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卷 第七章 誰是禍首

兩個人並騎馳入環形護牆唯一的正大門,說話者年約三十五、六,文質彬彬,白暫清瘦的臉上掛著笑容,雖出言譴責,說話仍是從容不迫,慢條斯理的。表面看似是個文弱書生,但寇仲卻從他精芒閃閃的眼神瞧出他是一流的高手,且個性堅毅倔強,不會困別人輕易動搖自己的意志信念。

另一人年紀大一至六歲,頭髮眉毛濃如鐵絲,留著一副短須,活像個刷子,輪廓分明,眼神陰冷沉著,是個頗具男性陽剛魅力的中年漢子。最引人注目是他額頭束著寫有「祭」字的白巾,使寇仲猜到他是安樂幫內坐第二把交椅的舒丁泰,內中自是要表明為陸平復仇的立場和決心。另一人當然是高開道委任的總巡捕的南山,事先怎都想下到竟是這麼一號人物。

果然在場眾人紛紛起立,抱拳施禮道:「的總巡,舒二當家。」的南山終是此區官方的代表人物,各地幫會無論如何驚桀不馴,仍要給足他面子。

的南山目光先落在任俊身上,再射往立在台階的寇仲,高踞馬上淡淡的道:「這位高姓大名?」

騾道人哈哈笑道:「老總爺你好,這兩位一叫傅雄,一叫任俊,還有另一位傅傑一行三人,途經此地到山海關,因不肯賣馬給北馬幫的諸位哥兒,至觸犯眾怒,惹得東北幫的大哥們代為出手教訓,老總爺來得正好,可為此事評理。」

東北幫和北馬幫兩批人同時現出怒色,一時卻莫奈騾道人何。

師爺化陰惻惻道:「騾道人敢包保他們沒有問題嗎?我假作買馬,只為試探他們的身份。」

蘇青嬌笑道:「項師爺的道行愈來愈高深哩!若不是你親口說明,奴家仍不曉得你買馬是假,試探為真呢。」

師爺化登時語塞,想不到蘇青公然幫「外人」說話。

的南山明白過來,卻仍不放過寇仲和任俊,緩緩道:「兩位到山海關有何貴幹。」

寇仲從容一笑,道:「總爺明察,我們三人到山海關去,是要與人談宗生意,由於事關貿易的機密,總爺若想了解細節,可否借一步說話,傅某人必詳細如實稟告,絕不敢有任何隱瞞。」

這番話可說給足的南山面子,且不亢不卑,的南山果然臉容解凍,微一點頭道:「容後再和傅兄詳談。」

在他左後側的安樂幫二當家舒丁泰以他低沉的聲音道:「任兄武功高明,不知是何家何派的高徒?」

任俊坦言道:「敝師是『榆林人刀』關長就。」

舒丁泰顯然從未聽過關長就這名字,難再出言問難,只好道:「果然是名師出高徒。」

的南山終於下馬,舒丁泰隨之,自有驛館的夥計來侍候馬兒。

的南山道:「許幫主臨時有急事,須明早才到。」

眾人一陣起鬨,都是不滿的怨聲。只有師爺化二人下敢作聲。

呂世清看看天色,黃昏的天空烏雲疾走,問道:「許幫主因何事延談?」

舒丁泰代答道:「許大當家使人來傳訊,說是與案有關,明早必到。」

眾人又是一陣起鬨。

「轟」閃電裂破烏雲,驚雷在頭頂響起,接著豆大的雨點由疏漸密的灑下來。

醞釀多時的大雨終於君臨大地。形勢登時一片混亂,眾人不是走進主樓避雨,就是把馬兒趕往有瓦頂遮頭的迴廊內,有去意的人只好打消念頭。

騾道人把愛騾安置到千里夢它們旁邊時,大雨傾盆而下,大昏地暗,令黑夜提早來臨。

到所有人均避進飯堂,騷娘子穿花蝴蝶地殷勤招待的南山和舒丁泰。

徐子陵人獨佔遠離其他人僻於角的桌子,神態悠閑。濕了半邊身子的寇仲和任俊在他左右坐下,前者問道:「那怪人呢?」

徐子陵道:「外面有座石亭,他該在那裡避雨,此人性情孤僻,憤世嫉俗,卻非似邪惡之輩,不知因何對許開山生出懷疑,此來恐怕正是針對許開山。」

寇仲別頭瞥一眼,眾幫派人物揀另一角分二桌坐下,外聯幫、東北幫諸漢子各佔一桌;仙霞洞的呂世清、郎婷婷,北馬幫的師爺化、東北幫少幫主貝晨分,外聯幫鳳堂堂主蘇青、騾道人、總巡捕的南山、安樂幫二當家舒丁泰等圍坐一桌,密密商議。

師爺化的兩名手下則擠到東北幫眾漢的桌子去,可見北馬幫和東北幫是一鼻孔出氣的。

外面大雨嘩啦啦的下個不停,騷娘子在大門處指揮夥計冒雨把草料等物收好,關閉窗戶,忙個不休。

徐子陵把和陰顯鶴的對話交代後,道:「這座石砌的山寨高據山坡之上,無論廣場和主樓,均只有一個入口,窗戶窄細,雖有防禦上的優勢,但若給人封鎖入口,卻是誰都逃不掉,許開山選在這裡開會,是否另有目的,心懷不軌?」

