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卷 第三章 證實內奸

徐子陵非是侯希白,故不清楚紀倩的脾性,更怕說錯話被她發覺是「冒牌」的,只道:「我和她在關外曾有一面之緣,就是這樣而已!」

紀倩冷哼道:「若只僅是一面之緣的關係,她為何四處派人查你,又費神在東市等你回興昌隆。照我看你定是和她有不清不楚的關係,還要隱瞞人家。」

徐子陵開始發覺此女並不簡單,同時給她問個措手不及,大為狼狽。只好洒然聳肩道:「紀倩姑娘不相信的話,小弟也沒有辦法,我和她的唯一關係,就是曾在賭桌上贏過她一鋪半鋪,真的就止於此。」

紀倩一對明眸亮起來,盯著他道:「原來你是懂得賭術的,莫公子在甚麼地方挫過胡小仙那丫頭的威風呢?」

徐子陵暗嘆一口氣,知道已為侯希白惹上麻煩,來個兩方扯平,低聲道:「在九江。」

紀倩欣然道:「那定是在由『賭鬼』查海主持的因如閣,對嗎?可是天九大賽的得勝者是胡小仙而非你莫大爺啊。」

徐子陵這才曉得天九大賽的勝出者,道:「我並沒有參加天九大賽,只是賽前和她賭過兩手。」

此時幾位公子哥兒模樣的人朝他們走來,紀倩嘆道:「那班冤鬼又來了!」接著探手到他的小臂狠狠捏了一記,低聲道:「遲些再和你算賬。」就那麼飛快的溜掉。

可達志挾美而至,哈哈笑道:「終於見到梅大掌門,聽說梅兄曾與寇仲和徐子陵碰頭交手,不知是否確有其事?」

喜兒則笑意盈盈的向眾人施禮,對沙成功則態度冷淡,目光反落在寇仲的丑神醫身上,似乎有話要說。

梅洵被他慘揭瘡疤,心中暗恨,又不能不答,只好道:「確有碰頭,卻沒有真正交手,這兩人乃無膽之徒,最出色的本領就是逃跑。」

寇仲聽得心中好笑,常何臉上露出不屑神色。

沙天南、沙成就和沙成德三父子另給人截著在後面各套寒暄,未能參與他們這小圈子的談話。

橫貫廣場的賓客人數已達數千,仍是不覺擠迫。且天公作美,明月當空,兼之北面有宮牆擋住寒風,所以廣場分外和暖。

可達志微笑道:「有齊王和梅兄率隊,他們自然要望風而逃。照梅兄的看法,這兩人究竟哪個比較高明?」

寇仲和常何對梅洵都沒有好感,交換個眼神,心中暗笑。皆因聽出可達志弦外之音,在嘲諷梅洵憑著人多勢眾,對方當然要突圍逃走。

梅洵是聰明人,怎會聽不出他話裡有話,不過可達志是長林軍最當紅的人,兼有東突厥在背後撐腰,他不得不忍下這口氣,裝作若無其事的道:「這個頗為難說,他兩人各有所長,但均是不拘一格,無論多麼簡單平凡的招式由他們使出來,均能有點石成金之妙。」

寇仲從未這麼聽敵人評論他和徐子陵的武功,感覺非常新鮮。

可達志神往的道:「聽梅掌門的形容,這兩人確已臻大家境界,始能化腐朽為神奇,寓巧於拙。若能和他們任何一人決勝爭雄,必是人生快事。」

沙成功終於找到機會,狠狠的道:「這兩人在洛陽亦是威名甚盛,可兄若碰上他們,會有多少成勝算?」

可達志聳道:「半成都沒有。」

包括寇仲在內,各人對可達志的謙虛都大感訝異。

沙成功哈哈大笑道:「如此可兄得小心快事會變成恨事。」

可達志露出一絲充滿嘲弄的笑意,淡然自若的先朝喜兒深望一眼,才向沙成功道:「二公子對武事始終是外行人,不明白武學不但講求招式與功底,更重心法。小弟狂沙刀法的心法是『敗中尋勝』,此道理頗為玄奧,非是三言兩語可解釋清楚。」

