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卷 第四章 險露破綻

在近處看,虹夫人明眸皓齒,不但沒有半分殘花敗柳的感覺,還青春煥發迫人而來。

徐子陵到現在仍弄不清楚她看上自己什麼?但八成該離不開他的賭術,禮貌地點頭微笑,瀟洒自然的略聳肩頭,表示不會介意。

碼子再給蓋上,由於給虹夫人分了心神,他聽不出這輪碼子的數目,卻仍毫不介懷把連本帶賠的四百兩籌碼全押在三門上。

虹夫人訝然瞧他一眼,並沒有跟他下注。

徐子陵首次感到虹夫人大不簡單,她剛才分明是故意擾亂他的注意力,教他不能用神聆聽。而他仍押下重注,正是要她看不破自己的虛實。

他忽然感到另一對眼睛正在左旁的人叢內向他灼灼注視,他隨意望去,赫然碰上一對熟悉的美麗睜子。

攤開!

眾人無不露出傾聽的神色,靜待兩大醫道高手過招較量。

李元吉和梅洵表面上雖神態輕鬆。事實上無不全神貫注,以應付任何突變。

他們曾多次領教到寇仲和徐子陵的通天手段,所以寇仲扮的神醫雖只有少許嫌疑,仍不敢輕忽,務要證實他的真偽。

現今長安的外來人中,最受矚目的三個人分別是「霸刀」岳山、莫為和神醫莫一心。誰都不懷疑岳山會是冒充的,莫為則由李世民查清楚確是來自巴蜀的新晉武林高手,只有這神醫尚未有人真正起過他的底,而李元吉甫返長安,先要弄清楚這點,才可定下以後防範對付寇仲和徐子陵的策略。

今趟李元吉無功而返,大失面子,故不肯錯過任何機會。

假若寇仲非是得李淵恩寵和感激的人,以李元吉橫行霸道的作風,早把他抓起來看看是否經過易容改裝,目下則只能以旁敲側擊的方法,看看他是否真神醫。

寇仲心內十五十六時,韋正興從容道:「觀先生治人之法,以施針為主,用藥為輔。像為沙二少尊翁和青夫人治病均純以針治,只在為張娘娘診治才涉及用藥,所以韋某想請教先生有關用針的訣竅。」

寇仲暗付老小子你倒查探清楚,即管放馬過來吧!

笑道:「小人正洗耳恭聆。」

韋正興道:「古書有云:善用針者,從陰引陽,從陽引陰,以右治左,以左治右,以我知彼,以表知里,以觀過與不及之理,見微得過,用之不殆。不知這番道理,如何用於針炙之術上呢?」

寇仲表面雖含微笑,事實上連這番話的真正意思亦弄不清楚,只知他問的是關於什麼陰陽、左右、表裡等等空泛的醫理。

不獨他聽得一塌糊塗,在座者對這麼專門的醫學用語,只能是—知半解,甚或不知所云。

幸好吹牛皮乃寇仲的看家本領,眉頭一皺,話上心頭,侃侃而言道:「醫理不但要活學,最緊要是活用。所謂左右表裡虛實,說到底仍不過分陰分陽,而陰陽本為一體。分開來則孤陰不長,獨陽不生。我們醫家用針的上者下取,下者高取,又或以左治右,以右治左,無非是針對陰陽相輔相乘的道理。不知小人愚見,能否解先生的疑惑?」

韋正興為之愕然,他要求的標準答案。是用針最緊要追求中和之道,只要寇仲如此作答,他可窮追猛打,細問施針法理,看看寇仲是否有真材實料。豈知寇仲以武學入醫道,說出一番令人難辨真偽的道理,再加插幾句內經素問的針法,使他一時乏言問難。

元吉等見狀都以為寇仲的醫理比韋正興更高明,登時懷疑大減,輕鬆起來。

常何對元吉找韋正興來挑戰寇仲,早心中不滿。舉杯道:「莫神醫說得真精采,我們敬他一杯。今晚的醫學討論至此為止,下去只談風月。」

常何乃李淵的愛將,李建成亦對他籠絡有加,元吉不能不給他面子,只好舉杯附和。沙成功見寇仲對答如流,感到大有光采,作第三個舉杯的人。

眾人只好舉杯飲勝。

青青當然站在寇仲這一邊,放下空杯時,挨近元吉少許媚聲道:「為答謝莫先生相救之情,青青今晚破例唱一曲助興。」

眾人轟然叫好時,梅洵微笑道:「且慢!我們這裡有位傷者,想請莫神醫先過目斷症,然後再欣賞青夫人迷人的歌聲。」

常何臉色一沉,待要發作,不過梅洵的妹子被李建成納為妃嬪,他亦頗為顧忌。

李元吉微露錯愕神色,顯然不明白梅洵這奇兵突出的一招背後有什麼意思。

韋正興則環目四顧,似是要比寇仲先一步找出梅洵所指的病人來。

寇仲的心卻靜如井中之月,但亦暗呼厲害。

這全是梅洵一種攻心的策略,表面看在座諸人均是臉色如常,不覺有人受傷。但假若莫一心確是寇仲或徐子陵冒充的,由於曉得刁昂曾被寇仲重創,內傷至今未愈該是合情合理,而憑此猜出傷者是刁昂,就正中梅洵此計。

