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卷 第七章 漢水戰雲

商秀洵嗔道:「你兩個像完全不知自己在幹甚麼似的?這麼大搖大擺的到江夏來,連我這不大理外間事的人都曉得,有心算你們的敵人更不會錯失良機。告訴我,你們是否想憑兩人之力,從這裡直打到關中。」

寇仲恭敬地道:「商場主你不是在牧場享清福嗎?為何會在老杜的地頭內出現?」

商秀洵別轉頭瞟了徐子陵一眼,見他也擺出無比尊重,洗耳恭聽的姿態,「噗哧」嬌笑道:「你們不用那麼誠惶誠恐的,人家又不是會吃人的老虎,只是愛間中鬧鬧脾氣吧!」

寇仲收回望往窗外的目光,大訝地瞧著身旁的美女道:「場主今天的心情為何這麼好?不但不計較我們的舊賬,還給足面子予我們兩個小子。」

坐在兩人後面的徐子陵乘機道:「那趟小弟住沒預先徵得場主同意,私下放走曹應龍,確有不當之處。」

寇仲介面道:「場主大人有大量,確令我們既慚愧又感動,哈!」

商秀洵扁扁秀美的櫻唇,故作淡然的道:「過去的事件為過去算了,難道要把你們煎皮拆骨嗎?我到這裡來是要見李秀寧,她今早才坐船到竟陵去。」

寇仲與徐子陵交換個眼神,均大感愕然,李秀寧等若李家的使節,她到江夏來,顯然與杜伏威歸降李家一事有關,只是時間上快得有點不合情理,其中定有些他們不清楚的地方。極可能李家一直有派說客來遊說杜伏威,只是最後由師妃暄親自向杜伏威證實白道武林對李家的支持,才打動杜伏威肯向李閥低頭的心意。

杜伏威一直都可說是飛馬牧場的最大威脅,現在竟是迎刃而解,難怪商秀洵的心情如此暢美。

乍聞李秀寧之名,寇仲心中真中知是何滋味,臉上泛起一個苦澀的笑容,一時說不出話來。

徐子陵只好沒話找話說的問道:「商場主怎知我們在這裡?」

商秀洵道:「你們兩個那麼容易辨認,能瞞得過誰?只因杜伏威有令不得留難你們,你們才可無攔無阻闖入城來。據我所知,你們準備入關的事已是天下皆知,由這裡到長安,所有門派幫會均在留意你們的行蹤,好向李閥邀功領賞,所以我真不明白你們想攪出個甚麼名堂。」

寇仲勉力振起精神,問道:「我們現在到那裡去?」

商秀洵若無其事的道:「當然是送你們出城。」

兩人愕然以對。

馬車馳出南門,守城軍士顯然早被知會,省去例行的調查。

商秀洵忽然問寇仲,道:「你和尚秀芳是甚麼關係?」

在寇仲的腦海中,差點把這色藝雙絕的美女忘記,聞言狹不及防並帶點狼狽的反問道:「你為何有此一問?」

徐子陵一邊聽他們對答,一邊留意馬車的方向,出城後沿江東行,若依此路線,沿途又不被山林阻路,三天後就可返回九江,所以走的正是回頭路。

商秀洵美麗的大眼睛端詳寇仲好半晌,才微聳香肩道:「這原本與人家無關,只是秀寧公主告訴我,尚秀芳不時向她打聽你的行蹤狀況,我還以為你們是相好的哩!」

寇仲既尷尬又似飽受冤枉的道:「我和她只是見過兩三次面吧!說的話加起來都不夠十句,且都是在大庭廣眾,人頭洶湧的情況下對唔,照我看李小子才是她的老相好。」

心中同時奇怪,以李秀寧的為人,該不會向別的女子透露尚秀芳與她的密話。

商秀洵失笑道:「你這人甚麼都要誇大!」

側頭美目深注的瞧著徐子陵道:「你們真要到關中去嗎?」

徐子陵苦笑道:「這問題最好由寇仲來回答。」

寇仲露出深思的神色,不答反問道:「場主是任何時曉得杜伏威歸順李閥的呢?」

馬車緩緩停下,左方是滔滔不斷的大江。

商秀洵收回盯緊徐子陵的目光,道:「我是今早去見秀寧公主時才知道。但自薛舉父子兵敗,秀寧公主便代表李家四處作說客,勸擁兵自守的各地幫派豪雄歸順,杜伏威是她最大的目標,她曾多次與杜伏威的人在竟陵接觸密談,但杜伏威始終不肯親身見她。當今早她告訴我這事時,我也大感愕然。」

寇仲沉聲道:「場主打算怎麼辦?」

商秀洵輕嘆一口氣,露出一絲苦澀,以帶點無奈的語調道:「依寒家歷代祖宗遺訓,除非是在自保的情況下,否則我們飛馬牧場絕不能介入政治或江湖的紛爭去。唉!秀洵從來沒有異性的知心好友,你們或可勉強算得上是兩個知交,依你們說這事教人家怎辦才好?」

