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卷 第六章 仗義出手

徐子陵油然道:「這是雲帥的獵鷹。」

寇仲駭然道:「我只看到一個小黑點,而你竟能看清楚鷹身的長相嗎?」

突利道:「陵少是從鷹兒飛行的方式習慣,辨識此鷹誰屬。養鷹的人都有這種本領,不過像陵少般這麼以看過數遍便分辨得來,包保全突厥沒有人肯相信。」

寇仲頹然道:「陵少的判斷當然不會錯,我們是否太幸運哩!竟把李元吉一方的人甩掉。」

突利大訝道:「看來你是衷心期盼的希望李元吉趕上來再拚命,少帥有必勝的把握嗎?」

寇仲一對虎目精芒大盛,微笑道:「我剛說過勝敗無常,難以逆料,怎敢誇言必勝。我們少時有位白老夫子常教導我們孔孟之道,說甚麼學而後知不足,教然後知困。李元吉令我曉得自己的不足處在甚麼地方,如此對手,難求難得,所以找才會渴望與他再戰一場。」

徐子陵微笑道:「少帥大可放心,有安隆這穿針引線的人在暗中弄鬼,必教你心想事成,不成亦不行。」

三人言笑晏晏,像對被雲帥跟上來的事亳不放在心上。

突利迎著拂臉狂吹的山風深吸一口氣,道:「雲帥亦算是非常本事,竟可在隔別一日一夜後,這麼快追上我們。」

寇仲笑道:「他是動了真火,務雪前恥。照我看,他該是孤身一人追來,其他人都遠遠給他拋在後方。若非他比我們誰都溜走得更快,真想掉頭去殺他一個落花流水。眼下卻須找個人煙稠密的地方去躲他娘的一躲,好進行我們的反擊大計。」

徐子陵淡淡道:「你對山川地理的知識這麼豐富,請告訴我前路該如何走法?」

寇仲遙指飄浮於腳下雲海西北端盡處,滿有信心的道:「我們朝這方向走,撞上一道由西流來的大河,就該是朝水。朝水北方有個大城叫順陽,順陽北二百里就是朱粲的老巢,座落湍水之南的冠軍。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索性直闖朱粲的大本營,鬧他一個天翻地覆,兩位老兄意下如何?」

突利大笑道:「我會為李元吉古的處境感到為難,他的實力雖遠勝我們,但卻一直給我們牽著鼻子走。」

他已習慣寇仲的說話方式,天翻地覆只是稍經誇大的言辭,並非真要憑三人之力,去冠軍捻朱粲的虎鬚。

徐子陵道:「抵達順陽後,我們最好改變外貌,扮作另一身份,若鷹兒純憑外表認人,我們將大有機曾騙過它。」

寇仲笑道:「那恐怕要扮成佝僂駝背的老人家,至緊要改變走路的方式,否則縱使變成個小黑點,也瞞不過它那對鳥眼。」

大笑聲中,三人攀山朝西北方向趕去。

蚌許時辰後,三人離開山區,果如寇仲所說的,一道大河從西而來,卻不見舟船來往,只有三艘漁舟在撒網捕漁,對岸林木間隱見村落。

寇仲在天空搜索片刻後,道:「鷹兒不見啦!」

突利逍:「若論氣息悠長,它怎及得上我們,怕是飛回雲帥旁休息進食了。」

寇仲喜道:「不趁此時渡河,更待何時。」

三人奮起全力,高速掠至岸旁,選取河道較窄處,再借拋入河中的粗樹枝之助,輕輕鬆鬆渡過闊達十多丈的河面。

避入岸旁叢林密處,突利有點不好意思的道:「小弟有另一個提議,少帥勿要介意。」

寇仲啞然失笑道:「可汗若有更好的提議,小弟歡迎還來不及,怎會介意。」

徐子陵莞爾道:「可汗是因你剛才自稱地埋知識豐富,才對應否表現出比你在這方面更在行而感到猶豫。唉!愛吹牛皮的小子。」

突利欣然笑道:「那我不客氣啦!坦白說,若想潛入冠軍,到南陽會比到順陽有利些。」

寇仲欲言又止,徐子陵耍他道:「是否想問南陽在那裡呢?」

寇仲苦笑道:「不要把我看得那麼差勁行嗎?我對朱粲的領地非是沒有野心,所以曾下過苦功。南陽在冠軍下游處,順流而下一天可至,只因南陽乃朱粲勢力範圍內最興旺富庶的大城市,尤過冠軍,這種地方人多眼雜,所以我才不選擇它吧!」

突利訝道:「我還以為少帥忽略了南陽,原來另有想法。不過南陽內有一個我突厥方面的族人,在該地大做羊皮生意,所以我們或可利用他,布局對付康鞘利和李元吉。」

寇仲乘機解窘下台,大力一拍突利肩頭笑道:「何不早說,我們立即動身,請可汗帶路。」

最後一句,終露出狐狸尾巴。

徐子陵一把按著兩人道:「看!」

長空上獵鷹畫空飛來,繞了一個大圈,向西飛去。三人你眼雍我眼。

寇仲首先醒悟道:「老扁毛定因剛才被山上雲海山峰所蔽,失去我們的行蹤。這就更清楚,康鞘利若跟到這邊來,必帶李元吉去投靠在南陽做大生意的族人,我們將可由明轉暗,教訓一下欺壓我們的惡人。」

