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卷 第九章 以戰養戰

三人在城外隱秘處大睡一覺,到天黑時,才翻牆入城,隨便找間飯館,大吃一頓,順便商量大計。

突利向變成弓辰春的徐子陵和黃臉丑漢的寇仲道:「要證實我的話並不困難,只要我作個測試,便可知道是否頡利和趙德言出賣我。」

兩人大感有趣,連忙問計。

突利道:「為了把握中原的形勢,我們在各處重要的城中,均設有線眼,他們大多以商家的身份作掩飾,竟陵便有一個這樣的人,是聽命於趙德言的漢人,只要我找上他,著他安排我潛返關中,再看看我的行蹤能否保密,當可推知趙德言是否想殺我。」

寇仲點頭同意道:「這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徐子陵問道:「當日可汗是怎樣從長安神不知鬼不覺溜出來的?」

突利微笑道:「子陵兄的思慮非常縝密,我明白你問這話的含意,是想隨我來中原的人中,是否有頡利和趙德言方面的內奸,對吧?」

徐子陵略感尷尬道:「我不好意思直接問嘛!」

突利坦言道:「大家既有誠意合作,就不用客氣。我突利和兩位雖認識不深,初碰頭時且處於對立的狀態,但卻早有惺惺相識之心,認定兩位乃英雄之輩,否則絕不會有與你們合作的提議。」

寇仲欣然道:「那我更老實不客氣,可汗離開關中一事,怎能瞞過你的老朋友李世民?」

突利道:「我並沒打算長期瞞他,只要他不知我在何時離開便成。在隨我來的從人中,有個叫康鞘利的人,此人智謀武功,均為上上之選,不在小弟之下。整個安排,正是由他策劃,若非他說蓮柔生性多情,我或可奪得她的芳心,小弟便不會親來,致誤入陷阱。」

兩人才知其中尚有如此一個轉折。

寇仲又問道:「你是如何與祝玉妍扯上關係的?」

突利道:「當然是趙德言在中間穿針引線。陰癸派的人我只接觸過錢獨關和邊不負,其他事都由康鞘利負責打點,他乃頡利的心腹,但和我的關係本來亦不錯,若非發生碰上雲帥這種事,我絕不會懷疑到他身上。至於他用甚麼方法和雲帥溝通,我仍未能想通。以雲帥的作風,是絕不會被人利用的。」

徐子陵道:「可汗聽過安隆這個與趙德言並列邪道八大高手的胖子嗎?」

突利緩緩搖頭,雙目射出關注的神色。

徐子陵扼要解釋一番後,道:「安隆不但和蓮柔同夥,與朱粲父女亦關係密切,只要安隆與康鞘利暗通消息,可汗所有行動會全在雲帥掌握中。而雲帥只會以為安胖子神通廣大,怎想得到竟是頡利和趙德言借刀殺人的毒計。」

突利呆住半晌,才懂得苦笑道:「若非有子陵兄提點,恐怕我想破腦袋都想不透其中的關鍵。」

正若有所思的寇仲像醒過來般,道:「可汗知否你們在這裡的線眼,是用甚麼方法和遠在關中的康鞘利互通消息?」

突利道:「用的是產自敝國久經訓練的通靈鷂鷹,能日飛數目里,把消息迅速傳遞,既不怕被別的鳥兒襲殺,更不虞會被人射下來,且能在高空認人,是我們在戰場上最好的幫手。」

寇仲動容道:「竟有這麼厲害的扁毛畜牲,它不會迷途嗎?」

突利做然道:「訓練鷂鷹有套特別的方法,沒有人比我們更在行。若連山川河流都不能辨識,怎配通靈的贊語。只可惜我們承祖訓不能把練鷹秘技傳人,否則可向少帥透露一二。」

寇仲悠然神往道:「可汗可考慮一下應否違背祖宗的訓令。」

突利笑而不語。

徐子陵沒好氣道:「少帥的本意不是要研究鷹兒的本領吧?」

寇仲乾咳一聲,指指自己的腦袋道:「這家當聯想力太豐富,很易岔到十萬八千里外的遠方。」

接著擺出一本正經的樣子,道:「就算鷂鷹能日飛千里,一來一回,至少要兩天兩夜吧!若康鞘利定要殺可汗,此法既不實際也不可行。因為當安隆知道可汗在竟陵時,可汗早在兩日前起程,對吧?」

突利點頭道:「理該如此。」

寇仲信心十足的分析道:「可汗不是說過趙德言可能已潛入中原。假若他們的唯一目標就是殺死可汗,那可汗便很有機會以自己作魚餌把他從暗處釣出來,反客為主的把他殺死。但這樣做卻有個先決條件,就是要先把雲帥和朱粲的聯合追兵解決,以免我們陷進兩面受敵的劣境。」

