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卷 第二章 存亡之道

王世充喝道:「王兒勿要胡說。」

王玄應猛地起立,瞪著另一邊的寇仲戟指道:「大丈夫敢作敢認,寇仲你在長安時,是否在李靖穿針引線下,早向李世民投誠?」

寇仲仍是好整以暇的閑適模樣,微笑道:「太子何必這麼動氣,似此關係重大的謠傳,小弟尚是首次得聞。不知消息是否源自我們洛陽大美人榮姣姣的探報?」

王玄應顯然給他說中,其理直氣壯之勢立即打個折扣,仍色厲內荏的撐下去道:「消息從甚麼地方來不用你理,你敢答我的問題嗎?」

殿內鴉雀無聲。

寇仲神態輕鬆的哈哈大笑道:「我寇仲是何等樣人,天下自有公論。別人若不了解,我亦無謂白費唇舌。」

張鎮周沉聲道:「太子怕是誤會了,少帥絕不是這種人。」

王玄應見王世充沒說話,膽子大起來,忿然道:「若真是誤會,為何他力主我們不要對李世民用兵?」

寇仲暗忖不宜與王玄應鬧得太僵,乘機讓他下台,一拍額頭道:「原來太子因此而致誤會小弟,太子請坐下,且聽小弟說幾句話。」

王世充向王玄應點頭示意,王玄應雖深感不忿,仍無奈地坐下聽寇仲解說。

眾人目光集中到寇仲處。

寇仲正容道:「我這人最愛切身處地為人設想,假若小弟是李世民,絕不會在這情況下與聖上全面開戰,因為必須留力以應付聲勢迫人的宋金剛。」

王世充訝道:「既是如此,李世民為何要屯兵關外?難道只為牽制我們,令我們不能於涉李世績的活動?」

寇仲道:「這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在試探聖上的心意。假設我沒有猜錯,李淵現在絕不願對洛陽動武,至少希望把事情延至十個月後。」

眾皆愕然,更不明白這十個月的期限是如何定出來的。

連楊公卿亦忍不住道:「少帥何有此言?」

寇仲微笑道:「道理非常簡單,皆因董貴妃剛懷了李淵的骨肉,若唐鄭開戰,董貴妃說不定會惶然失措,傷了胎兒。以李淵的性格,當不會希望發生這情況。」

眾皆恍然,又感難以置信。

王弘烈不解道:「少帥不是說過唐軍要來攻打洛陽?現在又說出這番話,是否前後矛盾?」

寇仲道:「攻打洛陽是勢在必行,但次序卻有先後之分。只看唐軍兵分兩路,一抗宋金剛,一攻宇文化及,李世民則留守後方,可知李世民的策略是要先鞏固黃河北岸,始圖謀潼洛官道,倘官道落入李世民手上時,唐軍將從水陸兩路掩至,先蠶食洛陽外圍的所有城池,當成功截斷糧道,才會直接圍攻洛陽。」

王玄應振振有詞的道:「既是如此,我們難道仍坐以待斃,任得李世民張牙舞爪,耀武揚威嗎?」

寇仲從容不迫道:「假若我們此時發兵攻唐,會白白幫李世民一個大忙,使他不用再理會李淵的旨意,李淵亦有說話可向淑妮小姐交待。屆時李世民只要把大軍渡過黃河,請問太子敢否渡江追擊?」

王互應為之語塞。他們雖在黃河北岸取得幾個據點,但均在洛陽之北,且被李世績的軍隊壓得不能動彈,若把主力大軍調往進攻稠桑,勢將首尾難顧,說不定連北岸的據點亦要失守,而另一邊則撲個空,當然非是良策。

王世充沉吟道:「那少帥是否認為我們該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寇仲道:「鄭唐之戰,事實上聖上是佔盡地利的優勢,若能再得人和,使上下一心,李世民在久戰力疲下,極可能重蹈李密覆轍。聖上又宜與竇建德結成聯盟,共抗唐軍,如此將更萬無一失。」

這可說是寇仲對王世充最後一個語重心長的警告和提示,點出他最大的弱點。

張鎮周等外姓將領,無不心內稱許,臉上卻不敢作出任何表示。

王世充點頭道:「與竇建德的聯盟,是勢在必行。他曾親到洛陽跟朕談了一晚,不過因在一些利害上有分歧,始終談不合攏。」

寇仲訝道:「分歧?」

王世充有點尷尬,乾咳一聲道:「自徐圓朗歸降竇建德,夏軍的勢力直達通濟,使我們跟徐世績、竇建德在縈陽之西發生過幾起衝突,弄得很不愉快。」

寇仲聽他語焉不詳,隱隱猜到說不定事情與他有關。因為通濟渠南下便是梁都,正是他寇仲的地盤。因劉黑闥的關係,竇建德早視他寇仲為自己人,說不定王世充對他少帥軍有圖謀,卻被竇建德反對,所以夏鄭才談不合攏。

