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卷 第五章 同生共死

李元吉長笑道:「回馬槍滋味如何?」

回槍疾掃寇仲。

寇仲此時差點要摟著李元吉親上幾口,表示深心處感激零涕之情。

李元吉神龍擺尾似的回馬槍戰術,可說是對他天性相剋的絕技,其且戰且走以化卸為主的槍法,更便他無從入手,一籌莫展,最要命的是這樣交戰更大幅消耗他的真元,迫得他為保持強大的攻勢,不得不疲於奔命的連連追擊,繞了十多個圈子後,他心知肚明不能再久持下去。眼前李元吉這麼自以為是的來一招全力反撲,等若久旱中的甘露,怎不教他感謝隆恩。

他當然曉得李元吉是想把他纏死,好讓正在策馬奔來的援手趕至。

徐子陵和突利霍地起立,李元吉那方的人亦往戰圈迫近,形勢立時緊張得像扯緊的弓弦。只要他兩人停手,會即成混戰的局面。

「當」!

寇仲與李元吉擦身而過,硬拚一招,火花迸濺,聲震全場。

辟道上塵土揚起,近二十騎全速馳來,聲勢懾人心魄。

寇仲的笑聲震天而起,在李南天等人的瞠目結舌下,刀光暴漲,在一個旋身後,以今人難以相信的速度,照頭劈向臉露驚駭神色的李元吉。

除徐子陵外,在場諸人沒半個明白為何曾出現這種變化。

連李元吉自己都弄不清楚是甚麼一回事。就在槍刀交擊的一刻,他駭然驚覺寇仲本該重逾千斤的刀勁竟虛虛蕩蕩的,根本沒用上力道,想收搶回守之際,寇仲的井中月已迎頭劈來,凜冽的刀氣壓臉迫至。這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已成眼前鐵般的事實。

李元吉際此生死關頭,顯示出真正的功力,經千錘百鍊而成的槍法,就那麼舉槍硬擋,險險架著寇仲這必殺的一刀。

「篤」!

一下深沉若悶雷的氣勁交擊聲響澈整個驛站,李元吉應刀跌坐地上,往外直滾開去,看似窩囊至極點,其實卻是唯一化解寇仲無可抗禦刀勁的唯一方法。

寇仲暗叫可惜,這麼借刀發勁,仍不能令對方噴半口鮮血,幸而李元吉捱了這刀後,該有一段時間不能逞強動手,否則就會輪到他擔心能否突圍逃生。

李南天等人全體拿出兵器,一半人往他撲來,另一半人則往保護李元吉,怕他續施殺手。

寇仲此時已是強弩之末,哈哈一笑,拔身而起,往徐子陵和突利投去。

此時來騎剛馳入驛站,尚未弄清楚形勢時,寇仲早與徐子陵和突利會合,逃往食棚後的樹林內消沒不見。

三人在漢南城外西南一處密林內的小溪旁坐下歇息,掬水飲用。

對於該否入城,三人仍是猶豫難決。

徐子陵從樹頂落回地上,道:「鷹兒尚末見影,我們該否立即加速趕路,北上洛陽?」

正把臉浸在溪水裡的寇仲咕膿不清的道:「可汗對鷹兒比較熟悉,最好由他決定。」

突利挨坐樹榦,道:「一旦給鷹兒躡上,我們的行止將再無隱秘可言,所以如此北上,實在頗為危險。只有在像漢南這種人煙稠密的大城中,我們才可輕而易舉的撇甩天上的眼睛。」

寇仲回到兩人身旁坐下。頹然道:「想不到李元吉這麼厲害,差點要了我的小命。」

突利訝然道:「少帥不是殺得他在地上打轉嗎?何出此言?」

寇仲苦笑道:「可汗是有所不知,我剛才的成功,帶有極大的僥倖成份。李元吉事後痛定思痛,下次再遇上我便未必再能像今趟般占上便直,難怪有人說李元吉是李閥的第一高手,他絕非浪得虛名。」

徐子陵沉吟道:「可汗乃用槍的人家,你覺得李元吉的槍法如何?」

突利凝想片刻,嘆道:「坦白說,我從未想像過有人可把槍使得李元吉般神乎其技,尤其他最後施出回馬槍式的戰法,更令人頭痛,那是以守為攻的最高境界。」

徐子陵道:「槍本身的長度本就對刀生出克制的妙用,他的拖槍回戰策略更把這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不過卻非全無破綻,若不是仲少心切把他殺死,該不會陷進那種進退兩難的局面。」

寇仲露出全神思索並深有所悟的神色,徐子陵又問道:「可汗知否後來趕至那批人是誰?」

突利道:「我也不敢肯定,不過領頭的人頗像南海派的年青派主『金槍』悔洵,哈!中外南北用槍的高手忽然都碰在一起哩!」

寇仲大感頭痛道:「再加上康鞘利,我們的敵人可說高手如雲,硬碰硬是死路一條,逃走又怕了鷹兒的銳目,加上還有雲帥和朱粲那伙人,我們現在名符其實是四面楚歌,處處受敵。」

