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卷 第十一章 驟生突變

徐子陵來到密林邊緣一座山的高處,從一堆亂石草叢後探頭外望,樹林外結草原和疏林覆蓋著的山野在細雨紛紛中黑沉沉一片,沒有絲毫異樣。突利和寇仲在遍搜兩側,肯定沒有敵人,此時才到達他兩旁。

三人均為中外武林出類拔萃的高手,耳目之靈勝逾常人百倍,兼之諳熟江湖門道,休想有人能藏在近處而瞞過他們。

寇仲問道:「如何?」

徐子陵搖頭道:「他們應在附近,但我卻不能肯定他們的位置。」

寇仲道:「若連你都不能肯定,可知他們距離頗遠。」

探手一把摟著突利的肩頭,笑道:「吹法螺的時間到啦!」

突利那想得到寇仲這麼熱情老友,既有點受寵若驚,亦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擔心的道:「若雲帥方面的人不爭氣,根本聽不到哨聲,那我們豈非暴露行藏?一是被迫和跟趙德言他們硬拚,一是被追個喘不過氣來。」

寇仲差點想告訴他連席應都給徐子陵宰掉,所以排名稍高的趙德言亦非是那麼可怕,幸好及時忍住不說,低聲道:「這吹法螺的地點亦大有學問,可汗你往後潛行一里,然後才吹響哨子,而我和陵少則在此伏擊敵人,宰他們幾個後再與你會合。」

突利心中嘆服,寇仲若非如此膽大包天,這天下也不會因他而改變了命運。

徐子陵低聲道:「可汗吹響哨子後,會有三種可能性:第一種是毫無動靜,即是趙德言方面仍按兵不動,而雲帥亦沒有追在附近。第二種情況是趙德言隔岸觀火,而雲帥的人卻向可汗吹哨子處殺過去。第三種情況最理想,就是雙方人馬同時向哨音起處撲去。我們先要決定每種情況下應采甚麼行動。最好還約定一些哨號,若失散時亦可通訊。」

寇仲道:「陵少你來說,時間無多,天明後便不靈光啦!」

徐子陵扼要的把計畫說出,聽得兩人點頭稱善。最後更約定失散後重聚的位置地點,突利才悄無聲息的去了。

寇仲湊到徐子陵耳旁道:「照我看兩方人馬都在林外等天明,趟德言因知道雲帥的人在附近,肯定不會輕舉妄動。不若我們主動找上他們玩玩,練成井中八法後,我從未真的和人動過手,等得老子手癢難禁。」

徐子陵警告道:「我們根本沒有冒險的本錢,一旦受傷,又或真元損耗得太厲害,等於被廢去武功,任人宰割,你想想那後果。」

寇仲凝望天際和荒野被夜雨融渾為一體的迷濛處,岔開話題道:「適才在漢水被襲那種情況是我最害怕的,突變在你完全料想不到中發生,真像夢魘般可怕,朱粲怎會忽然變得這麼厲害?」

徐子陵道:「我也有你的懷疑,怎麼說那裡該算是老爹的勢力範圍,朱粲又正與蕭銑斗個你死我活,順手幫雲帥一個忙沒問題,但若勞師動眾到這裡來,就非常不合情理。而最惹我懷疑的地方,是以雲帥的輕功,絕無可能就那麼容易給撇下和甩掉,以他獨戰陰癸派白妖女和三大元老高手的膽色,怎都該尾隨來試試我們的斤兩。」

寇仲色變道:「若非朱粲、雲帥,又非趙德言、康鞘利,那豈非是李元吉?我的娘!他們怎會來得這麼快的。」

徐子陵尚未來得及應他,凄厲若夜梟的哨子聲在後方里許處響起,把他們的膽子嚇得差點從喉嚨跳出來,但已來不及阻止,只能將錯就錯。

沒有雲帥一方的人馬在附近,此哨聲若同時惹來李元吉和趙德言兩方高手,後者更有能從高空追敵的通靈鷂鷹,則哨子聲跟催命符並沒多大分別。

兩人你服望我眼,都是頭皮發麻。

「砰!砰!」

破風聲起,接著幾朵煙花在兩人頭頂稍後的高空處爆開,化成千多點光照山林的金黃耀芒,非常好看。

敵人的反應完全出乎兩人意料之外,弄不清敵人是要藉此煙花訊號指示己方人的行動,或是只作為照明的用途,一時間都不知該掉頭去與突利會合,還是繼續埋伏於的頂,陷入進退維谷的兩難之局。

徐子陵低聲道:「走吧!」

寇仲一把扯著他道:「千萬不可,那可能誰都溜不掉。不管對方實力如何強大,死裡逃生的方法惟有從險中求得。來啦!」

徐子陵定睛瞧去,雖仍未見到敵人的綜影,但耳鼓卻收到敵人從半里許外疾掠過來的衣袂飄動聲。

寇仲駭然道:「至少有一百人。」

百多點火頭,同時亮起,在煙雨下的火把光芒,帶上蒙蒙水氣,詭異非常。火把光十多點為一組,分布在兩人視野可及的各個山的一類的制高點,形成一個廣大的包圍網,可以想見在他們視野之外,應當尚有比眼見更多由敵人布下的監視哨崗,動員的人該不少於千人之眾。

