已,一聲冷哼從後方馬兒吃草處轉過來,震得三人耳鼓嗡嗡作響。

三人駭然大震,旋風般轉過身去。

迷濛月色下,一人卓然傲立在三匹馬兒中間,一手負後,另一手溫柔地撫摸萬里斑項脊的鬃毛,神情悠閑自在,渾身卻散發著邪異莫名的懾人氣勢,彷彿是暗中統治大草原的神魔,忽然現身人間。

他看上去只是三十許人,體魄完美,古銅色的皮膚閃爍著眩目的光澤,雙腿特長,使他雄偉的軀更有撐往星空之勢,披在身上的野麻外袍隨風拂揚,手掌寬厚闊大,似是蘊藏著這世上最可怕的力量。最使人心動魄的是他就像充滿暗涌的大海汪洋,動中帶靜,靜中含動,教人完全無法捉摸其動靜。

烏黑的頭髮直往後結成髮髻,俊偉古俏的容顏有如青銅鑄出來無半點瑕疵的人像,只看—眼足可令人畢生難忘,心存驚悸。

高挺筆直的鼻粱上嵌著一對充滿妖異魅力、冷峻而又神采飛揚的眼睛,卻不會透露心內情緒的變化和感受,使人感到他隨時可動手把任何人或物毀去,事後不會有絲毫內疚。

那人悠然道:「好馬!最適合作陪葬之物。」

跋鋒寒踏前一步、雙目閃起前所未見的光芒,大喝道:「來者是否畢玄?」

寇仲和徐子陵聽得臉臉相覷,哪想得到會忽然遇上在大草原縱橫無故、盛名數十年長垂不衰的「武尊」畢玄。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畢玄擺明是因他們助突利擊敗頡利,含怒追來找他們晦氣,只看他敢孤身一人來找他們算帳的自信心魄,已令人心折,因他們三人絕非省油燈。

畢玄收回執馬的手,悠然朝他們望來,眼神嚴峻深遂,精芒電閃,嘴角飄出一絲冷酷的笑意,以漢語淡淡道:「赫連堡和奔狼原兩役,令你們名震大草原,更今本人拋下一切,立即趕來,你們可說雖死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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