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卷 第十一章 賭場風雲

在最後一道大廳的角落處,劉安向寇仲笑道:「小人沒說錯吧!這四條肥羊都是外來的肥羊,不知那個較合大爺的心意?」

寇仲心中大訝,剛才劉安指點給他看的四個人,其中一個確是「扮肥羊」的「點石成金」賴朝貴,但另三人照看真是外來的肥羊,不由大惑不解,若他挑不中賴朝貴,劉安豈非騙計難成。

這一進賭廳全是清一式的天九賭桌。

天九和牌九用的都是同樣的骨牌,只是玩法不同。

明天的天九大會,該就是在這三十張賭桌進行,此時每張賭桌均聚集過百以上的人,鬧哄哄一片。

劉安又湊近寇仲耳旁道:「不如由我們依先後次序把這四人分成四門,大爺押那兩門。」

寇仲心念一轉,道:「就後面那兩門吧!」

其中並沒有賴朝貴在內,看看劉安有甚麼辦法。

劉安竟喝一聲采,才油然道:「大爺真本事,看出後兩門沒前兩門的羊兒那麼好剴,確是眼光獨到。前兩門的肥羊又以穿藍袍那姓賈的肥羊賭色最差,這自然瞞不過大爺的法眼。」

寇仲又好氣又好笑,這種騙混手法,他也有得出賣。表面看來是你的選擇,其實卻是對方在玩口術。

不過釣人者人亦釣之,寇仲裝糊塗道:「這個當然。」

恰好此時見到雷九指進廳來,忙揮手招呼,雷九指則微一頷首,逕自擠入其中一張賭桌去下注。

劉安愕然道:「是大爺的朋友嗎?」

寇仲壓低聲音道:「若說肥羊,這頭才是真正的大肥羊,他在江西有十多間陶廠,家底豐厚,隨時輸一,二千兩銀子都臉不改容。」

劉安一對鼠目立即發亮,道:「何不邀他一起去睹個痛快。」

寇仲搖頭道:「這裡又非沒得賭,他又知我賭術高明,怎會隨我們去賭?」

劉安鼓其如簧之舌道:「話是這麼說,可是現在賭場人擠,只能押別人的牌局,怎及得自己拿牌和人對賭般過癮刺激。」

寇仲皺眉道:「我們不是已找到肥羊嗎?」

劉安道:「兩條肥羊當然好過一條。現在待我們定下一些手法暗號後,可去分頭行事哩!」

徐子陵連輸三鋪,賠掉大半籌碼,四周的人愈聚愈多,均把彩注押在胡小仙那副牌上,包括原本在座推牌的賭客,演變為徐子陵和胡小仙對賭,而後者則代表所有押注者之局。對徐子陵來說,不論輸嬴都是非同小可,但胡小仙至多只是輸掉一局的押注。

給她那對烏溜溜的美目靜如止水的緊盯,徐子陵差點要鑽個洞躲進去。

只好詐作低頭洗牌,不去看她。心中暗罵不知所蹤的雷九指。

牌九牌是以兩骰的點子組成合共三十二張牌子、二十一種牌式,九種為單數,十二種為雙數。一般賭法是二至四人,據擲骰的點數,各領六張,莊家多領一張並率先打牌,接著依次模牌、或碰吃或出牌,凡手中的牌能組成兩副花色加一夷牌,可推牌得勝,按花色的係數和夷牌的點數計算贏注。

正要擲骰子發牌,一把清甜柔美的聲音響起道:「且慢!」

眾人愕然瞧去,一位千嬌百媚的美人兒不知用甚麼身法擠到最前列的位置,以一個優雅動人的姿勢坐進胡小仙和徐子陵間的座位去,含笑晏晏的道:「奴家來趁熱鬧。」

眾人看得呆了,又是眼花繚亂,一時都忘記抗議好事被阻延。像胡小仙這種姿容,已是世間罕見,但這新來的美女卻似更稍勝小半籌。

赫然是涫妖女的師妹白妖女清兒。

倏忽間,徐子陵完全冷靜下來,心中明朗如井中水月,不染半絲雜念。

胡小仙亦好奇的打量這美艷迫人的加入者。

徐子陵迎上白清兒清澈澄明的眼神,從容笑道:「既是如此,待我們重新把牌子洗過。」

白清兒作個聳肩表示不介意的漂亮動作,淡淡道:「請隨便!」

徐子陵探手洗牌。

眾人不知如何,心中都緊張起來,不再喧嘩,屏息靜氣的全神注視。白清兒的目光則落在徐子陵晶瑩如玉的修長手掌上,一眨不眨的瞧,似要從而窺破徐子陵的底子深淺,像胡小仙般放棄洗牌的權利。