徐子陵問突利道:「假設雲帥的獵鷹見到李元吉方面的人,懂否向主人報訊?」

突利答道:「除非李元吉的人正在圍截我們,又或在我們附近出現,否則鷹兒只會把他們當作是一般路過的商旅。」

徐子陵道:「這就成啦!假設雲帥方面的人茫然不知李元吉那批人馬的存在,我們仍有機會加以利用。」

兩人精神大振,問道:「計將安出?」

徐子陵冷靜地分析道:「李元吉剛才應是從漢南趕來,可知現在這一帶保持中立的城市,均要給他李家幾分面子,所以我們入城會是自投羅網。但只要我們闖到與李家作對的勢力範圍,李元吉再不能像日下般橫行無忌,妄逞威風,甚至要化整為零的以避人耳目,我現在最想看到的,就是天空上兩鷹相遇的情況。」

兩人眼睛同時亮起來。

寇仲沉聲道:「你是否提議該往西行到朱粲的老巢冠軍城去呢?」

徐子陵點頭道:「從冠軍到洛陽和從襄陽上洛陽並沒有多大分別,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只有這樣才可避過直接或間接與李家有關係的眼線,且今敵人猜不到我們的目的地是洛陽。」

寇仲雙日殺機一閃道:「說不定我們曾藉此把康鞘利和李元吉幹掉,那就更為理想。」

突利道:「千萬不要忽略趙德言,我深信他正從某處趕來與康鞘利會合。且由於康鞘利與安隆暗通消息,兩頭鷹兒亦未必能在空中相遇。」

徐子陵微笑道:「假若現下兩頭獵鷹均在尋找我們的蹤影,而我們則筆直朝冠軍城跑過去,會有甚麼情況出現?」

寇仲跳起來道:「何不試試看。」

三人居高下眺,漢水從西北蜿延而來,在崖峽下滔滔不絕地流過。星月下一艘中型兩桅風帆,正逆流北上。他們沿漢水趕近二十里路後,這還是第一艘趁黑兼程趕路的船。

船上只桅頂處掛有一盞風燈,透出一股隱秘的味兒。只要是走江湖的人,可從而推之駕船者必是會家子,故能憑夜眼在黑夜操舟。

突利道:「兩位猜猜這艘船有多少成機會是載著我們的敵人?」

寇仲道:「至少有一半機會,不若我們故意在岸上現身。看看他們的反應,最好船上是雲帥方面的人,那我們就領他們去和元吉老兄親熱親熱。」

徐子陵仰觀夜空,目光來回搜索數過後,通:「若雲帥在船上,那他該尚未放出獵鷹,仲少的提議可以考慮。」

現在他們是惟恐到李元吉不追來,故不怕暴露行。

突利笑道:「仲少的辦法總是妙想天開,來!我們去和他們打個招呼。」

三人坐言起行,奔下高崖,直接走至岸旁低洼處。

風帆緩緩逆流駛至。

「鏘」!

寇仲拔出井中月。借天上明月的色光反照往來船去。

出乎三人意料之外,風帆竟往他們立處靠泊過來,氣氛立時拉緊,難道船上竟有敵人的主力高手,否則怎敢這麼向他們擺明正面硬撼的格局。

三人頭皮發麻,不知該硬挺下去還是立即開溜,船上人影綽綽處傳來嬌呼道:「見到你們真好!」

三人為之愕然,定神往愈來愈接近的帆船瞧去,終認出是天魁派的應羽,呂無瑕等一眾師兄妹,暗忖又會這麼巧的?

應羽叫道:「三位要到那裡去,可否讓我們送你們一程。」

三人心中一陣感動,對方明知他們惹上的敵人非同小可,仍這麼古道熱腸,實是非常難得。

寇仲應道:「賢師兄妹請繼續上路,不必理會我們,我們以因江左相逢,大家又一場相識,才打個招呼吧!」

呂無瑕興奮的揮手囔道:「先上船再說吧!我們在漢南等了你們半晚,不知多麼焦急哩!見到你們真好。」

徐子陵坦然道:「諸位還是莫要沾惹我們為妙,否則恐有不測之禍。如若今趟我們能避過大禍,他日定有相逢之時。」

此時風帆離岸不足一丈,雙方均可清楚瞧見對方,以應羽為首的天魁派弟子人人露出崇慕的神色,揮手告別。三人片刻離開江岸,沿漢水西岸急趕百餘里路,直至天色大白,三人再支持不下去,才覓地休息,分頭採集野果充饑。

兩個時辰後,三人調息完畢,繼續趕路,平原已盡,他們此刻早遠離漢水,前方橫亘奇峰布列的山脈,連綿不絕。無可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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