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卷 第五章 噩運齊至

沙成就去後,寇仲入房一看,婠婠早從後窗離開。

究竟是誰換掉他的井中月?

此人定是因對他生出懷疑,所以趁他不在時,到他的居室查探,從井中月發現他是寇仲的線索。為了不想被其他人識破他是寇仲,所以悄悄李代桃僵的換掉井中月,令他後來避過梅洵的懷疑。

寇仲為自己的百密一疏而困惱,不過當時自己根本沒有冒充神醫的打算,只因情勢的發展,令他身不由己的換上這身份,兼且甫進長安,為治張婕妤的病忙個地昏天暗,又要應付各色人等,一時大意下忘掉這會暴露身份的破綻,招致眼前的苦果。

哪個「敵人」這麼「維護」他呢?

不用說此君是希望他能無驚無險的進入寶庫,那舍婠婠之外,就數石之軒和趙德言的可能性同樣大。想到這裡,寇仲手尖腳尖冰冷起來。

常何此時依約而來,與他一起送貨往齊王府。

寇仲恨不得立即去警告徐子陵,叫他放棄刺殺安隆,卻深知現在根本沒法找到他。

忽然間,寇仲曉得自己在與魔門三大巨頭的鬥爭上,處於絕對的下風,且發覺得太遲了。

新一年第一個黃昏,長安城終安靜下來,街上只有零星的爆竹聲,雪愈下愈大,街上行人明顯減少。

徐子陵把雪帽壓至眼帘,穿上厚綿袍。把領子翻起遮著下半截臉龐,不過只是他彎曲的鷹鼻,足可教有心人認出他是「霸刀」岳山。

當他肯定沒有被人跟蹤,立即展開身法,在橫街小巷穿插疾行,若沒有特別留心,一般人只會以為他比別人跑快一點,事實上他只特別在轉彎抹角的地方加速,其速度要比常人快上十多倍。

只一盞熱茶的工夫,他來到城西南的永陽里,這處貨倉林立,只有少數民居。平日會是運貨送貨的人車絡繹於途,今天由於沒有人工作,反比平時更冷清。

安隆是巴蜀最大的酒商,行銷地區以西南為主,仍有少量酒類供應北方的幾大都會,長安正是其中之一。

安隆藏身處是里內一個酒倉,此倉建在永陽里中央處,有大小四座建築物,以高牆圍繞。安隆自知仇家遍地,揀這麼一個地方落腳棲身,敵人想找他已不容易;若是要打要溜,都是非常方便。

雪花紛飛下,這倉庫區行人絕跡,幸好大部分貨倉烏燈黑火,要掩蔽行藏,亦非困難。

徐子陵借牆壁的掩護,靠牆疾走,候地騰空而上,先踏足院牆,再往上飛躍,落在酒倉對面另一座倉庫頂上。

早伏在屋脊的尤鳥倦見他來到,打手勢著他過去會合。

徐子陵在他旁伏下,尤鳥倦探指道:「看到嗎?左邊那座貨倉有微弱的燈光透出,在半個時辰前,我親眼看著安隆進去,肯定只他一個人。奇怪!竟沒有看倉的護院或畜牲。」

徐子陵心想難道安隆真的厄運難逃?以他一向的作風,怎都該有幾名手下伴著他。

當然也會是尤鳥倦說謊,不過這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尤鳥倦對邪帝舍利不屑一顧。即使如此,尤鳥倦仍犯不著夥同安胖子來害他。

尤鳥倦先前提議到這裡來殺安隆。他曾為此猶豫,可是想到安隆今天未必會去光顧澡堂,兼且此處不容易被閑人目擊,更易嫁禍祝玉研,自然在這裡進行刺殺較為理想;沉聲道:「安隆是否從街外回來?」

尤鳥倦搖頭道:「他只是從一座建築物走往另一座去。」

徐子陵一呆道:「不妥!」

尤鳥倦乃老江湖,聞言道:「你是指這倉庫有秘道,安隆早從秘道離開?」

徐子陵道:「大有可能。」他想起的是成都天羊宮的密室,以安隆的性格,怎都要防上祝玉研或趙德言一手。

尤鳥倦陰側側笑道:「若有秘道,那就更理想。此亦合情合理,邪王是魔門最見不得光的人,若要來找安胖子,有條秘道會方便很多。」

接著壓低嗓子道:「我索性入倉一看,岳老哥為我把風,假設安隆仍在倉內,我就逗他說話,岳老哥聽到我的笑聲,可立即進來動手。哈!安隆就算想破腦袋也猜不到我會殺他和敢來殺他。」

