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卷 第八章 登門尋仇

常何和寇仲在凝碧閣的外堂等候,前者低聲遣:「皇上今早在內朝與太子殿下及秦王有急事商議,否則皇上一定會親來的。」

寇仲睡眠不足的揉揉眼睛,隨口問道:「為何不見齊王呢?」

常何當他是禍福與共的老朋友般道:「齊王到關外辦要事,尚未回來。鄭公公來了,笑容滿臉的恭敬道:「娘娘有請莫神醫。」

寇仲隨他進入內室,令趟張睫妤穿著整齊地坐在躺椅上,雖與精神煥發仍沾不上邊兒,但病容盡去,兩頰規出少許血色,不是盲人,當會知她正在康復中。

張睫妤頭帶鳳冠,穿的是講究的深青色諱衣,以硃色滾邊,外披錦袍,腰間繫上白玉雙佩,顯得雍容華貴,嬌美可人,難怪如此得李淵愛寵。

她對寇仲當然非常禮待,展現出親切的笑容,道:「哀家這半個月來從沒像昨晚睡得那麼好,莫先生確不負神醫之名。」

寇仲一揖到地後大模大樣地坐到她身旁為他特設的診病椅上,心想美人兒你睡得充足,可知我剛合眼就給沙福喚醒。

張睫妤乖乖的從羅袖伸出玉手,讓寇仲把三指搭在她的腕脈上,竟有感而發道:「為什麼人生在世,要不時受到大大小小的各種痛苦折磨呢?」

陪在一旁的太監婢僕當然沒有人能答她的問題,寇仲正專志於她嬌體內氣血的詳狀,心不在焉的隨口答道:「那要看人是為什麼生在世上,若為的是人生的經驗,那自應每種經驗都該去品嘗一下。嘿!我只是胡言亂語,娘娘請勿見怪。」

張睫妤怔怔看著他的醜臉,道:「先生的話非常新鮮,從沒有人對哀家說過這看法,可見先生不拘俗禮,性格率直,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哀家怎會怪先生呢?不過病情的折磨,不嘗也罷。」

寇仲本想唯唯諾諾的點頭應過算了,又忍不住道:「病痛也非全無好處,至少可提醒我們去小心健康。像刀割肉會痛,我們才會躲避刀子,若不痛的話,連給人把手割掉都不知道。哈!所以練武的人該是最怕痛的人。」

張睫妤一怔道:「先生所說的不無道理。」

寇仲心忖胡詔完畢,該是下針的時間,取出沙芷菁的九針銅盒,微笑道:「令趟之後,小人該以後都不用再來為娘娘治病了!」

大清早侯希白的弓辰春摸到東來客棧找雷九指和徐子陵,後者為避人耳目,戴起臘黃面具依雷九指的指示化名為一個叫作雍秦的山東賭徒兼行腳商。

三人在房內商議,侯希白道:「昨晚李建成使人送來五兩黃金,我當著興昌隆的人面前把賞賜推掉,不知是否做對了呢?」

雷九指倒抽一口涼氣道:「對是對極了,可是李建成怎咽下得這口氣」徐子陵則道:「管他的娘!目下形勢微妙,弓辰春這傢伙分別與李世民、李淵和封德彝拉上關係,李建成並非沒有顧忌的。」

侯希白苦笑道:「不過可達志的狂沙刀法確是名不虛傳。就算我可以用美人扇去對他的狂沙刀,勝負仍在未知之數,若用劍則怕走不了多少招,這人終究是個禍患。」

徐子陵淡淡道:「用兵器或不用兵器對我來說分別不大,若有碰上可達志的機會,我們可在動手之前先行掉包,由我來應付他。」

雷九指皺眉道:「最怕忽然碰上,掉包也來不及呢。」

侯希白聳肩道:「這個倒不成問題,這裡是唐室的天京,可達志又是長林軍人,不能動輒殺人。我就引他定期決戰,那時子陵可從容頂上。不過這突厥蠻子乃有實學的人,子陵千萬別掉以輕心。」

徐子陵微笑道:「無論對手是誰,我也不會輕敵的,」侯希白道:「另一個問題是秦王似有招攬我入天策府之意,小弟該如何處理?」

徐子陵斷然道:「這會變成作繭自縛,侯兄可以祖宗遺訓莫家後人不準當官來推卻。最好是早點向卜廷等作出暗示,只要輾轉傳入李世民耳內,可化解這個難題。」

雷九指讚歎道:「子陵的腦筋轉動迅快,無論什麼難應付的事,到你手上立即迎刃而解。」

侯希白欣然道:「小弟正要藉助子陵的才智,為我從楊虛彥手上把印卷討回來。」

徐子陵沉聲道:「你這個問題,怕要通過『霸刀』岳山來解決,只要讓李淵曉得裴矩的真正身份和與楊虛彥的關係,最好是買一開三,把楊文乾和楊虛彥,楊虛彥與董淑妮的秘密勾結也一併奉上,那我們說不定可混水摸魚,順手宰掉楊虛彥亦非沒有可能。」