寇仲首先動容,他雖未能完全把握可達志所說的心法,但能以力圖化敗為勝的精神去和敵人交手,已非常特別。不由有點為徐子陵擔心起來。

喜兒露出崇拜的神色,這比可達志的說話,對沙成功造成更大的傷害,登時作聲不得。

梅洵大訝道:「可兄竟有此獨門心法,難怪狂沙刀法令人人防不勝防,變幻莫測。」

可達志若無其事的道:「小弟這套刀法是從大漠領悟出來,任何到過大漠的人都該體會到那是個充滿死亡味道、不測和絕望的地方,而從絕處尋生機,正是敗中求勝的至理。」

喜兒讚歎道:「可爺說得很動人哩!」

可達志像故意要氣沙成功似的低頭柔聲道:「喜兒姑娘不是愛看雜耍嗎?那邊的雜耍剛開鑼表演呢。」

喜兒喜孜孜的點頭,又道:「可爺請稍待片刻,喜兒想和莫先生說兩句話。」

徐子陵往找卜家兄弟,瞥見寇仲正和喜兒在說話。

他只依稀記得喜兒當年的樣兒,故一時間認不出長得更漂亮的她,正嘀咕為何會有美女看上寇仲現時這副尊容,冷不防有人攔在前方,哈哈笑道:「想不到竟碰上莫兄。」

徐子陵愕然止步,赫然是突厥高手可達志,一時間他仍未習慣「認識」他,不由有點慌了手腳。

常何和梅洵來到可達志身旁,常何還在禮貌上和徐子陵打個招呼,梅洵則嘴角含著一絲冷笑,一副看熱鬧和落井下石的樣子。

寇仲舍下喜兒朝他們走來,沙成功則乘機去向喜兒糾纏。

四周的賓客以為可達志和徐子陵是朋友打招呼,並不察覺兩者間的敵意。

可達志見徐子陵怔怔的瞧著自己,大訝道:「莫兄不是心怯吧!」

徐子陵恢複過來,心中劇震。

憑著過人的直覺,他幾敢肯定可達志是因知道今晚出手的人是他「莫為」,才會誤以為他在心怯。這資料極為管用,因可由此斷定剛才天策府內的人里,有李建成的內奸在其中,否則可達志理該沒可能猜到出手的是他而非李靖。

此事非常重要,必須立刻通知李靖。

乾咳一聲道:「可兄何出此言?」

可達志亦是才智高絕之輩,立即察覺到說的話有問題,臉不改容的微笑道:「本人精於觀人於微之道,且只是隨便一句話而已。奉勸莫兄一句良言,良禽擇木而棲,莫兄若選擇錯誤,恐有不測的後果。本人若非對莫兄的劍法非常欣賞,也不會白費這□唇舌。」

此時寇仲來到,呵呵大笑道:「可爺的中原話修養真好,出口成章的,小人萬萬不及。嘿!這位是……」

常何道:「這位興昌隆的莫為老師。」

寇仲道:「我們早見過面哩!莫兄和家叔同名同姓,比同姓一家親更要親近,又這麼有緣,找個機會我們定要碰碰頭摸摸酒杯底。」

徐子陵裝作不認識梅洵般目光落到他臉上,梅洵傲然望往夜空,寇仲故意訝道:「梅兄不是與莫兄有甚麼過節吧!」

梅洵冷然道:「道不同不相為謀,有機會定要領教一下莫兄連可兄都要讚賞的劍法。」

這番話充滿火藥味,氣氛登時緊張起來。

寇仲乾咳一聲,正要說話,可達志截入道:「莫兄請考慮一下,勿要悔之莫及。」

徐子陵哈哈笑道:「我莫為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從不知甚麼叫後悔。」

說罷拂袖而去。

梅洵發出嘿嘿冷笑,充滿不屑的意味。

寇仲低聲問常何道:「甚麼事?」

可達志盯著徐子陵遠去的背影,微笑道:「今晚我可達志會令他明白甚麼是後悔。」

「當!當!當!」

廷宴的鐘聲,終於敲響。

在近臣妃嬪和建成、世民、元吉三子陪同下,鼓樂喧天聲中,李淵頭戴龍冠,身穿皇袍,登上承天門樓,接受群臣賓客的祝賀,並說了一番應節的話。

便場的氣氛立時沸騰起來,當李淵從門樓退回太極宮,各類表演隨即開始。有資格的人則魚貫往太極殿赴廷宴。

進入承天門,就是嘉德門,位於承天和太極兩門之間,明顯是為宮禁的安全隔斷承天和太極兩門的一道屏障。

步出太極門後,左右建有鐘樓和鼓樓。前方雄偉壯觀的太極殿,氣象萬千的坐落在廣場正北處。在滿鋪灰磚地面的廣場中,用大石板在大殿前鋪出一條道作御路,直抵殿門。

太極殿乃是皇宮內最宏偉的建築物,開闊十二間,進深十五間。最使人嘆為觀止是殿頂采單檐四坡式,斗拱出啕四層,構造簡單中見複雜,實是美感和力學的結合。

便闊的殿堂在北端設六張圓桌主席,能坐入這六席者當然是王族的人。東西兩邊安排入座,一切井然有序。

徐子陵隨天策府的人往太極殿走去,覷空找個機會向李靖說出內奸的事,李靖聽得眉頭大皺,卻因不便說話,只點頭表示曉得。

長孫無忌來到徐子陵另一邊,淡淡道:「莫兄和李將軍很談得來啊!」

徐子陵知他細心多智,不敢輕忽,苦笑道:「長孫兄是誤會了,李兄只是不放心鄙人的功夫吧!」

李靖裝作尷尬的道:「莫兄勿要多心,因事情關係重大,李某才好奇的多問上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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