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卷 第九章 人為財死

張婕妤今天的心情不佳,原來李淵本答應帶她和尹德妃同赴終南別宮,豈知今早臨時變主意,命兩個愛妃留在長安。

見張婕妤前,鄭公公再三對寇仲提出警告,若無必要,最好改天才入宮求見。更暗示說如非看在寇仲份上,絕不肯通傅。否則張婕妤一旦遷怒於他,鄭公公就要倒足霉頭。

寇仲聽他說得這般嚴重,亦想打退堂鼓。不過記起常何說的「張婕妤一句話得上李建成十句話」,只好硬著頭皮去見張婕妤,因為鄭公公被遷怒事小,遷怒於常何和沙家則事大。權衡輕重下,怎都要冒這個險。

等了片刻,鄭公公來到外廳道∶「夫人確對先生另眼相看,知是先生來,所有事都暫且拋開,要先見先生。」

寇仲很想問張婕妤究竟拋開了甚麼事?卻知這般問於禮不合,只好旁敲側擊道∶「夫人的氣平了嗎?」

鄭公公惶恐道∶「她剛摔碎一個皇上送她的大食國花瓶,還不準人收拾,你說她的氣平了嗎?」

寇仲差點掉頭要走,只是既已通傳,變得勢成騎虎,心想在這種情況下說自己要離開長安,她能有甚麼反應呢?

鄭公公道∶「來吧!勿要讓夫人久等。」

寇仲腦海中只有「自作孽,不可活」六個字,頭皮發麻的進入內院。張婕妤接見他的書齋顯然非是她摔東西泄憤之處,地板乾乾淨淨的,左右侍候的婢子人人心驚肉跳的垂首肅立,唯一敢望的東西就是地板。

張婕妤氣鼓鼓的坐在太師椅內,對寇仲勉強點頭,冷冷道∶「先生請坐。」寇仲空有雄辯滔滔之才,但在這情況下連大氣都不敢透一口,乖乖的在她對面坐下。

張婕妤望往窗外,忽然嘆一口氣,聲音轉柔,以仍帶有僵硬冰冷味道的語氣道∶「先生沒有隨皇上到終南山嗎?」

寇仲差點衝口而出說「張娘娘在這,小人怎敢遠離」,幸好想到說完這兩句漂亮的拍馬屁大話後,辭行的話怎再說得出口,只好搖搖頭。

張婕妤秀眉一皺,冷冷道∶「先生來找我究竟有甚麼事?」旋又覺得自己對這救命恩人語氣重了,歉然道∶「先生勿要見怪,我心情不好。」

寇仲苦笑道∶「小人正因見夫人今天心情欠佳,本有事情奉稟,也嚇得說不出話來。」

張婕妤微感愕然,目光移往鄭公公去,後者立即垂下目光。張婕妤嬌叱道∶「你們通通給我滾出去,我要單獨和先生說話。」鄭公公等能離開這,都不知多麼感激寇仲的帶挈,忙作鳥獸散。

到齋內只剩兩人,張婕妤離開座椅,一手按桌,帶怒道∶「莫先生你來給人家評評理,那董妃算甚麼東西,皇上竟舍我和尹德妃獨帶她往終南去,不分尊卑先後,天下間那有如此不公平不合理的事。」

寇仲聽得目瞪口呆,始知原來如此。不過張婕妤雖顯出她潑辣的一面,卻仍是姿色可觀,另有一番美人嬌嗔的動人神態。不問可知,李淵要把兩位寵妃留在宮內,是為她們的安全著想,讓董淑妮同行,極可能是因洞悉她與楊虛彥的關係。至於事實是否如此,就要李淵本人才知道。

張婕妤愈說愈氣,秀目通紅,狼狠道∶「秦王把這狐狸精從洛陽帶回來,我和尹德妃早猜到他是不安好心,想迷惑皇上,實在太可惡啦!」

寇忡怕她哭將起來,那就更難收拾,辭行的話還如何說出口,忙道∶「娘娘請息怒,小人有另一番見解。」

張婕妤訝道∶「甚麼見解?」

寇仲胡謅道∶「小人剛才入宮,路上遇上皇上,當時尚有太子殿下在旁,小人說是要入宮見夫人,皇上露出非常關切夫人的神色,還千叮萬囑小人要好好侍候夫人,有太子殿下為證。」他雖然蓄意誇大,但肯定李建成不會揭穿他。

張婕妤最怕是失寵,聞言半信半疑的道∶「皇上真的仍關心我,那為甚麼起程也不來向我道別。」

寇仲現在幾可肯定張婕妤非是陰癸派的卧底,因為她的妒忌和訴苦無不出自肺腑,絕非作偽,遂加重語氣道∶「假如小人沒有猜錯,皇上是怕見到夫人後會捨不得離開,又或忍不住要帶夫人同赴終南,至於原因在那,就非小人所知。」

接著壓低聲音道∶「小人最擅觀人之道,嘿!望聞問切的『望』就是指此。皇上因有心事,以至肝火上升,兩顴帶赤,此行到終南非像表面般簡單,且肯定牽涉到非常機密的事,夫人自己心內知道便成,千萬別透露給任何人曉得,包括尹德娘娘和太子殿下在內。否則難保皇上會真的不高興。」