徐子陵道:「場主不用為此心煩,你肯視我們作知已,對我們已是莫大榮幸,我們怎能陷場主於不義,以致違背祖宗的訓示。我們明白場主的處境。」

寇仲斷然道:「在現今的情勢下,場主就算想全力助我亦難有作為。所以不如保持中立的超然地位,憑場主與李家一向的交情,理該不會受到外間風風雨雨的影響。」

旋又想起另一事道:「煩場主通知馮歌將軍,著他和部下不用追隨我寇仲,最重要的是讓追隨他的人安居樂業,其他的事就不用再理啦。」

馮歌乃獨霸山莊的老將,竟陵城陷,他帶領竟陵的民眾投奔飛馬牧場,被安置在附近的兩座大城暫居,經過這幾年的經營,早落地生根。

寇仲本想利用他們和飛馬牧場的力量收服竟陵,再北圖襄陽,好與李家爭天下,但杜伏威的投降,卻將整個局勢扭轉往李家的一面,此計再行不通。

對寇仲的少帥軍來說,眼前形勢確是非常惡劣,完全處在被動挨打的死局中。

徐子陵心中暗贊,寇仲雖不時把「不擇手段」四字掛在口邊,但卻不斷以事實證明他並非這種人。他和寇仲本就是一無所有的人,且少年時代受盡屈辱折磨,卻練就一身硬骨氣,絕不需別人的同情憐憫。

商秀洵別過俏臉,望往夕陽中的入江流水,美目像蒙上一層迷霧,嘴角逸出口一絲苦澀的笑意,平靜地道:「事情怎會如斯簡單,這正是秀寧公主急於見我的原因。」

兩人愕然互望,均猜不到她接著要說的話。

商秀洵有點軟弱的靠到椅背處,緩緩把絕世玉容轉向,讓寇仲和徐子陵分別瞧到她的正面和側臉的動人輪廓,在窗外透入的陽光作背光襯托下,這美女更不可方物,配上她凄迷的神情,美得可使看者心醉魂銷。只見她櫻唇輕啟的徐徐道:「大唐的宮廷在數天前發生一場激烈的爭辯,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聯成一氣,齊聲指責秦王李世民的不是,認為他因眷念舊情,故沒有在洛陽對你兩人痛下殺手,致讓你兩人坐大,李淵不知是否受新納的董妃蠱惑,竟亦站任李建成、李元吉的一邊,今秦王欲辯無從。」

寇仲啞然失笑道:「我可證明李小子確已儘力對我們痛下殺手,只是世事往往出人意表吧。」

商秀洵白他一眼,不悅道:「虧你還說得出這般話,你可知李建成的行事作風與秦王完全是兩回事。」

徐子陵道:「李建成是否把對付我們的事攬到身上去?」

商秀洵道:「差不多是這樣,不過負責行動的卻是李元吉,不要少覷此人,據說他的武功更勝兩位兄長,在關中從未遇過敵手,且有勇有謀,近年更招攬了江湖大批亡命之徒作他的心腹,手段則比李世民狠辣百倍。」

寇仲關心的卻是別一件事,問道:「李秀寧對此有何表示?」

商秀洵橫他一限道:「說來有甚麼用,你肯聽嗎?」

寇仲哈哈笑道:「李元吉縱使能在關中閉起門來稱王稱霸又如何?關中李家只有李世民堪作我的敵手,李元吉若把事情招攬上身,我會教他後悔莫及。」

商秀洵氣道:「你愛說甚麼話都可以。可知此事卻苦了我們?李建成要我們飛馬牧場和你們少帥軍劃清界線,你寇少帥來教我們怎麼辦好嗎?」

寇仲望向徐子陵,冷笑道:「這小子活得不耐煩啦!我們要不要再送李小子世民另一個大禮,把這大唐的太子宰掉?」

徐子陵沉著應道:「不要過於輕敵,李閥在諸閥中向居首位,人強馬壯不在話下,更有楊虛彥在背後撐腰,我們要收拾他談何容易。」

轉向商秀洵道:「所謂劃清界線,指的是甚麼事呢?」

商秀洵氣鼓鼓的瞧著寇仲好一會後,嗔道:「你這人只懂說氣頭話,於事何補?為了你們,我正式向李建成表示不會歸附他們,更不會只把戰馬供應給他們,你滿意吧?」

寇仲一震道:「場主!」

商秀洵苦笑道:「若李家主事者是秦王,他大概會體諒我的苦衷,只要我們不是正式出兵助你,便不會給牽連在內。可是建成、元吉都是心胸狹隘的人,所以你們若真能把他們幹掉,我會非常感激。可是在日下的情勢,那根本是沒有可能的事,你說人家怎能不為你們心煩意亂呢。」

寇仲和徐子陵心中感動,想不到這深居於牧場內孤芳自賞的美女,對他們如此情深義重。

商秀洵目光移往窗外,捕捉著太陽沒入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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