劈啪連聲,徐子陵把牌子疊得整齊妥當。

直至此刻他才因強敵在旁,成功收攝心神,施展雷九指教的洗牌疊牌術,以獨門手法擦牌撞牌,再憑聽牌法去記緊其中幾張牌。

最理想當然是記得全部三十二張牌,但這是不可能的。雷九指亦只能辨記六至八張牌,而五張牌則是徐子陵的極限,但已非常管用。

胡小仙首次露出凝重神色,顯是因徐子陵的手法而「聽牌」失敗。

眾人紛紛押注,這方面由賭場的人負責,係數賠率一手包辦,不用徐子陵操心。

徐子陵微微一笑,把骰子遞給胡小仙,淡然自若道:「這一局不若由小姐擲骰,如何?」

胡小仙怔了怔後,才接過骰子,擲往桌面。

徐子陵朝白清兒瞧去,雙目神光驟現。

白清兒誶不及防下給他望得芳心微懍,徐子陵腳尖輸出一注真氣,沿桌足上行,游往仍在桌面滾動的骰子處,這一招不要說雷九指辦不到,天下間能辦到的也數不出多少個。

由於徐子陵和胡小仙、白清兒三者間的微妙關係,令這一角籠罩異乎尋常,像拉滿弓弦,蓄勢待發的緊張氣氛。

徐子陵目光轉到骰子時,骰子停下,全體三點向上成九點。旁觀者中驚嘆迭傳。

胡小仙忽然道:「尚未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徐子陵漫不經意的答道:「本人弓辰春。」

轉向代表賭場的攤官道:「請代發牌。」

攤官到此刻才醒悟到徐子陵是箇中高手,還以為他早先只是裝蒜,忙為三人發牌。

眾人伸長脖子,全神注視。

四周雖喧鬧震廳,這處卻是鴉雀無聲。

徐子陵完全回覆對敵時的自信從容。當每人各有一組兩隻牌時,忽然叫停,道:「不若我們來鋪一手斗大小,掀牌決勝負如何?」

胡小仙眼尾都不看覆在桌上的牌,秀眉輕蹙的瞧著徐子陵,首次感到自己落在下風。

這種賭法倒不是徐子陵新創的。原來牌九有多種賭法,其中之一是以兩張牌為一組,擲骰後,根據點數各拿自己的一份,拿後直接攤出以決勝負,俗稱此法為小牌九。

但像徐子陵這樣臨時改變賭法卻是非常罕有,但更添刺激,眾人都大感痛快。

胡小仙似有點不敵徐子陵的目光,望向白清兒道:「這位姐姐意下如何?」

白清兒迎上徐子陵銳利冷酷的目光,徐徐道:「是否容許加註?」

徐子陵心中暗笑,知道她瞧不穿自己曾做過手腳。這也難怪她,無論她如何高明,亦難看破傳自天下第一巧匠魯妙子的賭技。

徐子陵道:「當然可以。」

白清兒臉不改容道:「那我加押十雨黃金,就依你的方法攤牌決輸贏吧!」

眾皆嘩然。

寇仲領雷九指與劉安在賭場一角碰面,雷九指傲然道:「賭錢最講痛快,要賭就拿真金白銀出來賭,還要我看過真的有銀兩才成,賒借免問。」

劉安賠笑道:「這個沒有問題,老闆高姓大名?」

雷九指道:「我姓陳。」

劉安道:「原來是陳老闆。不知陳老闆想賭多大,那種賭法?」

雷九指道:「當然是賭天九,就當是賽前熱身子,每注一兩黃金,四張夠本,五張贏一注,沒牌輸四注,結牌勝出五注計,至尊不論勝負每人賞兩注,若以至尊作結另每人賞四注,明白嗎?」

劉安大喜,心想你這傻子如此豪賭,不贏得你傾家蕩產才怪,最妙是有另一個傻子配合,此賭可說立於有勝無敗之局,忙道:「一切全照陳老闆的意思,請這邊走,賈老闆正在偏廳貴賓室恭候兩位大駕。」

徐子陵還以為她最多是加百兩白銀,那已是大手筆的重注,足夠一般平民百姓蓋間頗像樣的房子,豈知竟是十兩黃金,立即心叫糟糕。

白清兒把黃澄澄的金子撒在桌上,嬌笑道:「莊家若輸掉這手,夠錢賠嗎?」

眾人目光集中到徐子陵剩下的籌碼去,無不搖頭。

這時誰都知道白清兒是沖著徐子陵來的。

胡小仙微笑道:「弓兄要不要奴家借筆錢你應急?」

今趟不要說旁人,徐子陵自己都糊塗起來。若他是以真面目示人,還可解釋是胡小仙看上他。現在他的疤臉尊容,欖鏡自照亦不敢恭維,胡小仙為何會對他這麼好?

一把徐子陵熟悉的女聲響起道:「這十兩黃金就讓我雲玉真給他墊了,清兒夫人該不會反對。」

敝事一波一波的接踵而來,眾人都感暈頭轉向,不辨東西。

人陣裂開缺口,在一個臉目陰鷺,臉膚泛青白的中年男人陪伴下,雲玉真姍然來到徐子陵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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