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卷 第二章 不死印法

在暗黑的門道里,突利把伏鷹槍法施展至極盡,純憑感覺驟雨狂風的朝敵人攻去,豈知對方明明在槍勢籠罩的範圍內,可是十多槍剌出,卻槍槍落空,心中駭然時,槍鋒如遭雷極,震得他往後跌退,接看兩手的陰脈奇寒欲裂,陽脈卻是灼熱難擋,根本不知如何化解,駭然下往後疾退。

誰人的武功詭異霸奇若此?

寇仲和徐子陵足踏實地,分了開來,從退後的突利兩側同時向神秘大敵攻去,一時拳風刀勁,響個不絕。

突利後退近十步,才堪堪把入侵的敵勁化去,此時徐子陵和寇仲分別傳來數聲悶哼,顯然吃了大虧。

他們慘在功力未復,及不上平時約五成功夫,不過縱使如此,敵人能一聲不吭的在兩人聯手攻勢下仍佔盡上風,其身手亦實在駭人聽聞。

突利重整陣腳,持槍攻去,嵌入徐子陵和寇仲之間,堪堪抵看敵人。

驀地蹄音轟鳴,大批人馬從城內方向朝城門飛馳而至。

那人冷哼一聲,道:「算你們走運!」語畢一掌拂在突利槍尖處,突利噴血跌退時,他抽身後撤,從門道另一端逸去。

三人那敢停留,忙溜出城外,落荒狂逃。

在城外一處密林內,三人先後浪倒地上,再爬不起來。

寇仲喘息道:「誰人如此厲害?」

徐子陵翻身仰卧,勉強睜開眼睛,透過疏枝濃葉瞧著澄澈依舊的夜空,「我終於明白甚麼是不死印法。」

突利猛地仰起頭來,駭然道:「『邪王』石之軒?」

寇仲吐出小半口鮮血,苦笑道:「果然是他,我明明一刀劈在他身上,怎知竟像無法劈得入的滑溜開去,刀勁卻被他吸納過去,還以之攻向小陵,不死印法就是最高明的借勁卸勁和吸勁的功法,源自天魔大法,但又比天魔大法更厲害。他是怎樣辦到的呢?」

徐子陵道:「我們如非在這幾天初窺借勁卸力的門路,絕不會明白他別闢蹊徑的奇異功法,照我看關鍵處在他能把兩種截然不同,分處極端的內勁合而為一,再加以出神入化的運用,始能成就這種永立不敗之地的魔功,難怪慈航靜齋對他亦如此忌憚。」

突利道:「他隨時會追上來,我們應否繼續逃走呢?」

寇仲艱苦地盤膝坐起,堅決的搖頭道:「不!來便來吧!只有在這種情況下行功,我們才能再有突破。」

夕陽在西方天際射出消沒前的霞光,染著數朵欲離難捨的浮雲,宛若凡間仙境。

寇仲來到徐子陵旁單膝蹲下,低聲道:「石之軒那傢伙沒來,究竟是我們好運還是他好運呢?」

徐子陵緩緩睜開修長的俊目,猶帶血漬泥污的嘴角露出一絲苦澀的表情,輕輕道:「我最擔心的事發生了,石之軒之所以放過我們,因為他的目標是雲帥,希望他吉人天相,能逃出石之軒的魔掌。」

寇仲劇震道:「我倒沒想過這可能性,你為何不早點說?」

徐子陵雙目掠過仍在行功療傷的突利,嘆道:「我是得你提醒才忽然醒悟,無論石之軒能否追上雲帥,他定會回頭來尋找我們,你的狀態如何?」

寇仲雙目精光爍閃,沉聲道:「你這以戰養戰的修練方式,確是無可比擬的法門,比之甚麼閉關苦修更管用。不但功力大為凝鍊精進,最難得處是實戰經驗倍增,至少明白了原來最上乘的借勁卸勁功夫,是在體內的竅穴經脈內進行,這就是不死印法的訣要。」

徐子陵點頭道:「『多情公子』侯希白曾說過不死印法是把生和死兩個極端統一,敵人攻來的是奪命的死氣,而不死印法便是將這死氣轉化為生氣,於是死即生,生即死,我們的借勁法與之相比實是小巫見人巫,相差以千里計。」

寇仲一對眼睛亮起來,道:「這並非沒可能辦到,只要我們的借勁法能在別人擊中我們之時進行,又有方法令攻者傷害不到我們,等若練成不死印法。」

徐子陵搖頭道:「我們永遠都練不成像石之軒那種方式,除非能學他般身具兩種截然不同的真氣,一生一死,但對我們來說,那是不可能的。」

寇仲信心十足道:「他有他的不死印法,我們有我們的『借卸大法』只要知道有這種可能性,總有一天我們能辦到。」

徐子陵道:「小心畫虎不成反類犬。不過與石之軒之戰確對我們有極大的啟發,使我們豁然頓悟。但眼前當務之急,是如何可破他的不死印法?」

寇仲沉聲道:「我剛才為這問題差點想破腦袋,幸而略有所得,覺得唯一的方法是當真氣攻進他體內時,不被他切斷,如能搖控氣勁,便不怕被他採取化用。但最佳的方法,仍是如何發揚光大我們的『借卸大法』。否則仍捱不了他多少招。」