說罷伸出舌頭舔舔嘴唇,一副以殺人為樂的猙獰模樣,縱使徐子陵現正和他並肩作戰,仍感毛骨悚然。

徐子陵勉強收攝心神,點頭道:「我們一同去!」

兩人斜掠而起,橫過長街,落在酒倉外的牆頭,然後騰空再上,降在目標酒倉的頂上,沒發出半點聲息。

尤鳥倦雙目凶光閃閃,朝他打個手勢,沿屋脊往倉門的方向掠去,到盡端處往下躍落,消沒不見。

徐少陵把耳朵貼在瓦面,任由涼楓諷的雪花飄在臉上。

倉內沒有半點聲息,似連耗子都因寒冷的天氣取消所有的活動。

好半晌後,仍沒有任何聲息。

徐子陵大感不妥,尤鳥倦剛才明明表示要從大門進去,至少該有推門的聲音才對。

只有雪花落在瓦面的聲音,永無休止的持續不斷。

徐子陵駭然坐直虎軀,心中湧起強烈的不祥感覺。

寇仲透過車窗,呆瞧著往後倒退的街景和愈下愈密的春雪。

坐在他旁的常何奇道:「莫兄為何像滿懷心事的樣子?」

寇仲衝口而出道:「我想離開這裡。」

常何失聲道:「什麼?」

寇仲醒覺過來,人急智生,嘆道:「我這人一向不慣應酬,這幾天我不但人累,心也疲累。」

常何諒解的道:「我明白。事實上我現在最大的夢想,就是痛痛快快睡一覺,不須限時限刻的起床公幹。這樣吧,我給你把東西送往齊王府,你可以早點回去休息。」

寇仲如獲皇恩大赦,忙道:「常大人真夠朋友,知道小弟的苦處,就讓小弟在這裡下車便成。」

徐子陵翻下牆頭,落在酒倉的大門前,倉房前的空地鋪滿雪花,卻不見半個人影,邪道八大高手之一的尤鳥倦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徐子陵首先想到這是尤鳥倦聯同安隆布下一個對付他的陷阱,旋又推翻這個想法。因為他剛才把注意力全集中在倉內,並沒發覺有何較大聲響。但假若是尤鳥倦突遭暗算,那就只有猝然倒地的微音,會使人不易發覺,加上雪花灑下的響音,確可令他較易忽略。

但若尤鳥倦猝然遇襲,以他應變之能,怎都該有時間呼叫求援。

究竟是誰厲害得使尤鳥倦求救都來不及呢?

徐子陵腦海中現出石之軒似是充滿感情,又若冷酷無情的清秀臉容。

伸手推門。

其中一扇倉門應手而開,暗弱的燈光從倉內透出。

徐子陵把警覺提至最高,往內瞧去,從這個角度望進去,可看到寬廣的貨倉一端放滿竹籮。

徐於陵再把門推開些許,大半個貨倉盡收眼底。

入目的情景,以他一貫的冷靜,亦瞧得心膽俱寒,驚駭欲絕。

寇仲有點漫無目的地一口氣趕回秘巢,心中根本不知道回來有何作用。

徐子陵該去了進行刺殺安隆的大計,雷九指則負責安排雲帥與李世民見面,他回去秘巢只能獨自發獃,更易惹來胡想與不安。但他更不願回去沙府發獃。

在這樣的情況下,任他如何豁達,亦很難學常何說的不管天塌下來的痛快睡上一覺。

他跨牆人屋,立即吸引他注意的是四平八穩放在廳心圓桌上的一個錦盒子。

寇仲心中劇顫,箭步移前,移到桌旁。

剛才徐子陵先走,稍後他和雷九指一道離開,除非徐子陵或雷九指曾回來,否則這個精美的錦盒就出現得非常沒有道理。

寇仲感到自己的心臟急速躍動,不安的情緒在無法控制下蔓延全身。

他深吸一口氣,勉強冷靜下來,探手揭開盒蓋。

裡面放著一套摺疊整齊的外衣,衣上放著一張便條,上書「少帥笑納趙德言敬上」九個驚心動魄的宇,行筆雄渾有力。

寇仲狂喝一聲,把外衣從盒內抽起,正是雷九指先前離開時穿的綿袍。

在酒倉近大門處,騰空擺放一張方桌和三張椅子,桌面有盞油燈,昏暗的光芒只照亮以桌子為中心的狹窄空間,較遠的地方漸次消沒在黑暗裡。

這情景本夠詭異,最駭人的是其中一張椅子上正坐著一個人,背對大門的方向。

只一眼,徐子陵立即認出這人是剛失蹤的尤鳥倦。

這窮凶極惡的人再沒半點生氣,頭顱不自然的側歪一旁,垂在左肩,兩手無力下垂。

徐子陵反而冷靜下來,心感歉然!尤鳥倦的死怎都和他有點關係。

他也是算差一著。

先前他沒有深思金環真出現在楊虛彥船上的問題,實是很大的失著。

他現在敢百分百肯定石之軒已從金環真身上,得到感應邪帝舍利的秘法,所以必須下毒手殺死尤鳥倦,那天下間可能只剩下金環真和她的情人師兄周老嘆有此本領。

金環真刻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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