突利皺眉道:「我絕對同意少帥前半截的分析。因為如果趙德言和康鞘利隱在附近某處,務要肯定我遭害才安心,我們確很有機會把他釣出來,例如密切監視那線眼的動靜,看他與甚麼人通消息等等,再一重重的追尋下去,且至找到他們為止。但為何要節外生枝的去惹雲帥那方的人?」

寇仲微笑道:「道理很簡單,沒有人比你更清楚趙德言的行事作風和實力,可汗認為我們殺死趙德言的機會有多大?」

突利苦笑道:「半分機會都沒有。就算在敝國境內,趙德言身邊常有四個漢人高手作隨侍,四人均是他的同門師弟,跟他形影不離,我『龍捲風』雖自負,但自問擋不住其中任何兩人的聯手。若再加上個康鞘利,我們能跟他們拚個兩敗俱傷,已非常幸運,何況他理該尚有別的高手隨行。兼且此計尚有一個致命的破綻,根本行不通。」

徐子陵淡然道:「是否鷹兒的問題?」

突利愕然道:「子陵兄怎能一猜即中?」

徐子陵道:「可汗不是剛說過鷂鷹能在高空認人嗎?假若趙德言以鷹代犬來守門口,我們便永不能以刺殺的手段來對付趙德言。仲少正因想到此點,才提出將計就計,先解決雲帥,才掉轉頭和趙德言硬拚。」

突利雙日湧起尊敬的神色,肅容道:「難怪兩位老兄縱橫天下而不倒,確有非愚蠢若突利所能想像的才智本領。」

旋又不解道:「請恕小弟直言,兩位實犯不箸為小弟冒此奇險,只要小弟能逃返關中,自有保命之道。」

寇仲搖頭道:「可汗這種畏縮的反應只會今敵人變本加厲,非是久遠之計。照我看你逃返關中仍非辦法,而是必須回到支持你的族人境內,頡利才奈何不了你。」

突利嘆道:「我非是畏首畏尾,而是深知兩位處境之險,更過突利百千倍。如若暴露行藏,會惹來以李元吉為首的關中高手的圍攻截擊,突利怎過意得去。你們不是有過『見光即死』之語嗎?」

寇仲和徐子陵均大感意外,想不到這表面看來只講功利、不擇手段的突厥王族,如此有情有義,肯為他人設想。

徐子陵微笑道:「事實上我們正為採取何種方法潛入關中而大傷腦筋,明的不成,暗亦難行。所以才想出一個妙想天開的方法,姑且名之為『以戰養戰』。」

突利愕然道:「甚麼是以戰養戰?」

寇仲卻拍台嘆絕道:「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不用我說出來,便把我的心意完全摸透,還創出追么妙絕天下的兵法名堂。哈!以戰養戰,就憑這四字真言,我們才有機會混入關中。」

突利雖仍對甚麼「以戰養戰」似明非明。但卻深切感受到他們兩人間水乳交融的了解和信任,對他這個在權力鬥爭和相互傾軋中長大的人來說,特別感動和震撼。

徐子陵望向突利道:「現時要對付可汗或我們的人馬,稱得上夠份量的共有四批人,可汗知道的便有趙德言、雲帥和李元吉三批人,任何一方均有殲滅我們的足夠實力。可是若他們碰在一起,由於三方面各不相屬,甚至互為猜忌,我們可利用種種微妙的形勢,製造他們的矛盾和衝突,這是以戰養戰的大致策略,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寇仲伸手搭上突利的肩頭,湊過去故作神秘的道:「所謂兵愈戰愈勇,以戰養戰的基本精神,就是要借這些大批送上門來的好對手,助我們作武道上的修行。天下最便宜的事莫過於此,對嗎?」

突利感受著寇仲親切的搭肩動作,他身體流動的本就是塞外民族好勇鬥狠的血液,聞言中由被激起萬丈豪情。奮然道:「好!直到這刻,我突利才明白甚麼叫英雄了得。就算要和兩位共赴刀山油鍋,我突利一定奉陪到底。」

接著問徐子陵道:「尚有一批人是何方神聖?」

寇仲代答道:「就是師妃暄師仙子和代表佛門武功最高強的四個禿頭哩!不對!該是四大聖僧。」

突利倒抽一口涼氣,豪氣登時減去一小截,動容道:「是否昔年殺得『邪王」石之軒落荒而逃的四大高僧?」

寇仲訝道:「你的消息真靈通。」

突利道:「我們一向留意中原的事,怎會錯過這麼重要的一樁。」

徐子陵淡淡道:「那可汗知否石之軒另一個身份?」

突利錯愕道:「甚麼身份?」

寇仲道:「就是隋廷右光祿大夫、護北蕃軍事裴矩。」

突利失聲道:「甚麼?」

兩人心中暗嘆,石之軒最厲害的地方,正在隱密身份的工夫上,此人不但魔功蓋世,文才亦非同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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