他當然不會揭破,提議道:「此事包在我身上,只要聖上同意,我可到樂壽向竇建德說項,向他痛陳利害,保證他肯共抗唐軍。」

這提議正中王世充下懷,要知寇仲自大破李密後,已在鄭軍中確立了崇高的聲望和地位,故後來王世充與李世民聯手對付他和徐子陵,曾惹來軍中激烈的不滿。以王世充的自私自利,當然怕寇仲聯同其他外姓將領,把他取而代之,所以寇仲肯離開洛陽,王世充實是求之不得。

哈哈笑道:「只要少帥能說服竇建德,唐軍又有何懼哉。」

寇仲陪他笑起來,心中想到的卻是趁宇文化及尚未給李世績或竇建德化骨之前,他和徐子陵須好好把握機會,替娘報仇。

在楊公卿的安排下,寇仲和徐子陵在陳留碰頭,與徐子陵一道來的尚有虛行之、宣永、卜天志三人。

他們在一艘泊在碼頭的船上議事,寇仲把北方的形勢交待後,問道:「南方的情況如何?」

虛行之道:「李子通表面看來聲勢大盛,不但重創沈綸,杜伏威亦暫時退兵。李子通更率兵渡江攻打沈法興,進佔京口。沈法興遣部將蔣之起迎戰,被李子通當場隔殺,迫得沈法興放棄毗陵,逃奔吳郡,連丹陽亦陷落李子通手上。」

寇仲道:「這確是聲勢大盛,為何行之只說是表面看來大盛?」

虛行之分析道:「李子通是不得不冒險進攻沈法興,因他北方老巢東海被我們佔領,西方則有杜伏威縱橫無敵的江淮勁旅,所以唯一發展的矛頭就只有江南的宿敵沈法興。」

徐子陵訝道:「比起沈法興,少帥軍明顯兵微將寡,為何李子通選強舍弱,不作反撲,反圖江南。」

虛行之道:「舍弱選強正點出其中關鍵。李子通曉得我們無力進犯江都,所以先全力收拾對他構成威脅的沈法興。」

寇仲點頭道:「江淮軍由於杜伏威和輔公佑兩大巨頭出現嚴重分歧,暫時無暇理會李子通,難怪他這麼放肆。」

宣水道:「少帥認為洛陽可守多久?」

寇仲道:「王世充的任用宗親亦非一無是處,他本身又是身經百戰的統帥,現在更在城內拚命堆積糧草,就算洛陽變成一座孤城,至少亦可守一年半載。」

虛行之嘆道:「那李世民極可能會吃敗仗,他不但要先克服混雜突厥精銳的宋金剛部隊,還要應付竇建德的雄師,加上關中戰士久戰思親,攻打洛陽又必傷亡慘重,形勢對他非常不妙。」

卜天志道:「李世民大可在擊破宋金剛後,改攻為守,鞏固收復的失地。」

宣永道:「這是下策,一旦宇文化及被滅,竇建德大軍將如缺堤的潮水般沿大河北岸席捲而來,假若李世民不能於這形勢發生前奪取洛陽,將盡失關外辛苦經營的優勢,被迫退守關中,那就變成只能坐看竇建德雄霸關外之局。」

寇仲道:「李小子正因深知此中關鍵,所以才採取日下似令人費解的戰略,不過任他李世民是武侯再世,孫武轉生,要攻陷洛陽亦將是一年半載後的事,且不論誰勝誰負,除非我們肯棄械投降,否則火頭接著就燒到我們,行之對此有何應付妙法?」

虛行之然笑道:「少帥早胸有成竹,何須行之獻醜?」

宣永沉聲道:「攻打江都?」

寇仲道:「只有取得江都,我們才有希望抗北圖南。現在我們盡得寶庫黃金,不虞財政短缺,就趁洛陽失陷前,全力擴軍備戰,但切勿盲目擴軍,那不但損害地方生產,加重庫房負擔,更會令少帥軍質素下降。」

宣永拍胸保證道:「這個包在我們身上,所有不合水準的士卒都會被淘汰,絕不濫收新兵。」

卜天志道:「我們可對外宣稱從曹應龍處得到大批黃金,那就算我們手頭充裕,亦不致惹人懷疑。」

虛行之微笑道:「彭梁的發展非常理想,少帥放心去對付宇文化及吧。」

寇仲拍案贊道:「行之定是我肚內的蛔蟲,竟能摸通我的心意。」

徐子陵笑道:「只看你約我們在這裹碰頭,就知你老兄暫無意思返回彭梁哩。」

寇仲苦笑道:「陵少又來耍我。」

轉向虛行之等道:「在備戰期間,有兩件事必須分頭進行,首先是要與竹花幫的桂錫良取得聯繫,透過他們掌握江都和南方的形勢;另一方面則設法向飛馬牧馬秘密買一批第一流的戰馬,這是商秀洵曾親口答應的。我寇仲重返彭梁之日,就是進擊江都之時。」

三人轟然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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