雷九指想起楊文乾的小妾虹夫人,點頭道:「對楊文干我們尚要做點工夫才行。」

徐子陵從容道:「時間無多,好該輪到岳山他老人家出場啦!」

寇仲在鄭公公陪伴下回到大堂,常何緊張的問道:「張娘娘情況如何?鄭公公搶先答道:「莫先生不愧神醫,這次施針娘娘的臉色就像從沒病餅的樣子。」

寇仲回覆本色,笑嘻嘻道:「娘娘現在需小睡片刻,我敢包保她的病已完全根除,再不會複發。」

常何整個人輕鬆起來,皆因此事成敗關係到他以後的官運。

「尹德娘娘到!」

三人同感愕然,連忙下跪迎駕。

尹德妃乃張睫妤以外皇宮最有權勢的貴妃,同受李淵恩寵,更是李建成蓄意巴結討好的另一位重要妃子。

寇仲偷眼一瞥,只見一位身披大袖對襟,長可及膝,上綉五彩夾金線花紋披風的美女,在太監和宮娥簇擁下,姍姍而至。

披風內穿的是短孺長裙,裙腰系在腰部之上,高處接近腋下,使本是身長玉立的尹德妃更顯修長婀娜,蓮步輕移時搖曳有致,非常動人,比之張睫妤毫不遜色。

寇仲心付無論尹德妃或張睫妤,都是天生麗質令人為之顛倒的美人兒,比之董淑妮多添一種成熟的風情,難怪楊虛彥要出旁門左道的功夫為董淑妮爭寵。

「三位平身!」

寇仲跟著常何和鄭公公站起來,扮作驚惶的垂首不敢平視對方。

尹德妃柔聲道:「這位就是莫神醫,姊姊的病況如何呢?」

寇仲答道:「張娘娘已完全康復,天佑皇上。」

尹德妃一陣歌頌讚嘆,道:「莫神醫今趟立下大功,皇上必重重有賞。莫神醫若有什麼心愿,盡避直說。」

寇仲像徐子陵般,最怕給官職纏身,那就什麼地方都不用去。

忙道:「小人唯一心愿,就是希望常將軍步步高升,今次若非常將軍陪小人踏遍長安去找到合用的靈藥,絕難有此神效。至於小人,則須遵從祖先遺訓,在四十歲前遍游天下,造福蒼生,並廣見聞。」

常何聽得大為感動,慌忙跪下。

尹德妃對寇仲的「淡泊名利」心生佩服,贊道:「先生原來是有大志之士,尹德失敬哩!」

轉向常何道:「常將軍憑著將莫先生推薦給太子殿下,已是立了大功,哀家定會提醒皇上,絕不會忘掉常將軍的功勞。」

言罷入內堂探望張睫妤去了。

離宮時,常何早把寇仲當成「生死之交」,硬拉他到福聚樓舉行慶功午宴,兩人現在的心情,與昨天當然有天淵之別。

徐子陵扮成的岳山,昂然步上躍馬橋,無論他奇特的貌相,偉岸的身形,霸道的氣勢,均令人不得不多望他兩眼。

下橋後轉往西市的方向,目的地是西市東北毗鄰皇城的布政望。能住在這區的不是有錢便能辦得到,還要有權有勢方成。

望坊內府第林立,都是達官貴人的官邸,徐子陵在一所巨宅外停步,只見門匾上寫「海南晃府」四個大字。

徐子陵深吸一口氣後,暗聚功力,當蓄至巔峰時,沉喝一聲,鐵拳疾出,施展寶瓶印,重擊在以紅木雕成縷花精美的大木門上。

「轟」!

螺旋勁發,大木門像不堪摧殘的破木殘屑,旋轉著往院內激濺彈射,院門變成一個方洞。巨響立時驚動居住宅內南海派的徒眾,一時人聲鼎沸,從主宅正門處擁出十多名武裝男女。

徐子陵這假岳山正是要來鬧事,還要鬧得愈大愈好。最理想莫如轟動全城,教人人都知道「岳山駕到」。

輕挽著「岳山招牌」長袍的下擺,跨檻而入。

兩名大漢怒叱一聲,分提一刀一槍往他殺來,背後有人大喝道:「誰人敢來我南海派撒野!」

徐子陵一晃雙肩,行雲流水的往前飄去,在刀槍及體前左右各晃一下,以毫釐之差避過敵人兵器,接著左右開弓,兩人明明見他揮掌攻來,偏是無法躲避,應掌拋跌,再爬不起來。

兩男一女刀劍並舉,從台階上攻下來,他們顯是在群攻陣法下過苦功,配合得天衣無縫。

由於掌門人「金槍」梅洵與派內高手,多隨李元吉到關外對付寇仲和徐子陵兩人,所以目下留在長安的除「南海仙翁」晃公錯外,均屬較次的好手。徐子陵正看準這形勢,才公然上門尋仇,找晃公錯算賬。再沒有另一個更好的方法去通知李淵他岳山到也。

徐子陵雙目模仿岳山射出森冷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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