天上的煙花光焰消斂,天地回覆漆黑一片。

兩人初時均感大惑不解,因以為鷂鷹投向處理該是趙德言一方的人,所以他們直至前一刻,仍以為來者是東突厥的人馬,此時才知猜錯。

寇仲倒抽一口涼氣道:「趙德言和李元吉的人已結成聯軍,我的娘。」

徐子陵一把扯下面具,雙目精芒爍動,沉聲道:「此事再沒有猶豫餘地,我們惟有全力出手,大開殺戒,利用天明前的黑暗和對我們有利的形勢,試試突圍,看他們憑甚麼本領攔截我們。」

寇仲亦學他收起面具,此時已可隱見以百計的敵人,分成七至八組,有組織地以扇形的陣勢,漫山遍野地往他們的方向掩殺過來,聲勢驚人。

徐子陵以手肘輕撞寇仲一記,仰首上空,道:「看!鷹兒出動啦!」

寇仲舉頭上望,剛好捕捉到代表鷹兒的小黑點,虎目閃過殺機,平靜至近乎冷酷的道:「殺人的事交給我,你負責去保護突利小子,給這頭可惡的鷂鷹盯緊後,他勢將成為眾矢之的,我們怎都不能讓他給人殺死,事情更非是我們想像般簡單。」

徐子陵明白他的意思,因為照理李元吉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亦不應與趙德言合成一夥,尤其牽涉到東突厥國的內部權力鬥爭,而眼前事實卻是如此,內中當然另有別情。

在離天明前尚有大半個時辰的暗黑中,三組人除其中一組直往坡頂掠來,其他兩組分別在山坡左右掠過。

他們屏息靜氣的藏在亂石旁的矮樹叢內,透過枝葉細察向坡全速趕來的十多名敵人。

這批人清一色夜行勁裝,武器由刀、劍到重型的矛、槍、斧等應有盡有,身法快慢有異,該是李元合帳下的漢人高手,任何一人放在江湖裡,均有資格列入名家之林。

十多人旋風般在他們身旁丈許處掠過,寇仲扯一下徐子陵,兩人無聲無息的從藏身處掠出,咬住敵人的尾巴追去。

當敵人跑下山坡之際,寇仲拔身而起,掣出背上井中月,發出一下震動遠近山林的長嘯,井中月化作黃芒,凌空往押後的兩名敵人劈去。

那兩人駭然回首;雙目盡被黃芒所懾,撲面蓋天而來的刀氣,更令兩人心膽欲裂。一方面是蓄滿勢子全力出刀,一方面則是猝不及防下臨危反抗,相距之遠,不可以道里計。

「當」!

其中一人的長矛被寇仲硬生生斬斷,餘勁把他震得狂噴鮮血滾下山坡,另一人則被寇仲於劈斷長矛後,砍個正著,那人可算身手不凡,雖能勉強憑重斧擋住井中月,卻無法擋得住寇仲狂潮暴浪般的刀氣和無可抗禦的真氣,連人帶斧給劈得橫飛尋丈,跌入坡旁一堆矮樹里,縱然不立斃當場,亦怕是出氣多入氣少。

在前面的十一人亦算反應迅快,就在寇仲長嘯起時,紛紛返身應戰。一時刀光劍影,為血戰拉開序幕。

其中三人正要圍攻寇仲,寇仲腳點實地,二次騰身斜起,巨鷹般越過三人,投往最前方的敵手。

徐子陵趁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空中聲勢驚人的寇仲的當兒,以新領悟回來的身法,閃電般進入三人間空隙處,揮動雙拳在敵人的兵器中如入無人之境,呼吸間三人分別被他以重手法擊中,敵人連半招都未有機會使出,便摧枯拉朽的擊得左仆右跌,傷重不起。

這是施展突擊的最輕易的部份,接著就是最難應付的以寡敵眾的群戰。

剩下的八名李閥好手雖是形勢大亂,五人卻分出去對付寇仲,另三人則往徐子陵攻來。兩翼的敵人亦叱喝連聲,趕來援手。

號角響起。

寇仲抱著殺一個得一個的心態,在落地前施出迅急移形換氣的本領,猛然移位,敵人的兵器全體落空。

觸地後,他一個旋身,橫過斜坡丈許的空間,刀芒電閃,掃在攻來的敵人長劍處。

那人本來是揮劍刺來,可是寇仲的一刀帶起合他感到躲無可躲的凌厲刀氨,且變化無方,身法又迅快至使他無法把握,更感覺到寇仲的殺意全集中到他身上,故左右雖有同夥,他仍是心寒膽喪,無奈地收回攻出的一劍,只求保命,再不敢有任何奢求。

「當」!

那人虎口震裂,長劍墮地,寇仲瀟洒地飛起一腳,正中他小腹。那人往後拋飛,撞在己方另一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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