三人均有滿天陰霾盡去的開朗,小心翼翼的往北潛去。

壁軍、南陽分別位於湍水西邊及南邊,一上一下,唇齒相依,控制著廣大山區與湍水上下游的交通,地理位置十分險要,只要其中一城被攻下,另一城勢難獨善其身。

南陽的經濟之所以比冠軍更興旺,皆因自古以來都是商貿的轉運中心,眾多官道的樞鈕,乃附近數百里內最大的驛站,也是迦樓羅國冠軍之外最重要的軍事重鎮。

南陽城牆四周環連,門關節樓,堅固雄偉,城牆以磚石嚴實包砌而成,沿內牆是供兵員迅速調動的馳道,道旁樹木蔥綠,緊靠城北的是洶湧的湍水,經引水道圍繞外牆成為護城河。

城中市裡繁盛,房舍鱗次櫛比,呈方城十字街形制,北而則因臨江而不規整。臨街民居均用石拱出挑檐廊,屋檐起翹,樓窗鏤花,別具特色。沿江北街一帶是商業集中地,商店攤販布滿街道兩旁,人馬往來不絕。

天剛破曉,扮作漁民的寇仲、徐子陵和突利從城北碼頭處登岸,繳稅進城,離開大街,專往橫衝窄巷行進。

寇仲大訝道:「人說朱粲兇殘暴虐,其轄地甚至發生人吃人的慘事,但這城市卻絲毫反映不到這情況,究竟是甚麼一回事?」

突利道:「道理很簡單,因為真正控制這大城的,並非朱粲,而是由南陽三派四幫一會組成的聯合政府管治,只是要每月向朱粲進貢,朱粲便不再管南陽的內務。」

徐子陵和寇仲均感愕然。

突利道:「這是朱粲自己一手做成的,由於鎮壓剝削過度,三年前南陽的幫會門派曾聯同城民向他奮起反抗,把迦櫻羅兵逐出城外,朱粲領兵來攻,卻久攻不下,只好接受現實,與三派四幫一會訂下這麼一個協議。事實上這麼做對朱粲有利無害,皆因朱粲國庫三分一的收入來自南陽。亦只有通過南陽,朱粲才能購入大批必需品,因為誰都不願和朱粲這輕信寡諾的人做生意。」

寇仲大感興趣道:「竟有此事,朱粲既是不守信諾的人,怎肯甘心接受這奇恥大辱?」

突利道:「他當然不會甘心,所以千方百計分化二派四幫一會的團結,不過由這些門派幫會推出來主持大局的楊鎮不但德高望重,更是手段圓滑,八面玲瓏的人。至少直到現在,朱粲仍未能重新掌握南陽的控制權。」

寇仲佩服道:「可汗真厲害,對中土的事比我更清楚,可知你們布下的情報網效率之高。」

按著停下腳步,道:「這家客棧如何?」

兩人點頭稱善,只看門面,便知這家客棧該是最廉價的那一種,適合他們現在窮苦賤民的身份。

三人開了一個房間,不管他天塌下來的大睡一場,醒來時天已入黑。

到澡房輪番梳洗更衣,寇仲和徐子陵分別變為醜陋粗漢和弓辰春,又為突利戴上寇仲擁有滿臉絡腮鬍子深目鷹鼻那張面具。

突利讚歎:「這張面具確是巧奪天功,不過若我們這麼走到街上,有心者仍可一眼把我們認出來。」,寇仲道:「我們要瞞的是無心者,況且誰想得到我們會到南陽來呢?管他娘的,我們先到附近醫飽肚子,順便商量下一步的反擊大計。」

三人大搖大擺的來到貫通南北城門的北大街處,熱鬧擠迫的情況把三人嚇了一跳,與晨早時的南陽像是兩個不同的地方,興旺處比洛陽不遑多讓。

部份更是武林人物,三教九流,各色俱備,但人人謹守禮讓規矩,不會出現爭道碰撞的情況,今徐子陵想起成都。

三人在找了間頗具規模的食肆坐下,點得酒菜時全肆告滿,內外兩進近五十張檯子全坐滿客人,嘈吵暄曄,鬧哄哄的充滿活力。

他們坐的是內進靠邊的一桌,寇仲甫坐下便出手打賞,教夥計把多餘的椅子拿走,讓他們可獨佔一桌。

突利忽然有感而發道:「我一生人很少有這麼享受人生的一刻,真切地體會到生命的珍貴,以前縱是擊敗強敵後,亦比不上現在滿足踏實的感覺。」

寇仲點頭道:「我明白可汗的感受,這幾天的經歷對可汗來說必然是新鮮刺激至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