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卷 第五章 惻隱之心

在夜明珠的青光照耀下,一道石階在蒲團下的秘道口往下延伸,接連一間丈許見方的小密室。

確知寇仲早先戲言的,其布置正是作更衣易容之用。

向東的室壁是秘道的入口,只有五尺多高,像徐子陵,寇仲這種體型雄偉的軒昴男兒,必須弓背屈膝始可穿行。

寇仲鑽人密室,一屁股在對著鏡台的椅子坐下,望著銅鏡內自己的尊容笑道:「這裡易容的裝備一應俱存,只不知老石會否一時興起,扮個娘兒來玩玩?」

徐子陵他身後進入密室,先向黑漆漆的秘道瞥上一眼,道:「你若想知道答案,可打開這個衣物箱瞧瞧,看有沒有娘兒的衣飾。」

另兩邊牆壁,靠牆放著兩個大箱子,打開來全是各類形式的衣飾服裝,其中一箱竟是大唐兵的軍服。

寇仲喜道:「明天我們就靠這些東西,易容改裝離開長安。」

徐子陵道:「我們最好不要動這裡任何東西,那就算石之軒日後回來,亦不曉得我們知道他就是大德聖僧的秘密。」

寇仲訝道:「你認為石之軒還會回來嗎?」

徐子陵道:「難說得很,石之軒有一年後重出江湖之語,與他每年新春出關之期吻合,可見他捨不得大德這個辛辛苦苦建立和營造出來的身份。」

寇仲道:「他的枯禪根本是騙人的,唉!如不能借用他的東西,我們這麼滿身血污,如何到外面去見人?」

徐子陵坐在寇仲背後的箱子上,挨往室壁,思索道:「你說雲帥能否脫身?」

寇仲道:「都要看他是否知機,大唐軍全給我們牽制,雲帥的輕功又確有一手,逃跑的本領該不遜於我們。為何忽然想起他來?」

徐子陵沒有答他,沉吟道:「建成、元吉的搜索不能永無休止的繼續下去,但加強城防,派重兵駐守城門卻可輕易辦到。所以離城的最佳方法,仍數地庫內的離城秘道。」

寇仲道:「那是最安全的方法,卻非最佳方法。首先我們能這麼神不知鬼不覺的溜掉,誰都會疑神疑鬼。若沒有我們在永安渠神秘失蹤,後來又再出現的前科,仍不成問題。現在卻是另一回事。何況我們的責任是要蓄意引開所有人的注意力,好方便佔道他們運走黃金珍寶。」

