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卷 第一章 輕功蓋世

寇仲當機立斷,喝道:「陵少再擒她一次。」邊說邊拔身而起,彈向近七丈的高空,登時把山崖和附近雜樹叢生的山嶺全收在眼底,捕捉到一道快似輕煙的人影從山坡逸出,往蓮柔掠去。

寇仲一聲長笑,使出「井中八法」中的「擊奇」,井中月化為畫亮深夜的電掣黃芒,朝來人擊去。

徐子陵和寇仲的默契敢說天下無雙,寇仲的話尚未出口,他早往蓮柔「游」過去。由於他曾有對付蓮柔的經驗,自應由他負此重責。只要能把蓮柔制著,便可與雲帥及隨之而來的大批朱粲麾下的高手講條件。至不濟也可多拖點時間,好讓突利能回覆過來,那時跟敵人硬碰硬亦可多點本錢。

此女輕功之高,他早領教過,縱在難以發揮騰挪功夫的密室內,仍令他大絞腦汁,卒要利用她摸不透自己的底子,行險幸勝。目下她卻蓄意躲閃,以待乃父駕臨,難易當有天淵之別。

他和寇仲有一點是非常接近的,就是從不怕艱難和挑戰,面對近乎不可能辦到的事更令他精神提升至巔峰狀態,但眼下為的竟是突厥的突利可汗,假若數天前有人作此預言,他定會嗤之以鼻。

蓮柔目射采芒,全神注視徐子陵接近的方式,瞧得黛眉緊鎖,失去方寸。

只見徐子陵忽左忽右,似走直線時,其中又暗藏彎曲和比彎曲更巧妙的弧度,這種情況,若出現在兵器的進攻路線上,已臻大家的境界,而竟發揮在身法上,使得身負家傳絕世輕功之學的蓮柔,一時間亦驚駭欲絕,不知該避往何處。

徐子陵的似緩似快,使她感到無論閃往任何一個方向,都可能正落入對方算中。而唯一生路,或者是全速後退,翻落山坡,與他比拚腳力身法,可是假若徐子陵並不迫來,反與寇仲聯手對付雲帥,那豈非不妙之極。

她雖對父親信心十足,仍清楚知道天下間沒有人能抵擋得住寇仲和徐子陵聯手之威,更大的引誘是只要她父女能纏上兩人半晌光景,待援手趕來,將可在這崖嶺絕地,把這三人或擒或殺,盡可為所欲為,故一時間芳心的矛盾焦躁,甚麼筆墨都形容不出來。

徐子陵正是看準這形勢,要迫蓮柔出手硬拚,在某一程度上,這特別的環境形成了一種開放式的密室。

剎那間他游至蓮柔左側與她相隔尋丈的另一方大石上,兩手反覆捏出內縛和外縛兩印,驚人的氣勁形成一股狂猛無匹的力場,全力往被真氣推得發衣飄舞,狀若御風女神的蓮柔攻去。

此時另一邊十丈許遠處的坡頂土,寇仲刀氣已把衝上來的雲帥鎖定。

他曾目睹雲帥天下無雙的身法,知道和他比輕功只是個笑話,唯一之計是憑微妙的氣機牽引,一開始即迫他放手比拚,無可逃避。他的速度或者及不上雲帥,但刀氣卻肯定可追得上他任何身法的變化,而若非雲帥一心想去救援愛女,他亦無法製造出這等有利形勢。

雲帥倏地立定,靜若淵岳。

要知他正以疾若流星的高速從山坡掠上山嶺邊緣,這麼說停便停,寇仲雖能以迅速換氣勉強辦到,但絕難似他般做來舉重若輕,瀟洒容易。只從這點,便知他比在輕功上已有突破的寇仲至少勝上一籌。

雲帥右手一揚,手中多了把形如彎月,金光燦爛,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奇異兵器,仰臉往寇仲瞧來。

兩人絡於正面相對。

雲帥是那種能令人一見難忘的人,身形並不魁梧,卻高挺瀟洒,渾身含蘊非凡的力量,氣質高貴,外貌只像是比蓮柔年紀略大的兄長。

但他真正吸引人處,是那對深且溫柔而微微發藍的眼睛,與其高聳的鷹鼻與堅毅的嘴角形成鮮明的對照,使人感到他兼具鐵血的手段和多情的內在。

寇仲一刀擊下。

「叮」!

雲帥的彎月刀變為一道迅若閃電的金光,斜斜劈中井中月。

刀氣立即消散。

雲帥猛地劇震,往後搖晃,寇仲亦給反震之力,沖得往後拋飛。

如此戰果,實出乎雙方料外。

對寇仲來說,無論雲帥如何厲害,頂多只能化去他的刀招,而他將可接連使出「戰定」的百多刀,包保可把對方纏個不亦樂乎,脫身不得。

豈知雲帥這一刀看似硬拚,其實卻是高明之極的卸招,可借勁使勁,把他帶送往山坡後方去。嚇得他連忙換氣移形,硬是提氣後撤,但所有後著卻就此報銷。

雲帥亦是大失預算,他本對寇仲有極高的評估,但心想無論寇仲功夫如何高明,仍難擋他積聚近六十年的功力。那想得到力拚之下,竟占不到任何便宜,心中的震駭,不用說出來亦可想像。

