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卷 第一章 初抵貴境

荊抗悠然坐下,神態又是另一副樣子,此時的他只像個謙厚的長者,似是永遠不會動怒和發脾氣的,與先前在街上咬牙切齒說要令杜興陳屍街頭的荊抗,像是兩個不同的人。

起立迎接的諸人紛紛入座,杜興表現得出奇地恭敬有禮。

荊抗舉杯道:「老夫來遲,先罰一杯。」

眾人哪敢無禮,一起陪他把酒喝乾。

荊抗拍案嘆道:「誰想得到手無縛雞之力的騷娘子竟是用毒高手,我們雖一直留意和追尋誰為崔望踩線,總沾不到半點邊兒,原來有騷娘子這個對關內外商旅往來了如指掌的人向崔望提供消息。可憐我們這些男人還因沒能被她看上為憾,豈知她陪人睡覺竟是另有目的。」

杜興乾咳一聲,神情頗為尷尬。寇仲三人立知騷娘子肯定陪過杜興,而荊抗卻是有意無意的揭他瘡疤。

這個老傢伙真厲害。

許開山岔開道:「聽說『天竺狂僧』伏難陀亦是用毒高手,不知會否與騷娘子有關連?」

跋鋒寒皺眉道:「此人是准?」

許開山道:「拜紫亭逆勢立國,與此人有莫大關係。伏難陀來自天竺,曾遍游天下,識見廣博,辯才無礙,聽他傳後才匆匆立國。」

杜興唱反調道:「不過你又不能不說伏難陀有點本事。在拜紫亭宣布立國後,頡利和突利隨即連番衝突,以致無力干涉,更令契丹王不敢輕舉妄動,保存實力以觀變。」

跋鋒寒微笑道:「天竺來的高手,想不到竟令龍泉府突變得如此熱鬧。」

荊抗道:「三位勿要見怪,難得杜當家和許當家在座,老夫要藉此機會先和他們商量點家事。」

寇仲不知他葫蘆里賣什麼葯,只知對杜興和許開山不會是什麼好事,說不定荊抗還取得王薄的支持。突利和頡利關係惡化,影響的深遠,要親到北疆來始能深切體會得到。點頭道:「荊老不用客氣,請便。」

荊抗雙目熠熠生輝,來迴向屏息靜氣的杜興和許開山掃描兩遍,微笑道:「飲馬驛現成無主之驛,當然不能任其荒棄,這不但是必賺的生意,對往來商旅更是不可或缺,兩位老哥認為該由誰接管飲馬驛?」

三人暗呼厲害,荊抗選在這時刻恃老賣老地與杜興和許開山談判此事,是借寇仲三人的勢強壓杜興這對狼狽為奸的拜把兄弟,令他們只能憑江湖規矩辦事,答允後不敢反悔,否則就變成食言的人,寇仲等正是人證。

飲馬驛因溫泉名聞北疆,搶去另一條主要路線的生意,成為山海關與其他城鎮必經的中途站,無論在商業上或戰略上均是當地幫會覷覦的肥肉。

寇仲更以鐵般事實證明,堅固如堡壘的飲馬驛,只要有數十把強弓勁彎,可守得固若金湯,本身自具軍事上的重要作用,如若落入荊抗或高開道手上,則直接對山海關生出制衡的作用,是用兵者必爭的戰略點。

杜興從容微笑道:「荊老有什麼好提議?」

荊抗正容道:「老夫認為在現時杯弓蛇影的情況下,所有地方幫派均不宜插手,該由燕王暫時接管,兩位老哥意下如何?」

接著微笑道:「這也是知世郎的意思。」

寇仲和徐子陵恍然大悟,眼前正是一場漢人與外族的鬥爭。高開道趁突厥內鬨這難逢的機會,力圖自立更生,以得到當地漢人為主的幫派鼎力支持。

許開山表面不露任何不滿的神色,欣然點頭道:「這該是目下最好的解決方法。」

杜興雙目凶光一閃,旋又斂去,輕吁一口氣道:「既然是荊老和知世郎擬定的解決辦法,我杜興只會同意,不會有別的異議。」

荊抗像幹了件微不足道的事般,向寇仲道:「不知師小姐因何事法駕光臨?」

寇仲聳肩道:「她怎會告訴我?」

徐於陵長身而起:「有勞許兄,趁尚有時間,我們想去驗看那三具屍體。」

許開山親自把他們送到燕山酒庄,才告辭離開。杜興和荊抗亦各忙各的,匆匆離座與他們分手。

回到庄內大廳坐下,任俊報告李叔五人因路途勞碌,已上床就寢。

坐下喝過兩口熱茶,寇仲向徐子陵道:「你怎麼看?」

跋鋒寒道:「即使我從未見過周老嘆和金環真,也曉得那兩具屍體不是他們,這只是惑人耳目,且肯定並非石之軒下手,否則何須毀去他們臉目。」

兩屍均是被重手法痛擊臉部,弄至血肉模糊,難以辨認,不過衣飾體型年紀則可亂真。

徐子陵沉聲道:「這手段太殘忍。」

寇仲點頭同意,要臨時匆忙找兩個人來頂替這對魔門的老夫老妻,只能就地取材,在附近城鎮村落找兩個無辜的人來魚目混珠,若非三人湊巧碰上,等屍體被埋葬後消息才傳入師妃暄耳內,由於衣飾確來自真正的金環真和周老嘆,確有很大可能令師妃暄相信兩人是被石之軒殺死。