心念電轉下,寇仲基於三個理由肯定刁昂該完全復原。

首先是他如常飲酒,患內傷的人最忌就是酒精的刺激;其次是連韋正興都看不出他身有內傷,他這真大夫的「望」功該比寇仲這假神醫可靠得多;第三,亦是最重要的一點,假設刁昂仍是內傷末愈,那梅洵將不能藉此指證寇仲是「猜」出來的。

只從梅洵在這麼眨眼的工夫想出如此妙計去試探寇仲,即知此人不負智計之名。

有他助李元吉,以後必須小心應付。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寇仲身上。

寇仲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來回巡視多遍,微笑道:「請怨小人眼拙,看不出誰有傷病在身。」

李元吉鼓掌道:「莫先生真是目光如炬,現在就請青青為我們高歌一曲。」

青青欣然離座時,寇仲向常何使個眼色,暗示曲罷該是離去時刻。

「三門中!」

徐子陵自己也大出料外,想不到純靠幸運勝出此局,一賠三足足贏得過千兩的籌碼。

身旁的虹夫人呆瞧著他押在三門上的籌碼。完全把握不到他是憑什麼方法押中的。

在左方雜於賭客中的胡小仙,「大仙」胡佛的俏麗女兒,更看得目瞪口呆,莫測徐子陵的深淺。

徐子陵贏足雷九指千兩之數,收起贏回來的大堆籌碼。離開賭桌,還對虹夫人微微一笑,似在說她坐失贏大錢的機會。

虹夫人在背後追來,低聲道:「官人請留步。」

徐予陵洒然停下,別過頭來微笑道:「小姐有何指教?」

虹夫人挾著香風,來到他身旁噓氣如蘭的道:「這位官人高姓大名?」

徐子陵報上姓名,虹夫人正容道:「雍兄可知自己鋒芒太露,正身陷險境。」

徐子陵聳肩道:「難道明堂窩連千來兩銀子部輸不起,妄顧江湖規矩,要來謀財害命嗎?」

虹夫人輕描淡寫的道:「在—般情況下,當然不會發生這種事,可是現今長安正處於非常時期,各大勢力互相傾軋,沒有背景和後台的人一旦捲入這激斗的旋渦內,必遭沒頂慘禍。」

徐子陵打蛇隨棍上的道:「夫人可否說清楚點。」

虹夫人欣然道:「我們到一旁坐下再說好嗎?」

徐子陵心想橫堅寇仲和雷九指尚未前來,就讓她為自己打發時間,順道查探她為何看上他,若能多知點楊文乾的陰謀,將更為划算。

常何和寇仲離開東院。

他們的藉口是耍明早入宮為張婕妤治病,這尚方寶劍一出,以李元吉的威霸強橫亦不敢阻止,立即放人。

常何忿忿不平的道:「太過份啦!若給皇上或太子殿下曉得此事,必會痛責齊王。」

寇仲正慶幸過關,反安撫他道:「常大人勿要將此事放在心頭。家叔有言不招人忌是庸材。現在小人招人妒忌,理該高興才對。」

常何贊道:「莫兄真豁達。」

這時兩人來到大門的廣場,自有人率來馬匹,侍候他們登上馬背。

馳出大門,寇仲一眼瞥見雷九指扮的溫寬,忙道:「常大人若不介意我想獨自回府,好靜心思索明早為娘娘診症方面的問題。」

常何習慣常他這「怪癖」,只好答應。

虹夫人偕徐子陵到一角坐下,接過侍婢奉上的熱茶,美目先警覺地掃視遠近,低聲道:「雍兄可知惹起了胡小仙的注意,這妮子是明堂窩大老闆『大仙』胡佛的女兒,不但在賭桌上賭得狠,平常行事亦心狠手辣,雍兄遇上她時,千萬要小心。」

徐子陵胡意露出色迷迷的神色,道:「就是剛才看我下注的標緻娘兒嗎?」

虹夫人看在眼內,雙目亮起來,微笑道:「雍兄今趟來長安,是否只為賭而來?」

徐子陵道:「我花錢的本領,比賭錢更要高明,聞說長安的賭場最講江湖規矩,所以來賺些使用。但聽剛才夫人所言,情況卻並非如此,看來我要趕快離開才行。」

虹夫人道:「雍兄若只是求財,就簡單得多,只要雍兄背後有人撐腰,愛怎樣賭也可以,雍兄心目中要贏多少才感不虛此行?」

徐子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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