徐子陵凝望掌心的夜明珠,道:「我們先看看另一端的出口在甚麼地方,然後再想方法如何?」

寇仲跳將起來,道:「好主意。」

兩人運足耳力,肯定上面沒有人後,緩緩把出口的蓋子推上揭開,探頭一看,竟是間擺滿一櫃櫃藏書的書齋。

秘道比兩人想橡的更長,足有近十丈的距離。

方丈室位於無漏寺的後院,靠近東外牆,牆外是寬約三丈的橫街,照距離計,這書齋該位於對街的宅院里。

寇仲低聲道:「這地方住的人多多少少與石之軒有些關係。」

徐子陵移到對著齋門的窗子旁,推開少許,朝外瞧去,雪花仍不住降下,院牆外傳來人聲馬嘶,顯見對這一區的搜查,仍是方興未艾。

寇仲來到他旁,道:「正開始逐屋逐戶的搜查哩,搜完就該收隊。」

鄰舍傳來扣門聲,有人高喝道:「追捕欽犯,快開門!」

徐子陵微笑道:「他們該光顧過我們這座秘道別院。」

寇仲欣然道:「應該引他們再來搜查一趟,若發現秘道,大德聖僧將變成個聲譽掃地的狗肉和尚。」

徐子陵道:「回去再說!」

回到秘道人口,微僅可聞的足音在斗外響起,兩人大吃一驚,只聽足音便知來的是一等一的高手,且有兩人之眾,嚇得他們立即以最快身法閃回秘道去。

蓋子剛關上,齋門被推開。

安隆的聲音在上面響起道:「差點給那兩個小子累死,某么地方不好逃,卻逃到這邊來。哈上他們今次該是在劫難逃。」

另女子的聲音道:「姣姣卻沒有隆師叔那麼有信心,說不定他們早已離城。」

下面的寇仲和徐子陵大感意外,想不到榮姣姣和安隆會躲在這裡。

看來連安隆亦不曉得齋內有個往無漏寺方丈室的秘道,否則就不會領榮姣姣到這裡來說話。

到現在他們仍弄不清楚榮姣姣和陰葵派的關係。

不過只看榮姣姣與安隆的關係這般密切,可推想老君廟應較傾向石之軒一方。

魔門別派六道關係錯綜複雜,撲朔迷離。

安隆道:「虛彥剛才使人來報,石大哥已奪得合利,姣姣明早須立刻坐船離開長安。」

榮姣姣道:「師叔會和姣姣一道離開嗎?」

安隆壓低聲音道:「我還有些事情處理,須多留一天。」

榮姣姣道:「師叔是否要對付周老嘆?」

安隆冷哼道:「周老嘆對聖舍利絕不會死心。留下他始終是個禍患,何況是石大哥的吩咐,全環真由你負責,到大河後拋下水中去餵魚,乾淨俐落。天邪道從此就完蛋啦!啊!」

忽然響起衣衫磨擦的聲音,聽得下面兩人臉臉相覷,不敢相信耳朵。

上一刻還師叔前師叔後的喚著,此一刻榮妖女已坐人安隆懷裡親熱痴纏,兼且他們曉得榮妖女早和楊虛彥有上一手,更感難接受這變化。

榮姣姣嬌喘著道:「聽到殺人,姣姣就禁不住興奮。」

安隆淫笑道:「早知你是騷貨,先前還一本正經說要找個秘密的地方說話,原來只是要師叔安慰你。」

兩人都清楚安隆這時是副甚麼樣子,想想都覺嘔心,悄悄潛回方丈室。

寇仲道:「要不要幹掉安隆才走?」

徐子陵搖頭道:「目下我們自身難保,殺死安隆就沒法坐榮妖女便宜船離開,對嗎?」

寇仲道:「一點不錯,榮妖女乃特殊人物,有楊虛彥打點照拂,我們藉此過關當不成問超。不過這樣溜走,與從寶庫秘道並沒有分別,仍是會令人對我們的行藏生疑。」

徐子陵笑道;「要引人注意還不容易。少說廢話,我們乘還有點時間,先養足精神,然後看看到甚麼地方偷兩套體面點的衣服,再進行我們的離城壯舉。」

翌日清晨,長安城一切加舊,街道上沒有盤查行人車輛的關卡,也不覺巡城的士兵有大幅增加的倩況。

事實上卻是外弛內張。

大唐軍向有不擾民的良好名聲,李建成乃愛惜羽毛的人,不願李淵、李世民剛離城,自己立即背上這項罪名。

昨日是不得已而為之,今天卻是不取造次。

更重要的原因,是一般截搜逃犯的措施布置,對武功才智高明如寇仲和徐子陵,根本不起作用。

所以李建成決定首先加強水陸兩路的出入審查,另一方面則由明轉暗,發動地方幫會留意所有疑人。

除非兩人足不出戶,否則休想避過他的耳目。

大雪在天亮前停下,整座大城鋪上高可及膝的積雪,車馬難行,令交通陷於癱瘓,人人忙於清理積雪,情況頗為混亂。

想離城的人只好改采水道,永安渠北端安定里的客貨碼頭擠滿人,僧多粥少下,輪不到船位的人只好苦候。

徐子陵和寇仲若想在這種情況下潛上泊在碼頭的任何一艘船隻,肯定沒法辦到。

幸好他們為避人耳目,天亮前趁搜得筋疲力盡的大唐兵收隊的良機,駕輕就熟的先一步躲到船上,靜候榮妖女的大駕。

他們本弄不清楚這條大船究竟是屬於揚虛彥還是榮姣姣的?

到昨晚聽得安隆著榮姣姣向金環真下手,至少肯定榮姣姣將乘此船返回洛陽。

兩人藏身在金環真那個艙房內,外面不時傳進人來人往的聲音,卻沒有人入房察看。

徐子陵來到正憑窗監視對岸動靜的寇仲身旁,低聲茈:「這女人雖非甚麼善男信女,但始終沒有甚麼大惡行,看著她糊裡糊塗的慘死,總覺不太忍心。」

寇仲苦笑道:「我也想過這問題,但當想到她沒有惡行,皆因她這些年來被陰癸派迫得透不過氣來,故沒有機會作惡,若把她救回來,她將來四處害人,我們豈非罪孽深重。」

徐子陵道:「她經過這麼嚴重的打擊,說不定性情有點改變,只要我們告訴她周老嘆有生命危險,她勢必儘力去營救文夫,肯定可令安隆有很大的麻煩。」

寇仲點頭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先試試看能否救醒她。假若她冥頑不靈,我們就再把她弄昏,任她自生自滅。」

兩人來至床沿,寇仲仍不脫「神醫」莫一心的本色,伸出三指搭在她的腕脈上。

好半晌後咋舌道:「厲害!這種封穴手法我尚是第一次遇上,把她的真氣完全鎖死,手不過肘,足不過膝,五臟不道,使她無法憑本身氣血的運行蘇醒過來。」

徐子陵道:「有辦法嗎?」

寇仲微笑道:「只我一個人,或者沒有辦法,可是有我們揚州雙龍合璧,天下無敵,除了像七針制神那種邪門玩意,有甚麼點穴截脈的手法是我們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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