張婕妤露出凝重的神色,神不守舍的坐回椅內,點頭道∶「給先生這麼說起,我也覺得皇上這幾天行為古怪,好像心事重重?忽然又吩咐劉政會把左右兩宮通往正宮的側門封閉,忽然又召太子秦王等人去說話。最奇怪是把玄武門總衛所交由裴寂負全責,建成太子只能管城防,都是不合情理的安排。」

寇仲暗罵李淵打草驚蛇,不過在他寇仲的立場來說,真是管他娘的屁事。

張婕妤輕撫酥胸,長長吁出一口氣道∶「現在我的心舒服多哩!先生不但懂醫病,還懂安人家的心。先生此來究竟有甚麼事呢?只要我力所能及,定會給先生盡心辦好。」

寇仲暗鬆一口氣,施盡渾身解數後,終爭到一個說話的良機。

徐子陵與雲帥碰頭,後者道∶「我還以為再見不到你。「

徐子陵知憑他的絕世輕功,確有本領在暗中窺探唐軍的動靜,道∶「國師看到甚麼呢?」

雲帥在高挺和輪廓分明的鼻子襯托下顯得更深邃眼睛,現出一絲令人難以捉摸把握,帶點狡黠的神色,盯著徐子陵道∶「我聽到獨孤家的西寄園傳出一下強烈的破門聲,趕往近處,見到李元吉和獨孤家的人全聚右後院井口的四周,接著李淵和大批禁衛趕來,究竟是甚麼一回事?」

只聽他能隨口說出獨孤府的名稱,便知他下過功夫調查。破門惹起注意的不用說是祝玉妍,她寧願邪帝舍利暫時落入李家手上,亦勝過被楊虛彥得到。

徐子陵忽然有點後悔與雲帥合作,從他剛才一瞬即逝的眼神,使他直覺感到他所有行事都基於利益而出發,必要時可隨時反面無情。他以波斯人居西突厥國師之位,與趙德言漢人為東突厥國師非常近似。只是這種相近足可令徐子陵起戒心。假若他也對邪帝舍利生出野心,會是非常頭痛的事。

忽然間他猛下決心,要把雲帥剔出這遊戲,事實上的而且確因形勢的變化,他們本是萬無一失的計畫,變得難以依計行事。

徐子陵點頭道∶「昨晚發生很最重的意外,我們進入寶庫時,被李元吉監聽地底的人發現,幸好我們成功從地底河逃走。我今次來,就是要告訴雲帥計畫取消。」

雲帥一震道∶「邪帝舍利呢?」

徐子陵更覺雲帥對舍利非是沒有貪念,但卻感到騙一個至少直到此刻仍和他們合作的人,是不義的事,微笑道:「舍利正在我們手上。」

雲帥愕然道∶「既是如此,為何要取消計畫。」

徐子陵搖頭失笑道∶「問題是就算我們如何保證舍利在我們手內,仍沒有人肯相信。在這種情況下,我們若依原定計畫進行,等若把自己投進趙德言布下的羅網去。」

雲帥道∶「假若李家的人在庫內搜不到舍利,怎到他們不相信。」

徐子陵道∶「現在庫內充滿沼氣,李家的人只能匆匆下去看一遍,惡劣的環境不容他們作徹底的查探。」

他沒有對雲帥說半句假話,只是把真庫隱去。

雲帥沉吟片刻,問道∶「邪帝舍利究竟是甚麼東西?」

徐子陵坦然道∶「我尚未看過。」

雲帥失聲道∶「甚麼?」

徐子陵壓低聲音道∶「邪帝舍利給放在一個密封的銅製容器內,只有尺許高,面盛滿不知是甚麼樣液漿。我們不敢把它打開,所以與邪帝舍利仍是緣慳一面。」

雲帥雙目射出銳利神光,似要把徐子陵看通看透,皺眉道∶「你們對這魔門人人爭奪的異寶,沒有半點好奇心嗎?」

徐子陵洒然笑道∶「真的沒有。」

雲帥道∶「你們既不要利用邪帝舍利去進行計畫,打算怎樣處置它?」

徐子陵漫不經意的道∶「或者找個地方埋掉算了,國師有甚麼好的提議。」

雲帥道∶「我認為仍可依計而行,只要舍利是真舍利,我們仍可利用它操控局面,教趙德言中計。」

徐子陵道∶「我要跟寇仲好好商量,今晚酉時前會給國師一個肯定的回覆。」

雲帥忽然嘆一口氣,道∶「我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假若一切依計畫行事,到人人出手搶奪邪帝舍利的一刻,我若加入搶奪,兩位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徐子陵想不到他如此坦白,毫不掩飾,反大增好感。也坦誠答道∶「我和寇仲最希望舍利能落在師妃暄手內,不過照目前的情況,她出現的機會並不大,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出手助你又如何,只不知國師有否想過那後果呢?」

雲帥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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