徐子陵點頭道:「你的話很有道理,趁現在可汗仍在養息,我們玩幾招試試如何?」

寇仲正中下懷的欣然叫好,徐子陵和他長身而起,對視微笑,均有再世為人的感覺。

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他們正朝武道的極峰不斷突破挺進,奠定了兩人日後超越眾生之上,晉身為無可比擬蓋代武學巨匠的境界。

幾經輾轉,南陽最後仍回到朱粲手上。

寇仲和徐子陵雖失意南陽,卻有三大得益。首先令陰癸派在荊北擴展勢力一事功敗垂成,襄陽依然是孤城一座。不過與陰癸派短暫的和平亦告結束,雙方均因南陽一役加深仇恨,勢不兩立。

其次是與雲帥化敵為友,少了這個來去如風的勁敵,無論實質和精神上都要輕鬆得多。經他們分析,雲帥當然不再甘於為安隆和趙德言所利用。

最後就是因朱粲大軍突擊,打亂了李元吉的陣腳,使他沒法像以前般組織大規模的搜索行動,還要迅速撤離險地,免為朱粲所乘。兼之從安隆處再得不到額外的情報,對追蹤三人的行動,自是大有影響。

就是在這種形勢下,寇仲三人乘機北上,當然不敢掉以輕心,雖說少了雲帥和朱粲這些人馬,卻多出陰癸派和石之軒兩個更令他們頭痛害怕的大敵。

在向城購備衣物糧食等必需品後,他們便開始過城不入,專挑荒山野嶺趕路的生涯。休息時三人埋首鑽研武功。十多天後抵達洛陽南向的大城伊闕時,不但寇仲和徐子陵的修為大有精進,突利亦得益不淺,在伏鷹槍法和內家真氣兩者屢作突破,深深領受到以戰養戰的無窮妙用。

三人扮作往來各地的行腳商販,在伊闕城投店休息,然後分頭查探,好找得潛入洛陽的萬全之策。

洛陽非比其他地方,乃龍蛇混雜之處,且是王世充的地盤,一個不小心,後果將相當不妙。

寇仲返回客店,徐子陵剛比他早一步回來,寇仲在椅子頹然坐下,像放棄一切似的意興闌珊,默然無語。

徐子陵在他旁坐下,奇道:「發生甚麼事,為何像失去整個楊公寶藏的可憐樣相。」

寇仲搖首輕嘆,緩緩道:「我見到李秀寧。」

徐子陵愕然道:「她竟到這裡來嗎?」

寇仲道:「她該是路經此地,她唉!她和情郎逛街購物,那模樣不知多麼開心快樂。我卻在打生打死,還要為如何潛入洛陽惆悵失落。」

李秀寧的情郎就是柴紹。寇仲見到他們卿卿我我的,當然觸景傷情,悲苦自憐,可見寇仲仍未能對李秀寧忘情。

伊闕城乃王世充旗下的重要城市,緊扼直通洛陽的伊水,李秀寧能在此隨意觀光,可知李閥仍末與王世充撕破臉皮對看來干。

李秀寧從南方的竟陵來到此處,不用猜也知她下一站是東都洛陽,要與王世充作最後的談判。如若王世充不肯投降,李閥的大唐便要和他以戰爭來決定天下誰屬。

徐子陵道:「這種事恕小弟有心無力,沒法子幫上忙。」

寇仲惱道:「難道你不可以說些安慰我的說話,例如你已有了宋家姑娘,再不可三心兩意;又如說並非你比不上柴紹,只因這小於既比你先走許多步,又是近水樓台諸如此類的話嗎?」

徐子陵苦笑起來,探手拍拍他的寬肩,道:「說起自我安慰的本領,誰人及得上你寇少帥。我說的話只會是苦口良藥,例如假設你對秀寧公主餘情末了,將來有機會破入關中,你該怎麼面對她呢?所以你今後所有的作為。都應是唯恐她不恨你似的。」

寇仲愕然道:「你倒說得對。我既得不到她的芳心,令她恨我亦是沒辦法中的方法。不過出人頭地是我從少立下的宏願,倒不是因她而去爭天下。但她卻肯定是使我發奮的一個推動力。想想吧!當日在李小子的船上,那柴紹用怎樣的一副嘴臉來招待我們。」

當年的事,早在徐子陵記憶內褪色淡忘。更想不到對寇仲的傷害是如此深刻,致令他念念不忘。

徐子陵不知說甚麼才好時,突利左手提著一壺酒,右手拿看大袋新鮮熱辣的滷肉與饅頭回來,登時驅走房內重如鉛墜的沉鬱氣氛。

三人擺開几椅,大吃大喝,情緒轉趨高漲。

寇仲道:「陵少可知伊關的太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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