此計是倉卒下針對師妃暄而發的。

徐子陵嘆道:「我只能想到陰癸派,這太似她們的作風。」

寇仲苦笑道:「陵少猜的雖不中亦不遠矣。曉得邪帝舍利落在石之軒手上的有多少人?橫數豎數不外趙德言、雲帥和祝玉妍三方,雲帥可以撇掉不理,因他對金環真的感應舍利奇術毫不知情,剩下的就是趙德言和祝玉妍兩大魔門勢力,其中又以祝玉研最不願見石之軒統一魔道。」

徐子陵道:「陰癸派該是傾盡全力暗裡跟躡金環真夫婦,目的是想讓師妃暄先打頭陣,好讓他們撿個便宜。但因石之軒大有可能逃出關外,他們的跟蹤之法在大草原大沙漠全派不上用場,只好改變方法把金周兩人逮著,硬逼他們去追蹤石之軒,故來此以假亂真的一招。」

跋鋒寒微笑道:「都說過和你們一起必是多姿多采,我們須否延遲起程,並知會仙子一聲?」

寇仲搖頭道:「除非她肯來見我們,否則仙蹤難測,我們能到何處找她?」

跋鋒寒道:「師妃暄落腳的地方說不定就是老許提過的棲賢寺,或可使人向她捎個信,我們也算盡過江湖道義。」

寇仲轉向任俊道:「現在山海關形勢微妙,你們在這裡的安全該沒有問題,你就留在這裡打點和歷練,而通知仙子的事,亦交由你去辦。」

任俊難掩失望之色,垂首道:「三位爺兒何時起程?」

跋鋒寒斷然道:「立即上路。」

任俊愕然道:「若荊當家問起你們去向,我如何向他交待?」

寇仲微笑道:「就告訴他我們得趕緊處理好契丹和突厥的事。至於杜興和許開山倘被證實確在暗裡縱容狼盜,那時要殺要剮,悉隨他老人家的意思。」

又記起大道社的事道:「你現在該像我們般清楚大道社的事,那就當作做件好事,通知大道社的人,讓他們曉得管平是如假包換的騙徒。」

跋鋒寒催促道:「我們若趕他一夜路,明天太陽出來時,橫亘在我們前方的該是有『無峰不奇,無石下峭,無寺不古』之譽的千朵蓮花山,那是長白山脈內最秀麗的一座山。若兩位嫌空看不夠味兒,還可考慮到十里許外的千溫泉,據傳那泉水有活膚生肌的神效。」

寇仲大奇道:「關外竟有這麼精採的地方?我的娘,千朵蓮花山上真的還有佛寺?」

跋鋒寒失笑道:「真是我的娘!你這未見過關外世面的中土小子,你以為關外是僻處邊陲,人跡不至和水草不生的貧脊之地嗎?關外其實同時擁有許多最美麗舒適和最可怕的地方,保證會令你大開眼界。」

徐子陵赧然道:「我也沒想過關外會有佛寺。」

跋鋒寒道:「千朵蓮花山上有三座名剎,人稱千山三大禪林,就是無量觀、西閣和龍泉寺。想想山峰重疊,層林夾護,古剎或倚岩而築,或深藏翠谷,實人間絕佳境致,非是親眼得睹,不能相信。」

寇仲大喜道:「閑話休提,我們立即動身,到塞外暢遊一番,過他奶奶的熊一段寫意逍遙的日子。」

滾滾河水流過廣闊的平原,朝渤海流去,氣勢磅礴,使人嘆為觀止。

經過三天日夜兼程趕路後,三人終於穿越燕山,走到遼北著名的燕原,抵達塞北遼河南岸。

三人讓馬兒在岸旁吃草休息,又牽馬兒到河邊水淺處為他們洗刷,以酬謝他們的辛勞。

寇仲忍不住問跋鋒寒兄道:「究竟是你的『塔克拉瑪干』體質較勝,還是因我們的『千里夢』、『萬里斑』過於養尊處優,為何它倆疲倦欲死,獨你的馬兒仍是精神健旺,似能再多走百里仍沒有問題?」

跋鋒寒微笑道:「我等你三天,到此刻你才提出此疑問,太不似你仲少的作風哩!」

徐子陵訝道:「聽鋒寒兄的口氣,其中難道確另有竅門?」

跋鋒寒回到岸旁坐下,拔出斬玄劍,作每天黃昏例行的抹拭,點頭道:「我跋鋒寒之所以能屢破諸方馬賊,皆因有獨門自創的御馬法,併名之為『人馬如一』,兩位能憑此聯想到什麼呢?」

寇仲喜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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