寇仲低聲道:「若要裡應外合,東北幫加上師爺化二人卻可辦到。但事後如何向人解釋許開山聲稱延遲到明早才來的原因,是因為可能找到崔望的線索。」

此時「蝶公子」陰顯鶴像幽靈般頭頂竹笠濕濕的出現在後門處,木無表情地以冷漠的眼光掃視眾人,然後到一角默默坐下。

的南山等突見他停止說話,氣氛轉趨凝重,透出敵對和懷疑的意味。

騷娘子和幾名夥計忙碌完畢,回來關上飯堂的門管,又點燃四壁的十多春風燈,猛烈的雨聲雷響,似被隔離在另一大地里,當燃起四個壁火爐,堂內更是溫暖舒適。

舒丁泰把騷娘子召去,交頭接耳一番後,騷娘子風情萬種的宣佈道:「今晚由舒二當家請客,兄弟們,還不去準備菜肴,拿酒招呼各位貴客。」

夥計們立即應命,各忙各的去了。

騷娘子一屁股坐到呂世清身旁的椅子,郎婷婷立時秀眉大皺,卻像呂世清般拿她沒法。

的南山的聲音響起道:「陰兄未知困何事大駕臨此?」

陰顯鶴絲毫不買他的賬,冷冷道:「我不可以來嗎?」

師爺化乾笑道:「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若讓我們懷疑陰兄是為崔望打聽消息,而實情陰兄只是想特別到這裡享受淋雨的滋味,大家生出不必要的誤會,就不划算了。」此人不但聲氣語調令人生厭,還一副推波助瀾,煽風點火,惟恐天下不亂的態度。

陰顯鶴毫不動氣,道:「我正是要到這裡來淋雨。」

正好此時夥計端上酒點,把緊張的氣氛沖淡。騷娘子滿場亂飛,親自為各人斟酒,只不敢去惹陰顯鶴。酒菜接著上場,除陰顯鶴不沾酒菜,各人大叱大喝起來。

騾道人來到寇仲三人一桌坐下,與三人對飲兩杯,壓低聲音道:「兩位對安樂慘案有甚麼看法?」

那邊廂諸人酒酣耳熱,縱談東北武林的江湖風月,加上騷娘子不時傳來的浪蕩笑聲,氣氛熱烈,令人難以聯想到他們是為安樂慘案的事聚在一起。

寇仲答道:「我們猜陸當家是因掌握到可揭破崔望真正身份的人證或物證,致遭殺身大禍,道長可曉得他遇害前曾到過甚麼地方去,見過甚麼人。」

騾道人點頭道:「你們和貧道的想法不謀而合,因為陸老弟近月來全力追查狼盜的蹤跡。在遇難前,他曾到過山海關去,只是據陪他一道去的舒丁泰說,並沒有發生甚麼特別的事,他們本要去見一批曾被崔望劫掠的胡商,卻撲個空,胡商早出關上。」

徐子陵道:「舒丁泰是個怎樣的人?」

騾道人愕然道:「他的膽子沒那麼大吧?」

寇仲道:「道長不是說過不歡喜他嗎?」

騾道人神色變得凝重,道:「我不喜歡他,是因陸老弟曾私底下告訴我舒丁泰和杜興過從甚密,屢勸不聽。」

寇仲拍桌道:「我敢包保崔望是杜興製造出來一個子虛烏有的人物。」

騾道人露出震駭的神情,道:「寇兄這話有何根據,杜興乃東北武林的泰山北斗,人人唯他馬首是瞻,且得突厥和契丹人支持,惹了他可不是鬧著玩的。」

寇仲正要說話,忽然有人顫聲道:「我的頭很暈。」

寇仲等愕然瞧去,只見其中一個提著酒罈的夥計腳步不穩的東搖西擺,接著連人帶壇倒往地上。

「砰」酒罈碎裂,酒溢遍地。

騷娘子和其他幾個夥計接連倒下,一時堂內突然鴉雀無聲,人人臉臉相覷,暗中提氣,視察體內的情況。不過仍未生出太大恐慌,凡練氣之士,均有抗毒驅毒的本領,故未因此而致過份擔心。

的南山首先色變喝道:「我中了毒。」

寇仲和徐子陵朝騾道人和任俊瞧夫,發覺兩人臉色均變得非常難看,心知兩人亦都中招,心中駭然,甚麼毒如此厲害。那邊廂人人驚呼喝罵,顯是無一倖免,形勢慌亂。

的南山長身而起,喝道:「酒菜有毒,不要慌亂。」

閉上眼睛的呂世清猛地睜開俊目,怵然道:「此毒非常陰損厲害,竟令我無法提集真氣把毒迫出來。」

任俊低聲向寇仲和徐子陵道:「我也無法提集真氣。」

舒丁泰霍地起立,戟指獨坐一隅的陰顯鶴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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