兩下呼吸的時間內,他終化去寇仲入侵的氣勁,此時寇仲亦翻落一株老松的橫枝上,擺開架式,令他坐失援救愛女的良機。

雲帥騰身斜起,全力出手。

徐子陵和蓮柔的戰鬥也進入白熱化的階段。如若徐子陵是全心殺死連柔,這波斯美女此刻不死亦傷。

當日密室之戰,徐子陵已可穩勝她一籌,在學得佛門秘不可測的真言手印和擊斃「天君」席應後,兩人的距離更大幅拉遠。不過要生擒蓮柔卻是另一回事,兼且她奇功怪招層出不窮,配以雲帥親傳的輕功身法,令徐子陵也大感頭痛。

連避了她狂風暴雨,從不同角度位置攻來可剛可柔的軟劍十八招後,徐子陵終守得雲開見月明,覷准她的路子,施出「以人奕劍,以劍奕敵」的招數,一掌橫劈。

「當」!

蓮柔嬌呼聲中,軟劍慘被擊中,甩手掉在岩石隙縫處。

徐子陵一聲長笑,閃電欺前,伸指點出,戳向她左肩井的關鍵要穴。

蓮柔不愧得雲帥真傳,雖是半身氣血不暢、酸麻不堪,猶能嬌軀後仰,險險避開指風,再斜飛而起,穿過後方一株老松的兩條橫枝間的空隙,往山崖的方向投去,姿態美至極點。

徐子陵那有欣賞的閑情,斜沖而起,從老松頂上方掠過,追擊在丈許下翻騰不休的蓮柔。只要給他搶到可出手的位置,他肯定自己可在數招之內把她手到擒來。

寇仲和雲帥在空中以迅疾無倫的手法交換三招後,墜往一塊巨岩上再作近身搏擊,以寇仲之能,仍被雲帥如若鬼魅般難測的身法招數殺得汗流浹背。

如非寇仲經過「天刀」宋缺的「悉心開導」,恐怕早落敗身亡。

雲帥不但功力深厚,最難應付處就是他那難以捉摸的身法,配合他的彎月怪刀,每能生出意想不到的變化,教他應付得極為吃力。

彎月刀就像一片片奪命的金雲,驟雨狂風的忽左忽右,可前可後地向他搖撼狂攻,使他沒有絲毫喘息的機會。

但更吃驚的卻是雲帥,他雖佔盡上風,可是寇仲卻每能在毫釐之差間,以玄奧奇異的身法從他本有十成把握的指隙間閃逸出去。他眼力高明,判斷出寇仲是藉體內真氣巧妙的運轉和變換,生出正反兩股力道,致能任意移形換位。不過知道歸知道,偏是毫無對付辦法,不驚奇才是怪事。

要知他乃波斯的武學宗師,入事西突厥後兼采突厥武學之長,豈同小可,怎知遇上寇仲這年輕小子,全力下仍收拾不了他。假以時日,這還了得,想到這理,不由更生殺機。

「當」!

寇仲仰身避過他橫削的一刀後,扭腰彈起,照頭一刀往他猛劈過來。

雲帥回刀擋格,只覺寇仲的力勁如暴發的山洪般狂涌過來,冷哼一聲,拖刀卸勁,同時旋身。

寇仲哈哈笑道:「早知你有此一著。」

雲帥只覺寇仲的井中月由貫滿氣勁、重逾萬斤突變為虛虛蕩蕩,不但無力可卸,還使他用錯力道,心中大懍,倏地後移,避過寇仲接踵而來的另一刀,手上彎月刀化作萬卷金芒,以水銀瀉地、無隙不入的強攻猛擊,向寇仲展開另一輪激烈的攻勢。

這套刀法乃雲帥壓箱底的本領,名為「艷陽刀法」,意即陽光般的刀法,像天上的艷陽那樣君臨大地,普照天下,燦爛光明,無可抗避。整套刀法由一千零三式組成,每出一招,均有特別的心法、身法和步法配合,自他四十歲創成此法,從未遇上敵手。最特異處是每提一口真氣連續施出十刀,然後才換氣,所以刀法迅疾,宛似陽光,縱使對手功力比他更深厚,也要因速度比不上他而敗亡。

寇仲能迫他不惜耗費真元,使出這套「艷陽刃法」,實足可自豪。

但寇仲卻無暇得意,勉強爭取回來的少許優勢立即冰消瓦解,一時間金芒處處,刀氣迫面而來,不要說看清楚對方的招數手法,連確認何者為虛,何者為實亦大有問題。

雲帥則像化成一縷沒有重量的輕煙,隨呼呼吹來的山風飄移晃動,每一刻都不斷變換位置,每一刻都從他意想不到卻針對他弱點破綻的空隙攻來。

寇仲再不依靠眼睛,只能倚賴感覺,施盡渾身解數,抵擋他鋪天蓋地攻來的怪刀,並頂著他龐大無匹,逐漸增強的氣勁壓迫。

兵刃交擊之音不絕如縷。

寇仲像一口釘子般緊守方尺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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